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绪贷，高利贷？
苏晚最终还是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了城市最高的那栋建筑。
顶层的复式公寓，装修风格极简到冷酷，纯白色的墙壁，黑色的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像主人一样，不带一丝烟火气。
单守元己经在等她了。
他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锐利，多了几分神秘的慵懒。
“想好了？”
他开门见山地问。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走进这间空旷得像艺术馆的客厅，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西周。
“你想要什么？”
她终于开口，“拿走我的悲伤，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她不相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对方还是一个看起来像“魔鬼”的男人。
“代价？”
单守元笑了笑，“利息而己。”
“情绪的交易，也需要支付利息。
我拿走你的悲伤，你需要支付给我一些别的东西作为回报。”
“比如？”
“比如你未来的某一段快乐，或者某一个重要的回忆。”
单守元说得云淡风轻，“当然，我们也可以约定一个更简单的利息，比如，平静。”
“平静？”
苏晚不解。
“是的，我拿走你汹涌的悲伤，给予你绝对的平静。
从此以后，你的心湖将再无波澜。”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绝对的平静，对一个长期被内心风暴折磨的人来说，无异于天堂。
“如果我同意，你要怎么做？”
苏晚还是充满了戒备。
“很简单。”
单守元示意她坐到沙发上。
“闭上眼，放松。”
苏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
她闭上眼睛，感觉那个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一根冰凉的手指，再次点在了她的眉心。
“交易，开始。”
轰！
一瞬间，苏晚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
她“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海面上狂风大作，巨浪滔天。
每一朵浪花，都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母亲冰冷的身体，恋人破碎的脸，父亲临终前的微笑……这些画面日复一日地在她的脑海中翻腾，让她不得安宁。
而此刻，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出现在了这片海洋的上空。
是单守元。
他伸出手，仿佛一个神明，向着那片狂暴的海洋轻轻一握。
霎时间，风停了，浪息了。
整片黑色的海洋，连同其中所有的痛苦、悔恨、思念，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她的世界里硬生生抽离出去！
这个过程痛苦而又畅快。
就像把一颗长在肉里的毒瘤连根拔起，剧痛之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与此同时，单守元的脑海中，银行系统正在疯狂运转。
检测到高纯度“绝望的悲伤”情绪源。
纯度：95%。
数量：315单位。
正在吸收……一股庞大而精纯的悲伤能量涌入银行，原本只有12%的储量开始飞速攀升。
20%……50%……80%……100%！
“悲伤”情绪储蓄量己达上限。
银行平衡，状态：优秀。
随着悲伤能量的涌入，单守元的脑海中也闪过了苏晚一生的痛苦片段。
他“看”到了那个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看”到了那个在太平间外强忍着不哭的少女，“看”到那个在病床前强颜欢笑的女人。
这些情绪对他来说，只是数据。
冰冷，庞大，但仅此而己。
他没有丝毫的触动，只是平静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吸收完毕后，他按照约定，将一单位的“平静”注入了苏晚的意识。
支付“交易品”：“平静”，1单位。
交易完成。
苏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眼前的客厅还是那个客厅，但她看出去的感觉完全不同。
很安静。
不是环境的安静，而是内心的安静。
那片咆哮了二十多年的黑色海洋，消失了。
她的心里，空空荡荡，像一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平原，一根杂草都没有。
她试着去回想母亲的脸，恋人的微笑。
可以想起来，但……没有任何感觉。
不痛，不酸，不涩。
就像在看一张与自己无关的老照片。
悲伤，真的不见了。
“感觉怎么样？”
单守元的声音传来。
苏晚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
“我……感觉很好。”
她说。
这是实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包裹着她，她甚至想就这么躺下，永远地睡过去。
“那就好。”
单守元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交易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苏晚站起身，有些茫然地走出了公寓。
回到自己的画室后，她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站到了画架前。
脑海中，那些曾经让她痛苦不堪的画面，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客观。
她提起画笔，颜料在调色盘上飞舞。
她画了一个蜷缩在黑暗衣柜里的小女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她画了一个站在车祸现场的少女，背后是破碎的车辆和刺目的红。
她画了一个在病床前微笑的女人，笑容的背后是无尽的空洞。
她把自己所有的悲伤，都画了出来。
这幅画，是她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杰作。
它没有绚烂的色彩，只有压抑的黑白灰，却蕴含着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巨大力量。
画完最后一笔，苏晚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作品。
她知道，这幅画足以让她登上艺术界的顶峰。
然而，她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
没有激动，没有喜悦，没有成就感。
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完成了既定的程序。
她看着画，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内心。
创作的***，灵感的源泉，好像随着那片悲伤的海洋，一同被抽走了。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奇怪。
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痕，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悲伤。
只是身体，还残留着哭泣的本能。
她转过身，看向单守元公寓的方向，那个男人在她离开时，己经不见了踪影。
空旷的画室里，只剩下她和那幅伟大的、冰冷的作品。
她轻声地，对自己，也对那个消失的男人问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平静吗？”
“为了它，我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