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未婚夫退婚时,捏着鼻子骂我:『你满身猪骚味,跟个市井屠妇一样恶心!』后来,
全京城最矜贵、最挑剔的裕王殿下,天天蹲在我油腻腻的铺子里,啃着猪蹄,
满嘴流油地对我说:『卫蓁,你剁猪蹄的样子,真他娘的迷人。』呵,男人,眼瞎和眼光好,
过的果然是两种人生。1我娘在国子监门口支起猪蹄摊,一夜之间火遍了整个京城。而我,
卫蓁,国子监大儒卫夫子的掌上明珠,因为一张和我娘有八分像的脸,
成了京城上流圈子里最大的笑话——猪蹄西施。我那帮平日里附庸风雅的闺中密友,
如今在背后都叫我那个卖下水货的。此刻,国子监的同窗们,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
正挤在我娘的摊子前,口水都快滴进了那锅老卤里。大娘,给爷来一根!要最烂糊的!
我的我的!我先来的!再给我多浇点汁儿!而我的未婚夫,吏部侍郎家的大公子,
陆清玄,就在这时,挽着另一位京城才女苏晚音,出现在了街角。他嫌恶地看着我,
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卫蓁,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是有辱斯文!
他将苏晚音护在身后,仿佛我会扑上去吃了她。你娘在国子监门口卖这种污糟东西,
你竟然还有脸出来?你怎么不干脆退学,跟你娘一起去当个市井屠妇?他一字一句,
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扎进我的心里。他不知道,那个被他鄙夷的屠妇,
是我那闲得发慌、非要体验生活的亲娘。他更不知道,我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
而是掌控着整个京城猪肉供应的卫屠户家,那几百亩的猪场,只是我家产业的冰山一角。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陆清玄,你搞清楚,你我婚约未解,
你现在这叫私相授受,不知廉耻!我猛地转向他身后那朵瑟瑟发抖的白莲花,还有你,
苏晚音,插足别人婚事,是为贱。你俩,一个背信弃义的渣滓,一个上赶着倒贴的***,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给老娘锁死了,千万别出来祸害别人!苏晚音的眼泪说来就来,
扑簌簌往下掉,看得陆清玄心都碎了。他猛地扬起手,巴掌在风中呼啸,
最终停在了我脸颊半寸远的地方。他的眼神狠戾得像要杀人。卫蓁!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头发乱得像鸡窝,满身的贱肉味儿!
跟那个卖猪蹄的婆娘一个德行!贱骨头就该配烂猪蹄!他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所有恶毒词汇,
恨不得将我碾进泥里。我擦了一把脸,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陆清玄哄劝苏晚音的声音,那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那是我在他身上,
从未体会过的温柔。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在国子监的学舍。同舍的镇国将军之女萧红缨,
正等着我带回去的猪蹄。她见我两手空空,失魂落魄,立马炸了毛。卫小蓁!我的猪蹄呢?
你敢放我鸽子,信不信我把你吊在旗杆上当猪蹄晾!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把头埋在她不算宽厚的胸前,嚎啕大哭。萧红缨瞬间慌了手脚,笨拙地拍着我的背。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不就是一个猪蹄嘛,不吃了不吃了,别哭了啊……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鼻涕眼泪全蹭在她那身昂贵的云锦常服上,
断断续续地把陆清玄和苏晚音的丑事说了。萧红缨当场气得跳了起来,双手叉腰,
对着窗外陆清玄学舍的方向,张口就是一串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芬芳之语。
京城里最高雅的国子监,第一次响起了如此嘹亮的市井叫骂声。我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
怯怯地拉住她,红缨,差不多得了……得个屁!她转头点着我的额头,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对这种渣滓,就该骂得他狗血淋头,断子绝孙!她灌了半壶水,
润了润嗓子,眼看就要开始第二轮。就在这时,学舍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另外两个舍友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不好了!蓁蓁!你快看京城的『风闻录』!
所谓的风闻录,是京城里一种专门刊载小道消息和风流韵事的册子,每天发行,
传阅速度比官府的邸报还快。我接过那张还散发着墨香的纸,只看了一眼,便气血翻涌,
差点晕厥过去。上面用触目惊心的大字写着:国子监才子陆清玄公然退婚,
怒斥『猪蹄西施』纠缠不休!2风闻录上的文章,写得绘声绘色。说我如何死皮赖脸,
如何配不上陆清玄的家世才情,又如何当街撒泼,辱骂冰清玉洁的苏才女。我,
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只不过这评论区是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的嘴。
听说了吗?卫家那个女儿,被退婚了!活该!她娘都在国子监门口卖猪蹄了,
还有脸攀着陆公子不放?就是,听说她长得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股子猪下水味儿,陆公子怕是忍了很久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声被碾碎成泥,
甚至连我入学时五音不全的唱诗录,都被人翻出来当作笑料。家人们,
我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萧红缨一把抢过风闻录,撕了个粉碎。放他娘的狗屁!
这群没卵子的东西,就敢在背后嚼舌根!有本事当着本姑娘的面说!她气得在屋里团团转,
恨不得现在就提枪去把陆清玄的脑袋拧下来。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气了,
转身钻进了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那一夜,我咬着被角,眼泪浸湿了整片枕巾。
三年的感情,说没就没,是假的。陆清玄,是我刚入国子监时认识的。那天,我爹娘嫌麻烦,
把我扔在门口就快马加鞭地溜了。我一个商贾之女,站在一群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中,
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是陆清玄,像一道光,出现在我面前。
他替我挡住了午后刺眼的阳光,笑着问我是否需要帮助。那时候的他,会温柔地叫我蓁蓁
,会嘲笑我走路像只笨拙的小兔子,也会在我发脾气的时候,
无奈地摸着我的头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或许是,
他一次次借口温书,推掉与我的约会,转头却出现在苏晚音的诗会上。又或许是,
我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托人找他,他却让人传话区区小病,何必矫情,而那晚,
有人看见他在秦淮河的画舫上,为苏晚音一掷千金。再或许是,上次的春日宴上,
众人起哄玩投壶,他输了,惩罚是亲吻在场的任意一位女子。他没有丝毫犹豫,当着我的面,
亲了苏晚音的脸颊。我气得发抖,他却一脸无所谓:游戏而已,你何必当真。若是你,
我也不会介意的。他说得那么轻巧,仿佛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所有的爱意,就是被这些一次次的失望,消磨殆尽的。所以今天,我才能在他那般羞辱之下,
决然转身。第二天,我顶着一双核桃眼从床上爬起来。刚准备下床,
萧红缨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举着一张告示,气得浑身发抖。卫蓁!你看!
陆清玄那个***的,他在国子监的告示墙上贴了什么玩意儿!我凑过去一看,
那张刺眼的红纸,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是退婚书。陆清玄亲笔所书,用词恳切,
却字字诛心。本人陆清玄,与卫学妹三月前情分已尽,奈何卫学妹屡次纠缠,
致使吾现任红颜苏姑娘蒙受不白之冤。今日特此昭告,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望卫学妹自重,莫再打扰。他不仅退了婚,还把我钉在了死缠烂打的妒妇
这根耻辱柱上。我盯着那张退婚书,气到极点,反而笑了。我走到书案前,提起笔,
饱蘸浓墨,龙飞凤舞地写下另一张告示。写完,我拿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
在舍友们震惊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向告示墙。我一把撕下陆清玄那张虚伪的退婚书,
将我的告示,狠狠地拍在了原来的位置上。我的告示,只有一句话。是我卫蓁,今日休夫!
休掉陆清玄这个忘恩负义、攀附权贵、床上不行的软骨头!3我的休夫书,
像一颗炸雷,在整个国子监,乃至整个京城炸开。床上不行四个大字,
让陆清玄彻底沦为了全城的笑柄。他气得当场吐血,卧床不起,
听说连着砸了三套他最心爱的汝窑茶具。而我,则在一片喧哗中,平静地收拾了行囊,
回了家。我以为迎接我的,会是父母的安慰和支持。没想到,我刚踏进家门,
一个茶杯就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我娘,
那个在国子监门口卖猪蹄时笑得一脸和善的妇人,此刻正满脸寒霜地坐在主位上。卫蓁,
你好大的胆子!我愣住了。娘,是陆清清玄他先……我说的不是他!
我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问的是你!我卫家的女儿,竟为了一个男人,
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当街与人对骂,贴什么狗屁休夫书,你把我们卫家的脸都丢尽了!
我彻底懵了。我娘在我心中,一直是个温柔和顺,甚至有点天真的商贾妇人。
她何时有过这般气势?你以为我真闲得没事干,跑去国子监门口卖猪蹄?她冷笑一声,
我是去看我未来女婿是个什么货色!结果呢?人家当着你的面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你跟个闷嘴葫芦一样!现在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了,你才想起来反抗?晚了!她的每一句话,
都像一记耳光,扇得我脸上***辣的。卫蓁,你记住,我们卫家是干什么的?是屠户!
是靠着一把杀猪刀,从南城最烂的泥地里,杀出一条血路,成了皇商!
我们手里握着整个京城,乃至边军的猪肉供应!我们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义廉งาม,
我们只认一个字,狠!她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逼我与她对视。
你连一个小白脸都收拾不了,还指望你将来接管卫家?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心里的委屈和不甘,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取代。原来,我所承受的一切,在他们看来,
只是一场失败的考验。好。我挣开她的手,眼神倔强,既然你看不起我,
那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一个摊子,一锅老卤,
一百斤猪蹄。我也去卖。我不仅要卖,我还要卖到苏晚音和陆清玄的面前去!
我要用他们最瞧不起的东西,把他们的脸,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我娘愣住了,随即,
她那张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好,这才是我的种。
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京城东街,兰心女学对面,那个铺面是我们的。你想怎么折腾,
随你。但记住,亏了本,你就给我滚回猪场喂猪!兰心女学,正是苏晚音就读的地方。
三天后,京城东街,一家名为卫记卤味的小铺子,在一片嘲笑声中开张了。掌柜的,
是我,卫蓁。铺子开张第一天,苏晚音就带着她那群所谓的才女闺蜜,来看我的笑话了。
哟,这不是卫家大小姐吗?怎么沦落到当街卖肉了?这味道,真是熏死人了。晚音,
我们快走吧,别沾了一身贱气。我没理会她们,只是拿起喇叭,
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新店开张!『卫记卤味』大酬宾!今日猪蹄,买一送一!
不好吃不要钱!前十位购买的客人,额外赠送独家秘制酸梅汤一碗!另,
凡兰心女学月考前三甲者,凭成绩单可来小店免费吃猪蹄一个月!我的吆喝声,
让苏晚音和她的朋友们全都傻了眼。她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而周围的百姓和路过的学子们,
则被我的“买一送一”和“免费吃”彻底点燃了热情。一时间,我小小的铺子门口,
排起了长龙。苏晚音气得脸都绿了,跺了跺脚,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我看着她狼狈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4我的猪蹄摊,火了。比我娘在国子监门口还要火。
我家的秘制卤料本就是一绝,猪蹄炖得软糯脱骨,入口即化。
再加上我那些闻所未闻的叫卖方式,整个东街都被我搅得天翻地覆。我的摊位前,
每天都围满了人。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我卫蓁,
堂堂国子监的女学生,亲自操刀剁猪蹄的样子,成了京城一道全新的、离经叛道的风景线。
流言的风向,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听说了吗?卫家那个小姐,自己开铺子了,
生意好得不得了!何止是好!那味道,绝了!比她娘做的好吃!
我看她不是什么弃妇,倒像个女中豪杰!这天下午,摊子正忙得不可开交,
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停在了我的铺子前。车帘掀开,走下来的,
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子,裕王殿下。一个以顽劣和嘴刁闻名全京城的小王爷。
他摇着扇子,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又看了看锅里翻滚的猪蹄。你,
就是那个休了夫的卫蓁?我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殿下是来吃猪蹄,
还是来看热闹的?裕王被我噎了一下,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有意思。
给本王来一个尝尝。我给他包好一个,他当街就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
好吃!真他娘的好吃!他吃完,抹了抹嘴,以后本王府上的猪蹄,就由你来供了!
说完,扔下一锭金子,扬长而去。这一幕,被周围所有人看在眼里。我的地位,
瞬间水涨船高。连小王爷都爱吃的猪蹄,谁还敢说是下水货?苏晚音自然也听说了。
第二天,她就带着陆清玄,一起来了。陆清玄的脸色很难看,想必是被苏晚音硬拉来的。
他站在人群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苏晚音则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走到我摊前。卫蓁,
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本事。她轻蔑地笑道,不过,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
你这样抛头露面,以后还有哪户好人家敢要你?我懒得理她,专心剁我的猪蹄。
给我来一个。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在案板上,就当是,可怜可怜你。
我停下手中的刀,抬眼看她。不好意思,今天的猪蹄,已经有人包了。谁?
苏晚音不信。我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只见萧红缨,我那位将军府的闺蜜,正带着一队亲兵,
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我!萧红缨把一袋银子拍在桌上,今天的猪蹄,本姑娘全要了!
要拿去犒劳我爹手下的兵!她走到苏晚音面前,比她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才女,想吃猪蹄啊?可惜了,兵爷们吃的东西,金贵着呢,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
怕是没这个口福。苏晚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说不出话。陆清玄终于忍不住,
走上前来,红缨,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萧红缨看都懒得看他,直接对我说道:蓁蓁,
别理这俩苍蝇。快,给我装起来,弟兄们还等着呢!我利落地把剩下的猪蹄全都打包。
就在这时,陆清玄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过这么香的卤味了。自从我娘收了摊,他就再也没尝过。如今这香味,
简直是在勾他的魂。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畅快。
我拿起最后一个猪蹄,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陆公子,想吃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渴望。我笑了。然后,当着他的面,我把那个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猪蹄,
扔给了路边的一条流浪狗。给你吃,都比给他强。5陆清玄的尊严,被我扔给了狗。
他当场拂袖而去,听说回去后又病了一场。而我,则因为“豪掷猪蹄喂狗,
只为羞辱前未婚夫”的事迹,再次名声大噪。京城里的话本子,都开始写我的故事了。
故事里的我,成了一个敢爱敢恨、视金钱如粪土的奇女子。我的猪蹄生意,也越做越大。
从一个小摊,变成了一个店面,又开了分店。卫记卤味,成了京城里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我不再去国子监了。我觉得,跟那些酸腐的经文比起来,白花花的银子,要可爱得多。
反观陆清玄,他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他要准备秋天的科举,
本该是心无旁骛、专心苦读的时候。可他偏偏魔怔了。他满脑子都是我扔掉的那个猪蹄。
那油亮的色泽,那霸道的香气,日日夜夜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下乌青,面色憔悴,像个痨病鬼。
苏晚音给他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熬了最名贵的补品,可他就是吃不进。他只想吃猪蹄。
卫记的猪蹄。他拉不下面子自己去,就让书童偷偷去买。书童去了三次,
被我的伙计叉出去了三次。我的店里,挂着一个醒目的牌子。陆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这事儿传出去,陆清玄再次沦为笑柄。所有人都说,他是被一个猪蹄,勾了魂。终于,
在距离科举只有一个月的时候,陆清玄撑不住了。这天黄昏,我正在店里算账。
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掌柜的,不好了,陆公子……陆公子他……我走出去一看,
只见陆清玄,那个曾经在我面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失魂落魄地站在我的店门口。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哪里还有半分名门公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