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驾驶室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某种不真实的灼热感。
赵西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嘴里还塞着那口松软香甜的面包。
他缓缓地、近乎机械地咀嚼着,麦香在口腔中弥漫,这最平凡的味道,此刻却如同来自神国的恩赐。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右手上——那沾满油污、血迹和泥泞的手,刚刚完成了一个颠覆物理法则的神迹。
面包是真的。
水是真的。
能力…是真的!
一股无法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猛地将剩下的面包胡乱塞进嘴里,又粗暴地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非但没有浇灭那股灼热,反而像浇在了滚烫的铁块上,激发出更猛烈的白汽!
“哈哈…哈哈哈!”
压抑不住的低笑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
他扔掉空了大半的水瓶,双手在身上胡乱抹了抹,然后再次伸向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混合物!
这一次,目标更清晰——工具!
一把趁手、好用、能一下夹断铁丝钳子!
意念集中!
他不需要知道钳子的合金配方、热处理工艺,他只需要“理解”一把完美尖嘴钳的概念:坚硬、锋利、耐用、能咬断铁丝!
嗡…空气再次产生微不可察的涟漪。
下一秒,那庞大的垃圾堆肉眼不可见的消失了一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闪烁着冷冽寒光、通体由某种高强度合金打造、握柄包裹着防滑橡胶的顶级专业级尖嘴钳!
猛然间出现在手心,线条流畅,崭新,满满的质感,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赵西一把攥起。
沉甸甸的,手感完美!
他下意识地用它去夹驾驶室门框上***出来的一截锈蚀铁丝。
“咔嚓!”
一声清脆的轻响,那截铁丝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嘶——” 赵西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费力,而是因为这钳子的锋利和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以前用的那些破烂工具,跟这个一比,简首就是废铁!
巨大的满足感和掌控感瞬间充盈全身,让他忍不住又低吼了一声。
他像着了魔一样,目光扫向驾驶室里任何可以称为“原材料”的东西。
中控台***出的一小撮线束?
意念一动,线束耷拉了下去缺少了中间的支撑,手中出现一小块黄澄澄、纯度极高的铜块!
车门的塑料件?
塑料饰板消失,一个个崭新透亮的塑料瓶从手中滑落掉在了脚下。
每一次意念的集中,每一次物质的凭空转换,都带来无与伦比的***和一种近乎“造物主”般的错觉。
没有疲惫,没有消耗,仿佛呼吸般自然。
那块静静躺在泥水里的暗金色“燧石”碎片,就是他连接神之权柄的钥匙!
就在他兴奋地准备把整个驾驶室都变成塑料块和铁锭时,一阵冷风夹杂着雨丝,从车顶的破洞灌了进来,吹在他滚烫的脸上。
激灵一下!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赵西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他猛地停住动作,警惕地看向驾驶室外。
雨幕中,废品堆积成的巨大阴影如同沉默的怪兽。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和人声。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早己被雨水打湿的衣衫。
“操!
我在干什么?!”
赵西暗骂自己一声,心脏狂跳起来。
这里是废品站!
不是他家的保险库!
这里鱼龙混杂,有同样讨生活的拾荒者,有贪婪的废品站老板,还有那些游手好闲、敲诈勒索的地痞混混!
刚才他制造面包和水的动静不大,但万一有人经过,闻到新鲜面包的香气呢?
看到这凭空出现的崭新工具和闪闪发光的铜块。
怀璧其罪!
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狂喜的泡沫。
他现在拥有的不是财富,而是一个足以让全世界疯狂的秘密!
一个能瞬间将他和他病床上的母亲碾成粉末的秘密!
巨大的恐惧瞬间取代了狂喜,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扑向地上那块暗金色的“燧石”碎片,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塞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紧紧按住,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然后,他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崭新尖嘴钳、那小块铜块、塑料瓶,还有剩下的半瓶水、半块面包,一股脑地塞进自己那个破旧肮脏的工具包里。
动作慌乱,甚至带着点神经质。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车门,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侧耳倾听,雨声中只有风声,暂时没有靠近的脚步声。
安全了…暂时。
狂喜退潮后,是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压力。
能力是真的,无代价,近乎万能。
但这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源头!
他必须隐藏!
必须像保护命根子一样保护这个秘密!
任何一丝泄露,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油泥的手掌,那道被“燧石”割破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甚至传来一丝微弱的麻痒感。
他下意识地集中意念:愈合!
恢复如初!
掌心下的空气微微波动。
赵西清晰地感觉到伤口处的细胞在疯狂地蠕动、分裂、重组!
几秒钟后,他摊开手掌,那道口子消失了!
皮肤光滑完好,仿佛从未受过伤!
只有残留的血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连伤都能治…” 赵西喃喃自语,眼神复杂。
这能力简首…逆天!
但这更让他感到恐惧。
这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他这个刚刚还在为母亲药费发愁的底层小人物,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惶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更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当务之急有三:1. 隐藏能力: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分毫!
所有制造出来的东西,都要有合理的“来源”解释,或者干脆藏起来。
2. 测试边界:这能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制造范围?
速度?
需要多深的“理解”?
有没有不能造的东西?
他需要在一个绝对安全、无人的环境下,系统地测试!
3. 解决困境: 母亲的病!
这是他的最关心的!
想到母亲痛苦的咳嗽和日渐憔悴的面容,赵西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恐惧被一种更强大的动力压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西周无人。
雨似乎小了些,天色更加昏暗。
他迅速收拾好工具包,将撬下来的那块带着“燧石”的车底板碎片也塞进包里,然后像一道融入雨幕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那辆报废的五菱宏光。
他没有立刻离开废品站,而是凭着记忆,七拐八绕,来到了废品站最深处、靠近臭水沟的一个角落。
这里堆满了无法回收的垃圾残渣和报废轮胎,恶臭熏天,平时连野狗都不愿意来。
一个用破油毡布和烂木板勉强搭起来的小窝棚,就是他临时的落脚点——一个比狗窝好不了多少的地方。
他钻进窝棚,里面潮湿阴冷,散发着霉味。
但此刻,这里却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他放下工具包,迫不及待地再次掏出那块暗金色的“燧石”碎片。
在窝棚的昏暗光线下,它依旧毫不起眼,只有偶尔流转过的一丝内敛光华,暗示着它的不凡。
“妈…有救了…” 赵西紧紧握着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眼中燃烧着希望的光芒,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
“妈…有救了…” 他再次低语,目光却从“燧石”碎片移开,落在了自己沾满污垢的双手上。
掌心那道被割破又瞬间愈合的伤口,此刻仿佛带着某种微弱的温热感。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既然这双手能瞬间修复自己的伤口,那么…能不能修复母亲被病痛侵蚀的身体?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强烈到压倒了所有关于隐藏、测试、解释来源的复杂考量。
看着母亲在病榻上痛苦挣扎的记忆碎片刺痛着他,让他无法再等待任何迂回的方案。
他需要母亲“立刻”好起来!
“燧石”碎片在他掌心似乎微微共鸣了一下,传递来一丝温热的鼓励。
赵西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碎片贴身放好,然后猛地站起身,背起工具包,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窝棚外依旧连绵的雨幕之中。
回家的路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漫长。
破旧三轮车链条发出***,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却浇不灭他心中那团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到家!
触碰到母亲!
让她好起来!
当他终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漏风的破木门时,沉重的、混合着草药味和疾病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蜷缩在炕上单薄的被子里,瘦小的身体随着压抑的咳嗽声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咳嗽都撕扯着赵西的心。
“妈!”
赵西心头一紧,顾不上湿透的衣服,几步冲到炕边。
“小…小西…回来了?”
母亲艰难地转过头,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雨大…冷…快…快擦擦…我没事,妈!”
赵西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没有丝毫迟疑,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母亲那只枯瘦、冰凉的手。
入手的感觉是如此虚弱,仿佛生命力正在从这具躯体中迅速流逝。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盘踞在母亲肺部的、如同毒蛇般的病灶,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她。
不能再等了!
“妈,别怕,很快就好了。”
赵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闭上眼,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精神,都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凝聚!
目标纯粹而强烈——健康!
让母亲恢复健康!
清除那折磨她的病灶!
修复她受损的身体!
让她能自由地呼吸!
他不再思考原理,不再顾虑后果。
此刻,他就是医生,是治愈本身!
就在赵西意念凝聚到顶点的刹那嗡…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仿佛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苏醒!
这股力量并非源自他紧握的“燧石”,而是源于他自身,如同被点燃的薪柴!
它自然而然地通过他紧握母亲的手,如同无声的暖流,温柔而坚定地涌入母亲那脆弱不堪的身体。
“呃…” 母亲的身体轻轻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
她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赵西更紧、更稳地握住。
赵西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在母亲体内流淌、渗透。
它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那些肆虐的病菌和病变的组织。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抗,只有一种润物无声的“抚平”与“重建”。
病菌被分解、净化,如同尘埃般消散;发炎、溃烂、纤维化的肺泡组织被温柔的暖流抚过,细胞结构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巧地修复、更新;堵塞的微血管被疏通,淤积的毒素被冲刷带走…沉睡的生命力被这股暖流温柔地唤醒、滋养。
就在这时,紧贴着他胸口皮肤的“燧石”碎片,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意志的纯粹与力量共鸣的巅峰。
它不再满足于作为一个外物。
碎片本身开始散发出柔和却深邃的暗金色光芒,这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纯粹,仿佛要融化在光芒之中。
紧接着,它真的“融化”了——并非化为液体,而是如同冰雪消融于暖阳,化作无数道比发丝还细、纯粹由光芒构成的金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穿透赵西单薄的衣衫,轻柔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他胸口的皮肤之下,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彻底融入了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乃至他灵魂的最深处!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悸动席卷了赵西!
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被彻底打开,某种沉睡的潜能被完全激活!
他与那“燧石”的联系,从“持有”变成了“拥有”,从“借用”变成了“一体”!
一种更宏大、更精微、如臂使指般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仿佛世界的物质规则在他面前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驯服。
胸口处,只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胎记般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圆点,微微散发着余温。
赵西心中掠过一丝惊异,但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系在母亲身上。
他能感觉到,随着“燧石”的融入,那股治愈的力量似乎更加圆融、更加得心应手。
力量洪流缓缓退去。
赵西松开了手,紧张地、屏息凝神地看着母亲。
炕上,母亲脸上的青灰色如同被擦拭般迅速褪去,蜡黄的底色下透出健康的红润。
她胸膛的起伏变得平稳而有力,再没有一丝痛苦的痉挛。
那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充满了极度的惊愕、茫然,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的泪光。
时隔数年她尝试着,深深地、毫无阻碍地吸了一口气!
清新、冰凉的空气顺畅无阻地涌入她的肺部,充满了的肺泡!
没有刺痛!
没有阻塞!
只有一种无比畅快、无比自由的充盈感!
“呼——吸——” 母亲又长长地、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痛苦和浊气全部吐尽。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她消瘦的脸颊滚滚落下。
“小西…我…我…” 母亲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不再是气若游丝,而是带着清晰的颤抖和激动,“我…我感觉…好多了!
好…好轻松!
肺里…一点也不疼了!
一点也不闷了!
就像…就像好多年前那样!”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赵西连忙扶住她。
虽然身体依旧消瘦,但赵西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己经与之前那软绵绵的感觉截然不同!
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充满了赵西的心房!
成功了!
母亲真的好了!
他紧紧抱住母亲瘦弱的肩膀,感受着她真切的、充满生机的呼吸和心跳,所有的担忧、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言的庆幸。
“太好了…妈…太好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宁静与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粗暴而急促的敲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般狠狠砸在破旧的木门上,瞬间撕裂了屋内的温情!
“赵西!
开门!
他妈的快开门!
老子知道你在里面!”
一个嚣张跋扈、带着浓重痞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欠460借条的钱逾期多久了?
啊?
当我们是吃素的?
今天不把钱连本带利还上,老子给你好好讲讲道理!”
赵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中的温情迅速褪去,变得锐利如刀。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依旧带着惊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没事,妈,我去看看。”
赵西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心里却是有了底气,他缓缓站起身,将母亲挡在自己身后。
胸口的那个微小印记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流,与他体内那刚刚融合、变得无比强大的力量感水***融。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薄薄的门板,锁定外面那几个不速之客。
麻烦,果然不会缺席。
神迹刚刚降临,凡尘的恶犬便己循着旧日的债务,堵在了这扇破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