阮声几乎是撞开厚重幕布冲进后台的,剧烈奔跑让她肺部生疼,精心梳理的马尾辫散开一缕,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颈侧。
她迟到了。
为了解那道该死的附加题,她错过了市物理竞赛的颁奖仪式。
“高一(3)班,阮声同学!”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震得耳膜发麻,“请上台领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阮声顾不得喘息,目光急切地扫过混乱的后台,寻找着自己的奖杯。
下一秒,她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聚光灯惨白的光柱下,颁奖台中央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他身形挺拔,穿着熨帖的校服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和线条清晰的手腕。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对台下的掌声和闪光灯有些漫不经心,侧脸轮廓在强光下如同刀削。
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稳稳地托着——属于阮声的、象征冠军的晶亮奖杯。
“很遗憾,阮声同学未能到场。”
主持人公式化的声音响起,“由本次竞赛第二名,高二(1)班裴砚同学,代为领取。”
裴砚。
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阮声沸腾的血液。
她认得他。
成绩榜顶端那个永远压她一头的名字,老师口中“天赋与努力完美结合”的典范,一个存在于传说里、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假想敌”。
他替她领奖?
第二名替第一名?
一股荒谬的怒火瞬间冲散了迟到的慌乱。
阮声几乎是冲出去的,高跟鞋敲击着光滑的地板,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在主持人话音落下的余音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一把掀开沉重的丝绒幕布,刺目的光线瞬间将她吞没。
台下上千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她无视所有,眼里只有台上那个托着她的奖杯、神情疏淡的少年。
裴砚终于转过头来。
西目相对。
他眼底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那平静下,却仿佛蛰伏着能洞穿一切、令人无所遁形的锐利锋芒。
他看着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散乱的发丝,以及那双燃着熊熊火焰、毫不掩饰敌意与倔强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了。
颁奖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喧嚣的人声,隔着属于她的荣誉和他的“代领”。
阮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她一步步走上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她径首走到江彻面前,无视他递过来的奖杯,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首首刺向他眼底那片平静的深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被冒犯的尖锐:“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
裴砚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收回递奖杯的手,反而微微抬了抬。
晶亮的奖杯折射着刺目的灯光,晃过阮声的眼睛。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清冽质感,却字字清晰,砸在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里:“它刚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奖杯底座上她的名字,再缓缓落回她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差点摔在地上。”
阮声瞳孔猛地一缩。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自己刚才掀幕布时太过用力,手臂带到了旁边一个堆叠的奖杯架,最顶端的那个摇摇欲坠,此刻正被裴砚空闲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
他一手托着她的冠军奖杯,一手扶住差点因为她而倒下的季军奖杯(上面刻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姿态从容得近乎嘲讽。
“所以,” 裴砚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没有的弧度,那弧度却带着冰冷的锋芒,像初春未化的薄冰,“替你接住了。”
他的目光锁着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意外闯入的、充满瑕疵却生机勃勃的展品。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挑衅,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阮声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滞。
她看着自己名字在奖杯上闪烁的光芒,再看着眼前少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屈辱和被彻底点燃的战意,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
这奖杯是她的。
但这第一次的、充满火药味的交锋,她似乎……落了下风。
而那个叫裴砚的名字,第一次不再是榜单上冰冷的铅字,而是化作了眼前这个让她血液逆流、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具象对手。
她猛地伸手,一把从他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奖杯。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却带着一种异样的、仿佛被他指尖温度沾染过的……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