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看你这个怂样,每日好死不死,病病怏怏的。当年嫁你还以为捡到个宝来着,
没想到是个臭石头。”“你少说话,守着孩子你少说几句吧。”“还怕别人说呀,
你以为孩子们不晓得吗?他们吃不吃得饱还不知道吗?”“没那本事,还要生那么多。
做个破文书,挣那仨瓜俩枣的,还不够塞牙缝,都饿死,饿死得了。
”“那我明日再去借点钱吧。”“借,你看谁还借给你,你说说,你考举人借贷了多少银子,
家里省吃俭用,原以为能等你高中,享上清福呢,结果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那我也是寒窗苦读,耐心准备了,主考不点,那也不是我的过错。”“好好,
你这磨人的鬼,赶紧死去吧!”我叫潘金莲,因排行老六,乳名被唤作六姐,
这是我九岁的日常,平日里,父亲和母亲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父亲潘裁,是个落魄的秀才,
自诩自己是个有才的人,整日里郁郁寡欢,身体也不好。母亲叫吴芝,人很漂亮,
周边的乡邻都称她为吴美人,她很喜欢这个称呼,回家后,总是很得意,
母亲的娘家是个地主,她早些年喜欢回娘家,而且舅舅也经常来家里做客,
但这几年她就不怎么回去了,而且时常念叨,一群势利眼,一群势利眼。一日,
父亲没有上工,母亲去邻里帮做针线活计,门突然被踹开,闯进来三个大汉。
我和五哥躲在父亲身后,不敢作声。“潘秀才啊,上个月你就说过来还钱,
怎么到今天也没动静啊,主家让我们几个过来请教请教您。”“各位大哥,各位大哥,
我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发呢,再等几日,一定奉上。一定奉上。”“呸~,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也不知道个廉耻,满嘴都是谎话,宋官人府上我们去过了,
管家说工钱早给你发了,你还在这里胡扯。”“这~,这~,各位官人,各位官人,
我当下确实是凑不出来啊,各位官人。”“凑不出来?明天你就能凑出来了?
就凭你那每月三贯的工钱吗?你连利息都不够,没那个本事,你也学别人考功名?。
”“今日必须要有个说法。不行就拿你这双儿女拿去质押。
嗯~ 我看你这女儿倒是生得有些姿色。”那人带着若有所思得奸笑,从我身上掠过。
“哥哥说的是,本来不该考什么劳什子功名,宽限我几日,我舅哥家颇有财资,
我明日和贱内去求舅哥帮忙。”“好,那就再等你几日,少耍花样。”几个大汉摔门而去,
父亲满脸愁容,长呼了一口气。少时,母亲和四姐从邻里家回来,母亲听闻之后,开口大骂,
“你个混东西,再让我去娘家去丢人吗?我嫁你就图的你让我去娘家撕碎脸面吗?
你知道他们怎么埋汰我的吗?说我也学人家要做官太太,终究到老也没那个命。
”母亲一边骂,一边流泪,然后大哭起来。父亲默不作声,我们几个看着,心里很不好受。
但第二日,母亲准备了些糕点,还是带着父亲回了娘家。傍晚时分,两个脸色铁青地回来了。
“还说什么爹娘走后,这些年一直是受他们接济,我都几年没见过他了,铁公鸡。
给那两贯钱还不如不给呢!”“唉,唉。”“你光叹气有什么用啊。
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要吃饭,以后该怎么办啊”“唉~,
唉~”父亲消瘦地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和活力。他彷佛老了很多,弓着腰,
彷佛一个背麻袋地苦工,被压地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家人,
什么也没再说。隔天,父亲早早地去宋官人府上去上工,却早早地回来了,
手中地文书布袋掉在地上,瘫倒在客厅地椅子上,眼神呆滞,看着门外。一会之后,
听得五哥狂喊,“六姐,六姐,父亲吐血了。”赶忙把父亲扶上床躺下。后来才听说,
宋大官人府上,因为催收混混们地搅拌,把父亲辞掉了。没几日,父亲便走了,
他没说什么话,好像他也不想说什么。第二章父亲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埋到城外得义冢,
连个墓碑都没树。父亲走后,没有了争吵,这曾经是我希望的,但却是以这种方式到来,
家里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母亲带着四姐做织工,维持着家里地生计。半月之后,一个傍晚,
那三个讨债的再次上门,这次他们文明了很多,并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母亲看到他们,
明显是有些紧张的,为首的汉子反而温和起来。“潘秀才走了,我们知道后,甚为伤心,
主家让我们不要上门打扰,也请潘家娘子要节哀才是。”“那多谢各位了。”母亲悻悻得说。
“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也是要吃饭得,钱还是得还的,这也是天经地义得。”母亲低头,
不说话。“主家说了,看你们一时半会也凑不出银钱来,为你们寻了个好机会,
王招宣府上要寻一个婢女,习学琵琶,看你家小女儿长得甚是可人,且你家也是书香人家,
非常合适。”母亲抬起了头,但是没有说话。扫了我一眼,我张大嘴,
脱口而出“母亲~”“招宣府上愿意出十两银子,而且主家也说了,可怜你们孤儿寡母,
剩下得十贯钱,也愿意给你们免了。”母亲语气变得柔和了很多,“这是让我们骨肉分离呀,
我不能干。”说这句话得时候,她却并不看我。“那是啊,着实是切肤之痛,
小人们很是理解,主家也说了,剩下得利息可以容你们慢慢地还,只给你们按官息算,
月息只收你三分。”我看到母亲眼睛放亮,她看了我一眼,她在思考。
“我知道娘子是心有不舍,但谁让潘郎留下了这个拖累呢,其实娘子也不必过于不舍,
娘子可知道,招宣府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地,那可是本地数一数二地官宦之家,
吃穿用度,可都是一等一地,与其在家里饥肠辘辘,倒不如给孩子寻个前程。
”“那也是卖于人家做奴婢啊~”“娘子差异,孩子去并不是去做低等地下人苦力,
是要习学手艺的,是与达官贵人同出同进的,岂会受人埋汰呢?”他越说越起劲,看着我,
眼神中透着兴奋。“我要和孩子商量商量。”“娘子可要仔细商量,我等先行回去了。
”三人并没有多加争取,反而起身回去了。三人走后,四姐急忙着问母亲,
“真的要把六姐卖给招宣府去?”,“母亲,我不去,我要跟你们在一起,我可以少吃点。
”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五哥用稚嫩的口气喊道,“不能行,不能让六姐去。”“不干活,
就知道吃地小杂碎,不让六姐去,要你去吗?”四姐沉着声音,“要不我替六姐去吧,
她还小。”“你这都快过了婚配地年龄了,要你作甚?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
怎么赶快挣份嫁妆再说吧。”母亲没有再说,屋里一片静默。“我去。”“六姐,
你知道娘也是没有办法,你父亲留下这一***饥荒,总得有人来扛,你也听了,
去了你也受不得委屈,娘也就放心了。”就这样,我被卖到了王招宣府,十两银子,
后来从招宣府管家口里才得知,他们其实出了二十五两。第三章招宣府确实是气派,
而且对待我们这些习学地奴婢也高看一等,从吃穿用度,都要远强过家里,
教我琵琶地师傅是从汴京请来地艺伎,她长得很是漂亮,行动坐卧地派头,
都给人一种高雅地感觉,管家不断吩咐,要我和师傅好好修习,除了琵琶,一言一行,
都要记得学习。我学地很快,师傅非常赞赏,管家也非常高兴,常夸我聪明,有灵性。
除了琵琶,还要修习文学,背诵诗词,父亲自小就要求背书,这个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招宣府还专门请了师傅,教习如何化妆,如何穿搭。我开始是抗拒的,
后来教习看出我地心思,便告诉我说,这些是必须要学地。我看管家和下人们肯定地眼神,
我开始逐渐地享受这个课程了。几年过去,我已经熟练掌握各种要领,
官人常带着我出席各种宴会,期间,我的献艺常常引来夸赞。官人时常打赏。
我挺满意这个生活。内心有种幸运之感。一日宴会散场,官人很是满意,“金莲,
今日地《十面埋伏》弹得很有意味,在坐坐各位同僚们很满意,宋御史也点名赞赏,周管家,
你带金莲去账房领二两银子的赏钱。”“是,官人”“谢过官人。
”管家路上对我也极尽夸赞,说当年教我琵琶的师傅是他专程奔赴汴京城,
然后千挑万选出来的,果然有今日的成果。到账房领过银两,我要回卧房。周管家叫住了我,
“金莲呀,前几日府上做衣服,还剩下些料子,与你拿去做身衣裳吧,也能让你长些脸面。
”我欣喜道,“多谢周管家。”几日,我便做了身衣裳,甚是体面,一日在院子里,
管家陪着夫人和小姐们游园子,正巧撞上,场面很是尴尬,然后只听,夫人的丫鬟,
率先斥道,“好大的胆子,也敢跟夫人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料子,也不看看你的身份。
”“这是管家与我的。”我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夫人眼神犀利,看向管家,“夫人,
小人万万不敢,做这种逾制之事呀。”夫人轻瞟了一眼,嘴角上扬,不屑地说道,
“你在府上十几年,我是相信你地。发生这种事情,不能坏了府上地规矩,
让她去厨房出些苦力,也多长些记性,别整日描眉画眼,骚腔浪调地只知道围着男人。
”说完,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我恶狠狠地盯着管家,管家地腔调抬高,“收拾收拾,
去厨房那边吧。还等什么呀?”就这样,因为相似地一件衣服,我被发配到厨房,管家,
专门为我安排地是最低贱地工作。每日凌晨3点,就要起来生火备灶,
每日要磨三十斤地粮食,处理将近四五十斤地厨余,还会被叫去收集各房的马桶进行倾倒。
我穿着粗布地衣服,在厨房里同他们劈柴。“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啊,蓝红发达了,
被二公子看中,当了通房丫鬟了。”“是嘛?我还寻思呢,这两天怎么就不见她了。
怎么就搭上公子了呢?”“哎,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吧,这浪蹄子,
几次专门到二公子卧室去倒马桶呢。”“我说呢,收拾个马桶,把自己收拾成那个骚样,
也不怕屎尿糊了身子。”“就是说嘛,唉~,我们这些人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天天吃着这些剩饭,还要当畜生一样地使唤。”“早晚得累死。”“哎,金莲,
你说你到这里,也是可惜了。”“嗯”我叹了口气,低着头。大家都不说话了,继续劈柴。
一晃几个月过去,一日,管家过来,对着我们说,“金莲,收拾,收拾。老爷让你过去,
府上来客人了,让你去迎宾。”我心中喜悦,面上平静地应道,“好的,周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