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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的楼道比午夜更瘆人。

林自生背着书包下楼时,正撞见保洁阿姨推着垃圾桶往楼梯口走。

铁皮桶摩擦地面的 “咯吱” 声里,混着些细碎的 “咔哒” 声,像有人在桶里啃骨头。

“同学,早啊。”

阿姨抬起头,口罩边缘露出的眼睛浑浊发黄,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银色哨子。

林自生的后背瞬间绷紧。

他认出这阿姨 —— 平时总在下午打扫卫生,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凌晨五点的男生宿舍楼?

更诡异的是,她的工作服袖口沾着些灰黑色粉末,和墙缝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您…… 早。”

他侧身想绕过去,却被阿姨伸手拦住。

垃圾桶里的 “咔哒” 声突然变响。

林自生的目光扫过桶沿,看见块白森森的东西卡在铁皮缝里,形状像节指骨,末端还挂着点带毛囊的皮肤。

“307 的吧?”

阿姨的声音突然变尖,像指甲刮过玻璃,“你室友掉了东西。”

她摊开的手心躺着枚银色戒指,是老杨的 —— 上周刚买的情侣款,准备送给女友。

戒指内侧刻着的 “杨” 字被磨得模糊,凹槽里嵌着层暗红色的垢,像干涸的血。

林自生猛地后退,撞在冰冷的栏杆上。

阿姨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口罩下的牙齿泛着青黑色,她慢慢抬起手,指甲缝里渗出粘稠的液体,滴在地板上发出 “嗒嗒” 声。

“它说…… 你的指骨更适合填钟摆。”

垃圾桶里的啃噬声突然疯狂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林自生吹了声镇魂哨,尖锐的哨音刺破晨雾,阿姨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里的浑浊褪去片刻,露出惊恐的神色。

“跑!”

她突然嘶吼一声,推着垃圾桶跌跌撞撞冲向楼梯间,铁皮桶撞在台阶上,滚出颗沾着毛发的臼齿。

林自生攥紧戒指往楼下跑,皮鞋踩在台阶上的声响里,总混着若有若无的 “滴答” 声,像老式钟表的走动声,从他身后步步紧逼。

校门口的早餐摊己经支起来了,油条的油烟味里飘着股福尔马林味。

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他惨白的脸,只有个卖豆浆的大爷多看了他两眼,递过来杯热豆浆:“后生,脸色这么差,吓着了?”

林自生接过豆浆,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突然听见大爷的声音在耳边发颤:“…… 十年前烧死人的那天,也飘着这味……”他猛地抬头,大爷己经转过身去,背影佝偻着,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腰。

豆浆杯上的热气凝成白雾,慢慢幻化成个模糊的数字:7。

七点。

距离男人说的八点,还有一小时。

老城区藏在城市褶皱里,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涨,两侧的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筋,像***的肋骨。

林自生按照导航走到钟表店附近时,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是钟声。

沉闷的 “咚” 声从巷子深处传来,每敲一下,空气就震颤一分,他口袋里的银色戒指就发烫一分,像有根烧红的针在烫他的大腿。

钟表店藏在两家寿衣店中间,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招牌,“修表” 两个字的笔画里嵌着些黑色的东西,像凝固的血。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手里把玩着个黄铜怀表,表盖打开着,里面的指针倒着走。

“要修表?”

老头抬起头,眼睛浑浊得像蒙着层雾,“还是要找十年前的东西?”

林自生的心脏猛地一跳:“您知道?”

“我守着这店三十年了。”

老头的怀表突然 “啪” 地合上,“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像你这样的后生跑来,耳朵里塞着棉花,说听见书在哭。”

他往店里指了指,木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指针全都停在三点七分。

“进去吧。”

老头把怀表塞进林自生手里,“他在等你。

记住,钟声敲第七下前,一定要找到那本日记。”

林自生接过怀表,金属表面冰凉刺骨,背面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本翻开的书。

他刚要推门,就听见老头在身后低声说:“别相信镜子里的影子,它最爱学人的样子啃骨头。”

店里弥漫着股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味道,墙上的钟表突然同时发出 “咔哒” 声,指针开始倒转,表盘玻璃上蒙着层白雾,用手擦开,里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个灰黑色的影子,正啃着什么东西,嘴角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它在数你的脚步声。”

个熟悉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穿黑风衣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手里拿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你怎么在这?”

林自生反手关上门,钟声被挡在外面,却在耳膜里震得更响。

“找这个。”

男人举起本烧焦的日记,纸页边缘蜷曲发黑,像被火舔过,“十年前那个蚀语者的东西,记载着书魇的弱点。”

林自生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最大的那座摆钟钟摆停在三点七分,钟面玻璃裂着道缝,里面塞着些灰黑色的毛发,像人发。

“为什么是三点七分?”

“因为那场火烧起来的时候,正好敲了三下钟。”

男人翻开日记,里面的字迹被烟熏得模糊,“第七个死者被烧熟的时候,钟摆就卡在了七分。”

他的话刚说完,店里的所有钟表突然同时敲响,沉闷的钟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林自生口袋里的怀表烫得像块烙铁,他猛地掏出来,表盖自动弹开,里面的指针正疯狂转动,指向个猩红的数字:7。

第七下钟声响起的瞬间,柜台后的镜子突然 “哗啦” 一声碎裂,无数玻璃碎片里,映出无数个灰黑色的影子,全都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正对着他笑。

男人突然将煤油灯往镜子扔去,火苗舔过玻璃碎片,发出 “滋滋” 的声响,影子们发出刺耳的尖叫,慢慢蜷缩成一团。

“快走!”

男人拉起林自生往店后跑,“它们借钟声显形了!”

穿过堆满废旧钟表的储藏室,林自生听见身后传来骨头被啃碎的 “咯吱” 声,还有无数指针倒转的 “咔哒” 声,像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脚踝。

储藏室尽头的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照片,是十年前的图书馆,七个学生站在台阶上笑,其中一个男生的耳朵里塞着团棉花,手里拿着本牛皮笔记本 —— 和林自生在宿舍发现的那本一模一样。

“他就是上一个蚀语者。”

男人指着照片,“最后被书魇啃碎了喉咙,日记是从他胃里挖出来的。”

钟声突然停了。

世界陷入死寂。

林自生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个细弱的声音,从照片里那个男生的嘴里钻出来,像根针,扎进他的耳膜:“第七个…… 是你啊……”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照片上,指尖正抠着那个男生的脸,指甲缝里渗出血来,滴在照片上,晕染开大片暗红色,像当年那场烧不尽的火。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无数灰黑色的影子涌进来,手里都拿着块骨头,啃得 “咯吱” 作响。

男人将烧焦的日记塞进他怀里:“翻到最后一页!

书魇怕这个!”

林自生颤抖着翻开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血写着行歪扭的字:“它怕自己的骨头 —— 在古籍储藏室的《全唐诗》里。”

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凄厉的尖叫,像无数根骨头同时被敲碎。

林自生知道,他必须回到那个图书馆,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而那些藏在时间缝隙里的东西,己经张开了嘴,等着他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