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气味和校园里不知名的花香混杂在一起,有点潮,又有点闷。晚饭后林宇埋头快步往宿舍楼走,只想赶紧冲个热水澡,把这身湿透汗粘的难受劲儿洗掉。刚拐过生科院那排栽满了玉兰树的实验楼后墙,前方昏黄的路灯光晕里,一群人围成的半圆像磁石一样吸住了他的目光。
人群中心,是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身影——苏晚晴。高中同班三年,大学同校两年,时间似乎只在她身上发生着精妙的蜕变,那张褪去了稚气的脸在光影里惊心动魄地好看,几乎成了整个学校里公认的一道风景,校花的名号顶在头上,走到哪里都像聚光灯下的主角。此刻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隔着几步远,对面是陈景宸。
陈景宸。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热度,学生会里挂个名头,篮球场上永远的中心,关键是他背后那个横跨好几个领域的陈氏集团。他身形很高,肩宽腿长,随意站在那里也有种掌控场面的气场,手里捏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
“……晚晴,我的意思很清楚了。”陈景宸的声音穿过傍晚的空气传过来,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试试看,你不会失望的。”
周围安静得只有细微的抽气声。灯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杂志海报里走出来的人物。他微微倾身,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嵌着的戒指在路灯下反射出一点冷冽的碎光。
林宇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喉咙发干。他看见苏晚晴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开合,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敲在林宇耳膜上:“抱歉,陈同学,没这个想法。之前写的信也说得很清楚了。” 她手里还捏着一张折痕很深、显然被揉捏又展开过数次的信纸,暗红的底色,是学生会办公室专用那种。
林宇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死死盯着那张信纸,认出来了!是那个下午!他写完后夹在笔记本里打算悄悄塞进苏晚晴课桌,抬头却看见陈景宸的跟班张强正把同样暗红底色的信纸递给陈景宸,自己那一时怯懦,鬼使神差就把自己那张塞进了书包最底层。
怎么会在她手里?怎么会?!
一股冰冷的东西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完蛋。他不敢深想。
陈景宸的眼神沉了下去,那点惯有的从容消失了,锐利的目光钉子一样落在信纸上:“这封信?”他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点着那页纸,“谁给你的?”
苏晚晴蹙了蹙眉,避开他质问的视线:“谁给的重要吗?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重要。”陈景宸的语调彻底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强压的不耐烦,“我只问这个。”
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了。苏晚晴攥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泛白,似乎被这种强硬逼到了墙角。
就在苏晚晴因为陈景宸的追问而抿紧嘴唇、面露难色的瞬间,林宇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理智被烧成了灰烬,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轰响:那是我的字!不能被认出来!会牵连苏晚晴,更会害死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开挡在前面那几个低年级学生的,双脚像踩在滚烫的油上,踉跄着几乎是跌进了那个灼人的光圈中心。
“是我!”
声音出口,又干又哑,像砂纸摩擦石头。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焊枪般聚焦在他身上,滚烫得让他皮肤一阵刺痛。苏晚晴的视线猛地投过来,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充满了纯粹的惊讶和一丝……像是想开口阻止的焦急?
林宇根本没敢看她,他甚至不敢看面前那个身量极高、眼神沉得像冰一样的陈景宸。他只死死盯着那张被苏晚晴捏得微微发皱的暗红信纸,像看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手心早就被冷汗浸湿了,心脏在肋骨后面撞得生疼。
“信……信是我写的。”他强迫自己张开嘴,喉咙里像卡着一把沙子,“我喜欢苏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