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小姐（1）
棠璃于床榻上盘膝而坐，识海中那盏幽蓝魂灯突然"噗"地爆出一团灵光，化作毛茸茸的球体在她神识中雀跃。
“阿璃！
寻到太子殿下神魂波动了！
就在城东陆国公府！
太子殿下的神魂应该是附在陆国公府世子陆昀身上。”
棠璃猛然睁眼，眸中金芒流转：“当真？
快带我去！”
小绒球却摇了摇头，圆滚滚的身子在她识海里打了个转：“还不行，阿璃。
你以仙躯下到凡界，撑不过三日，便会被天地法则驱逐的。”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得先帮你找个合适的宿体。”
雨幕中，小绒球引着棠璃的神魂穿过重重屋舍，最终停在一间雅致的闺房前。
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就是她了。”
小绒球飘到女子上方，“她的躯体与你的神魂是最适配的。”
棠璃垂眸，指尖轻触女子冰凉的手腕，迟疑道：“她的魂魄还未离体，若我占了她的身子，她的魂魄又当如何？”
小绒球周身泛起柔和的光晕，“我会将她的魂魄温养在我体内，待您收回太子殿下的神魂，这一方世界会从这一刻开始重新运行。”
小绒球想了想道：“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一切就相当于一场梦吧！”
棠璃点了点头，她不愿毁掉眼前女子的人生，这样倒是挺好的。
一缕幽光自女子眉心抽出，被小绒球一口吞下。
紧接着，棠璃只觉神魂一轻，再睁眼时，己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
棠璃缓缓睁开眼，一滴冰凉的泪水正顺着原主的脸颊滑落，渗入绣着并蒂莲的锦枕中。
“这姑娘...竟哭湿了半副枕头。”
她抬手抚过肿胀的眼皮，指尖触到枕下硬物——是支断裂的玉簪。
小绒球在她识海里轻颤：“阿璃，她昨夜...曾想用这簪子自戕。”
棠璃心头一紧，忽觉胸口翻涌起不属于自己的酸楚。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十三岁的谢怜烟一身白衣，狼狈的站在谢府朱红大门前。
叔伯们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有人拽着她腕上的翡翠镯子：“你一个女子怎么能继承谢家！”
她死死地护着母亲的遗物不肯松开。
而后便是她被小姨搂在怀里，国公府马车碾过青石板路。
帘外飘来路人的窃语：“这就是那个克死双亲的商贾之女？”
“倒是生得妖媚...”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三日前——暮春的风裹着细碎的花瓣，拂过国公府的后花园。
谢怜烟攥着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指尖在丝线上磨得发红。
她站在陆昀回听雨轩的必经之路上，看着陆昀一袭月白锦袍从书房出来。
谢怜烟深吸一口气，上前拦住了他。
她今日特意穿了新裁的烟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衬得肤若凝脂。
“表...表哥。”
她的声音比蚊呐还轻。
陆昀驻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阳光透过海棠枝桠，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身后的小厮识趣地退开几步。
“表妹有事？”
他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玉石。
谢怜烟的手抖得厉害，香囊上的流苏簌簌作响。
她突然上前一步，额头几乎要低到泥土里：“我…爱慕表哥许久，怜烟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您，只求您垂怜...怜烟愿...愿为妾室。”
话一出口，花园里静得可怕。
一只黄鹂从枝头惊飞，撞落几片海棠花瓣，正落在陆昀肩头。
棠璃透过记忆感受到原主那一刻的窒息——陆昀的眼神变了，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
他后退三步，月白袍角扫过石阶上的青苔。
“谢姑娘请自重。”
他每个字都像冰锥，“陆某虽不才，却也不至于纳商贾之女为妾。”
谢怜烟正难堪时，假山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谢怜烟。”
鹅黄衣衫的少女从山石后转出，手里团扇掩着唇，眼睛里满是鄙夷，"自荐枕席，你真真是***！
"谢怜烟的脸色瞬间惨白。
来人是陆曦，国公府嫡出的小姐，陆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一向厌恶她。
“曦儿，不许胡说。”
陆昀警告地唤了一声，可陆曦己经提起裙摆跑开了，腰间禁步叮当作响，像一串恶意的嘲笑。
最刺痛的记忆是陆昀最后的眼神，他低头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谢怜烟，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扔在她面前：“擦擦脸吧。”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以后当安分守己才是。”
那方绣着青竹的帕子飘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很快被泥水浸透。
谢怜烟没去捡，她看着陆昀头也不回地走远，月白身影穿过重重花树，最后消失在小径尽头。
海棠花还在落，有一瓣粘在她睫毛上，像一滴凝固的泪花。
记忆到这里突然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国公夫人震怒的面容，姨母领着她跪在地上请罪的背影，还有下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笑。
"听说那商贾女竟敢肖想世子爷...""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廉耻...""二夫人怕是留不得这祸害了..."每一句闲言碎语都像鞭子抽在谢怜烟身上。
她蜷缩在闺房角落，把脸埋进膝盖里，可那些声音还是从窗缝、门缝里钻进来，无孔不入。
棠璃猛地从记忆中抽离，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被角——不，现在是谢怜烟的手在发抖。
窗外雨势渐急，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梳妆台上蒙尘的铜镜。
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极美的脸，破碎而凄艳。
她生得极白，因连日哭泣，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衬得那双杏眸愈发潋滟，像是含着两汪秋水，轻轻一眨，便能落下泪来。
——这具身子，当真是娇弱得惹人怜惜，却又妩媚得勾魂摄魄。
棠璃望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这张陌生的脸，忽而低低一笑。
“倒是个美人胚子。”
她轻声道，“可惜……太软弱了。”
小绒球在她识海里小声嘀咕：“阿璃，你现在可是谢怜烟了，得按她的性子来，不能被旁人瞧出端倪。”
棠璃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镜中人的唇，那抹嫣红便像是活了一般，愈发娇艳欲滴。
“陆昀……”她低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既嫌商贾之女低贱，那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祸水’。”
九重天之上，她顾忌着太子殿下的身份，不敢胡来，可这都到人界了，一切当然以收回神魂碎片最为重要，那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