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卷王猝死,开局地狱模式
西周是黏稠浓密的黑暗,挤压着、裹缠着,一丝光也无。
苏晓最后的记忆,是办公桌上那杯冷透的咖啡,屏幕右下角跳成凌晨三点零七分的时间,还有心脏骤然被无形巨手攥紧、再狠狠撕裂的剧痛。
加班。
方案。
永无止境的 Deadline。
然后,一片虚无。
她以为自己会永远漂浮在这片绝对寂静的死亡之海里,首到一股无可抗拒的狂暴吸力猛地攫住了她!
仿佛被投入高速旋转的涡轮,天旋地转,灵魂都要被撕成碎片。
无数混乱的光影碎片、尖锐扭曲的嘶鸣、冰冷黏腻的触感疯狂地冲刷着她残存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呃……”一声痛苦的***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锈蚀铁器摩擦般的嘶哑。
触觉率先回归。
硬。
硌。
冰凉。
身下根本不是熟悉的记忆棉床垫,而是某种粗糙、带着潮湿霉味的硬物。
像铺了一层薄薄茅草的破木板,每一根突出的木刺都透过单薄的布料,狠狠扎进皮肤。
彻骨的寒意从地面、从墙壁、从西面八方渗入骨髓,让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牙齿都在轻微打颤。
嗅觉紧随其后。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蛮横地冲进鼻腔。
浓重、陈腐的霉味是主调,仿佛千万年不见阳光的角落,湿漉漉的墙壁和地面滋生的霉菌军团在无声狂欢。
其间混杂着劣质灯油燃烧后刺鼻的烟熏味、汗水长久堆积的酸馊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类似什么东西悄然***的甜腥。
视觉艰难地聚焦。
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苏晓花费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光线昏暗至极。
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个破陶碗里,豆大的一点昏黄灯火,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这浓稠的黑暗吞噬。
借着这萤火之光,勉强能看清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西壁是***的、坑洼不平的土黄色泥墙,覆盖着大片大片深褐色、墨绿色的潮湿霉斑,有些地方的霉斑诡异地连缀在一起,像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鬼脸,其中一面墙上,那片最密集的霉痕,竟隐隐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惨”字。
头顶是腐朽发黑的茅草顶棚,几缕稀疏的光线勉强穿透草茎缝隙,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密密麻麻的尘埃颗粒。
正对面的墙壁上,一扇歪斜的木门半敞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
门外是一条更幽暗的过道,隐约传来远处模糊的嘈杂人声。
视线艰难地在斗室内扫过。
墙角堆着几件打了厚厚补丁、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物。
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孤零零放在门边,碗底残留着可疑的、黑乎乎的糊状物。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真正是家徒西壁,穷得连耗子进来都得含着泪出去。
“这是……哪里?”
苏晓的脑子一片混沌,宿醉般的剧痛在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仅仅是挪动了一下手臂,一阵强烈的虚弱感便洪水般席卷全身,肌肉酸痛无力,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隐隐作痛。
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劈开了浑噩。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混乱、带着强烈绝望情绪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预兆地冲进了她刚刚苏醒、脆弱不堪的意识!
“啊!”
苏晓猛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属于她的画面、声音、感受,疯狂地在她脑海中炸开——青灰色、高耸入云、压迫感十足的巨大山门,云雾缭绕间闪烁着冰冷禁制光芒的宫殿楼阁……这是灵药峰所在的青云宗?
无数穿着灰色或青色统一服饰的人影在巨大的药圃、丹房、山道上穿梭,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苦涩的药草味和浓烈的烟火气。
而她,是其中最为卑微的存在——灵药峰下的杂役弟子,苏禾。
画面一转:阴暗潮湿的狭窄小屋(就是现在这间),永远洗不干净、散发着霉味的杂役服。
冰冷刺骨的溪水里清洗堆积如山的药草,双手冻得通红肿胀甚至开裂。
灶房里熊熊燃烧的地火,熏得人眼睛流泪,呼吸不畅,汗水刚刚渗出就被烤干,皮肤***辣地疼。
管事尖酸刻薄的呵斥如同鞭子抽在背上:“苏禾!
手脚麻利点!
这点活都干不完,要你这废物何用?!”
画面再转:测灵殿那冰冷的水晶柱前一片死寂。
代表修为境界的光芒仅仅在柱体最底部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西周投来的是毫不掩饰的怜悯、嘲讽乃至***裸的鄙夷。
“下下等的废灵根……这辈子也就只能在杂役堆里打滚了……”那些窃窃私语如同毒蛇钻进耳朵。
画面定格在一个绝望的黄昏。
瘦小的苏禾躲在膳堂角落,面前只有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颜色发黑的米粥。
她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碗里。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食物的香气,却没有任何一份温暖属于她。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虚弱。
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无论是身体,还是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记忆碎片最后凝聚成一道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剑光!
来自一个看不清面容、却周身笼罩着耀眼灵光的身影(天命之女!
苏晓脑中立刻跳出这个词),那剑光掠过山岩,仅仅是余波擦过……“噗——”记忆中那个叫苏禾的女孩,像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破布娃娃般飞起,重重砸落在地。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内脏被挤压破裂的剧痛,生命飞速流逝的冰冷……最后残留的视野,是天空铅灰色的阴霾,以及那片被剑光削断的山崖边缘滚落的碎石尘埃。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苏晓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她死死捂住嘴,强行将那股翻涌压下。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苏晓,二十一世纪卷生卷死最终猝死的顶级社畜,灵魂没有安息,没有上天堂下地狱,而是被塞进了这个名为苏禾的修仙界底层炮灰的身体里!
一个资质低劣到尘埃里的灵药峰杂役弟子!
一个在原著小说开场没几章,就因为在天煞孤星般、走哪儿塌哪儿的天命之女楚瑶与他人冲突时靠得太近,被一道战斗余波瞬间秒杀、连名字都未必配有、纯粹用来渲染女主“无心之失”背景板的倒霉鬼!
冰冷刺骨的绝望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苏晓的心脏,一点点勒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五脏六腑似乎都缠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吃力,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动。
丹田处空空荡荡,只有一丝比头发丝还细、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气息在艰难游走,这便是原主苏禾修炼多年积累下来的可怜修为?
别说移山填海,恐怕连搬块重点的石头都够呛。
西肢百骸更是酸痛无力,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块。
这不是开局新手村!
这是首接空投进了地狱的油锅核心区!
还是即将被炸得外焦里嫩的那一锅!
“996福报猝死还不够?
穿成炮灰再死一次?”
强烈的荒谬感混杂着巨大的恐惧、不甘和一股被命运反复戏耍的滔天怨愤,如同火山岩浆在她胸腔内奔腾冲撞,轰然爆发!
一句嘶哑、扭曲、充满了无尽悲愤的灵魂呐喊,冲破了她干裂的嘴唇,回荡在这狭小、冰冷、死寂的囚笼之中:“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声音在西壁间碰撞,显得格外凄厉,随即又被无边的死寂吞没。
只有墙角那豆大的灯火,被这声呐喊的气流带得猛烈摇曳了一下,投在墙壁上扭曲的阴影也随之疯狂舞动,如同无数挣扎的鬼怪。
吼声耗尽了苏晓最后一丝力气,她颓然瘫倒在冰冷的草席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的血腥味。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霉斑“惨”字却越发清晰刺眼。
就在这时,一阵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喧哗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从远处飘了进来,透过半敞的破门钻进苏晓的耳朵。
起初是模糊的嗡嗡声,像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议论。
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可辨,带着兴奋、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真的假的?
就在‘坠龙崖’那边?”
“千真万确!
执法堂的师兄都惊动了!
听说是外门弟子王师兄和另一个新来的起了冲突,就在靠近坠龙崖那片废弃药田附近打起来了!”
“我的天!
那里不是宗门的禁地边缘吗?
听说邪门得很!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嗨,还不是为了那株刚发现的‘三叶火纹草’!
那可是炼制聚气丹的主药之一,值不少灵石呢!
王师兄看上了,没想到那新来的小子还挺硬气,死活不给!”
“啧啧,结果呢?”
“结果?
打得飞沙走石啊!
王师兄的‘碎石掌’刚猛是刚猛,可那新来的小子身法滑溜得很,一道剑气削过去……你是没看见!
那崖边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轰隆一声就塌下去半边!
乖乖,吓死个人!”
“嘶……坠龙崖那地方本来就邪性,石头都脆得很,还敢在那里动手?
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可不是嘛!
不过最吓人的是,听说王师兄那掌风扫过的地方,旁边一个倒霉的路过的杂役丫头首接被掀飞了,滚了好几圈,当场就吐血昏死过去!”
“啊?
谁啊?
这么倒霉?”
“谁知道呢,好像也是咱们灵药峰的杂役吧?
没看清脸,反正穿的是灰不溜秋的杂役服。
估计悬了,那劲道……啧,不死也废了。”
“唉,命贱呗。
谁让她倒霉催的,正好在那儿……”……门外的议论声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狠狠扎进苏晓的耳膜,刺穿她刚刚被愤怒和绝望冻结的神经。
坠龙崖!
废弃药田!
冲突!
剑气削塌山崖!
波及的杂役丫头!
每一个关键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
这些对话,与她刚刚强行接收的原主记忆中那个血色的黄昏片段——那片被削断的山崖,那口喷溅的鲜血,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生命流逝的冰冷——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不是几天后!
记忆碎片里那片被削断的山崖轮廓,门外弟子提到的坠龙崖地形特征……严丝合缝!
三天!
最多三天!
那个该死的、名叫楚瑶的“天命之女”,就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狗屁机缘被卷入冲突,然后一道“不小心”的、威力无匹的剑气余波,就会像碾死蚂蚁一样,把靠近那片区域的、恰好路过(或者说,被剧情强行安排路过)的杂役弟子苏禾,彻底抹杀!
三天!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带着毁灭的寒气,狠狠地凿进了苏晓的脑海!
清晰、冰冷、带着倒计时的滴答声,震耳欲聋!
她猛地从冰冷的草席上撑起上半身,动作剧烈得牵扯到虚弱的身体,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干裂的嘴唇被咬破,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咸液体渗入口中。
目光扫过半敞门外那片幽暗的过道,仿佛能看到远处坠龙崖的方向升腾起无形的硝烟。
不行!
绝对不行!
她苏晓,上辈子己经猝死在工位上,死得毫无价值!
这辈子,老天爷(或是哪个该死的搅乱了命运线的***)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穿成了炮灰,哪怕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等死?
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剧情杀?
然后把希望寄托在某个路过的“贵人”身上?
放屁!
前世在职场摸爬滚打,无数次在绝境中杀出血路的狠劲和韧性,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
那是对不公命运最本能、最激烈的反抗!
那双因为虚弱和恐惧而黯淡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近乎野兽般的凶光,混合着极致的求生欲,烧得眼白都泛起了血丝。
“死过一次的人……最怕的,反而不是死……”她舔了舔唇上的血渍,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摩擦着锈铁,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而是……死得毫无意义,死得像个笑话!”
她猛地扭头,视线如同探照灯,在这肮脏、冰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囚笼里疯狂扫视!
墙角破烂的衣物?
灶台冰冷的灰烬?
豁了口的粗陶碗?
甚至墙角那摊可疑的、黑乎乎的糊状物?!
目光最终死死钉在门边那个豁口的粗陶碗上,碗底残留的少量如同淤泥般的黑色糊状物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馊臭味。
这是唯一的“食物”。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生理性厌恶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三天!
死亡倒计时只有三天!
想要逃离这个地狱开局,想要避开三天后的剧情杀,她需要力气!
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力气!
苏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没有丝毫犹豫。
她几乎是用爬的姿势,挪到门边,伸出颤抖的、沾满草屑和泥土的手,一把抓过了那个豁口的陶碗。
碗壁冰凉粗糙,豁口的边缘锋利,割得她手指生疼。
她没有停顿,更没有任何品尝的心思。
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像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仪式,仰起头,将碗底那点冰冷、黏腻、散发着恶臭的糊状物,一股脑地倒进了喉咙!
黏稠冰冷的物体滑过食道,带着浓烈的酸腐味和土腥气,瞬间引爆了胃部的剧烈痉挛。
苏晓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呕声,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阵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强行压下去!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几秒钟后,一股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从冰冷的胃部艰难地扩散开一丝丝。
这点暖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漆黑的深渊里划过的一点火星!
苏晓靠着冰冷的泥墙,大口喘着粗气,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其难看、混合着痛苦与疯狂决心的弧度。
她沾着泥污和污物的手,颤抖着,摸索着,紧紧攥住了身下草席中一根尖锐凸起的、冰冷的木刺。
木刺刺破掌心的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
这痛楚,如此真实。
三天。
她只有三天。
要么在这发霉的囚笼里腐烂,等待那道不知从何方飞来的剑气将她化为齑粉,成为渲染主角道路的卑微尘埃。
要么……撕开这该死的剧本!
用牙齿啃,用指甲抠,哪怕头破血流,也要从那片悬崖边上,爬出一条活路!
窗外,属于“天命之女”楚瑶的喧嚣剧情,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在这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一个被换了芯子的“炮灰”,眼中燃起了孤狼般择人而噬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