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装傻戏刁奴
额角的血干了点,黏糊糊地糊着头发,配上她那双因为杀气未退而格外晶亮的眼睛,活脱脱一个刚从哪个犄角旮旯爬出来的“战损版”小疯子。
看着满身的污秽之物,冷弯弯不禁一阵干呕,心里想着得赶紧换身干净衣裳。
正思忖间,远远便听到自家小院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小姐——!
小姐你在哪儿?”
啊——!”
那声音带着哭腔,穿透力极强,正是她的贴身丫鬟翠儿。
冷弯弯心里一暖,这丫头,是真急了。
果然,当翠儿风风火火冲出小院门,一眼瞧见自家小姐这副“新鲜出土”还自带“战痕”的尊容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小、小姐!”
翠儿一个猛虎扑食(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冲到跟前,声音都劈叉了,“我的老天爷啊!
您这是掉哪个泥坑里滚了一圈,还顺便跟石头精打了一架吗?
额头怎么还挂彩了?!
快让我看看,还有哪儿伤着了?
您可是从来没自个儿出过这院门的啊!”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嚷嚷,一边毫不嫌弃地扒拉着冷弯弯沾满泥巴、虫浆和不明液体的衣服上下检查,那模样就像迎接孩子归家满脸关切妈妈。
冷弯弯,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暖意。
确认除了额角的伤口和浑身狼狈外没少胳膊少腿,翠儿才拍着胸脯,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吓死我了!
小姐您……”她习惯性地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絮叨关怀大法”。
“你家小姐我……没事,”冷弯弯适时开口,声音带着点虚弱和沙哑,主要是被翠儿晃得有点晕,“就是……有点饿。”
她决定先转移话题,顺便卖个惨。
“饿?
啊对!
您肯定饿坏了!
我这就……”翠儿下意识地应着,话说到一半,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猛地刹住了车。
她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首勾勾地盯着冷弯弯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小…小姐?”
翠儿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充满了难以置信,“您…您刚才说…‘没事’?
还…还知道‘饿’?”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点,像研究什么稀世珍宝,“您…您认得我是谁吗?”
冷弯弯心里暗笑,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懵懂中带着点新生的茫然”,眨巴眨巴沾着泥点子的长睫毛:“你是…翠儿呀。”
她顿了顿,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沾了点泥巴的牙齿,努力模仿着“傻女开窍”的天真,“嘿,刚才在庄子边上,有几个‘好心’的小哥哥小姐姐,看我蹲着玩泥巴,特意送了我几个‘小石子’当礼物呢!
‘啪’一下砸我脑袋上,哎呀!
那感觉,就像…就像敲开了一个闷葫芦!
里面‘嗡’的一声,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飞走啦!
脑袋里一下子就…就亮堂堂的!
可清楚啦!”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敲闷葫芦”的动作,眼神“清澈”又“无辜”。
翠儿:“!!!”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翠儿!
她一把抓住冷弯弯的胳膊(力气之大让冷弯弯差点再次摔倒),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飙:“真的?!
小姐!
您真的不傻了?!
老天爷开眼啊!
呜呜呜……奶娘!
奶娘知道了一定要高兴疯了!
走走走!
我们快回去告诉奶娘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拉着冷弯弯就要往院子里冲。
“哎,等等,翠儿。”
冷弯弯稳住身形,拉住兴奋过度的丫鬟,脸上适时地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你刚才说……我从来不出府?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跑出来?”
她歪着头,努力扮演一个“刚开智需要解惑”的好奇宝宝。
“可不是嘛!”
翠儿用力点头,想起这个就后怕,“因为小姐您以前……呃,心思单纯,我和奶娘生怕您磕着碰着走丢了,那是恨不得拿根绳儿把您拴在裤腰带上看着!
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那个管事的李嬷嬷,突然跑来说让我去账房领月银!
可我明明记得,离发月银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呢!
而且咱们的月银,早就……”翠儿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脸上露出气愤又无奈的表情,“早就被克扣得没影儿了!
可李嬷嬷说得信誓旦旦,还催得急。
我想着万一真有钱呢?
咱们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姐您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别乱跑,我快去快回!
结果!
哼!”
翠儿气得跺脚,“我跑到账房,人家说根本没这回事!
我这才知道上当了!
火急火燎跑回来,您就不见了!
可把我魂儿都吓飞了!
满庄子找您!”
冷弯弯静静地听着,那双“懵懂”的大眼睛深处,锐利的寒芒一闪而过。
果然有鬼!
李嬷嬷……支开翠儿,放任甚至可能是引导一个傻子独自跑出安全的院子……这用心,何其歹毒!
是想让她走丢?
还是想让她“意外”死在哪个角落?
很好。
非常好。
新仇旧恨,正好一起算。
不过现在嘛……她这“刚开智”的“山神娘娘”,得找个合适的舞台,好好“点化”一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了。
冷弯弯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冷意的弧度,随即又迅速切换回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刚开智”的傻气兴奋,对翠儿说:“翠儿,别气啦!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还因祸得福变聪明啦!
走走走,我们快回去!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啦!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指着自己额角的伤,“你看这个,像不像……山神娘娘给我盖的章?”
她眨眨眼,努力憋着笑,“我刚才还跟那些送我‘石子礼物’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说,我是山神娘娘点化的呢!
他们跑得可快啦!
嘻嘻!”
翠儿看着自家小姐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带点小得意的样子,又想起她刚才那副血污满面的“凶神”模样,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抹了把眼泪,无奈道:“小姐……您这‘山神娘娘’……有点费石头啊!
行了行了,快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奶娘见了您这样,指不定又要心疼得掉眼泪。”
两人互相搀扶着(主要是翠儿扶着看似虚弱实则盘算着怎么“装神弄鬼”的冷弯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破败的小院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尖酸刻薄、拔高了八度的女声,正是那“好心”的李嬷嬷:“哎哟喂!
我说王妈妈(奶娘),你这主子当得可真是省心!
连个傻子都看不住!
这大半天跑得人影都没了!
指不定掉哪个茅坑里淹死了!
我早就说了,这种累赘留着干嘛?
白费粮食!
趁早……”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嬷嬷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奶娘训话,一回头,正对上刚进门的冷弯弯。
只见冷弯弯浑身泥泞,额头带血,头发散乱,衣服上还沾着可疑的粘液和湿痕(尿裤子还没换),活脱脱一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泥猴子。
李嬷嬷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堆起假得不能再假的惊讶和嫌恶:“哎哟!
我的小祖宗!
您这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瞧这一身……啧啧啧,臭死了!
快离我远点!”
她夸张地用手帕捂住鼻子,连连后退,仿佛冷弯弯是什么瘟疫之源。
奶娘看到冷弯弯的模样,心疼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就要扑过来:“小姐!
您……”冷弯弯却抢先一步,甩开翠儿的搀扶(动作幅度大得差点自己摔倒),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似的,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朝着李嬷嬷“扑”了过去,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天真、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笑容。
“李嬷嬷!”
冷弯弯的声音又尖又亮,带着点“傻气”的兴奋,首勾勾地盯着李嬷嬷那张涂着劣质脂粉的脸,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你看!
山神娘娘给我盖的章!
好看吗?”
她指着自己额角的伤,血痂在脏污的脸上格外刺目。
李嬷嬷被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发毛,又闻到一股混合着泥腥、尿臊和……某种虫子爆浆的怪味,胃里一阵翻腾,嫌恶地挥手想打开冷弯弯的手:“滚开!
脏死了!
什么山神娘娘,我看你是摔傻了吧!
赶紧……”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冷弯弯那只脏兮兮的手,并没有被她打开,反而极其灵活地一绕,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李嬷嬷那只戴着个廉价银镯子的手腕!
李嬷嬷只觉得手腕像被冰冷的铁钳夹住,一股寒意顺着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
她惊愕地低头,对上了冷弯弯的眼睛。
那双眼睛,哪里还有半分天真懵懂?!
深不见底,冰冷刺骨,仿佛两口幽深的寒潭,倒映着她自己那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
更让李嬷嬷魂飞魄散的是,冷弯弯的嘴角,正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带着无尽邪气和嘲弄的弧度!
“李嬷嬷……”冷弯弯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只有李嬷嬷能听见,“山神娘娘说……她看见你……背后趴着个小鬼呢……黑乎乎的,舌头好长……它说……它好饿……啊——!!!”
李嬷嬷的尖叫瞬间刺破小院的宁静!
她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甩开冷弯弯的手(其实是冷弯弯自己松开的),巨大的恐惧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仿佛真有什么冰冷粘腻的东西正趴在她背上!
“鬼!
有鬼啊!!”
李嬷嬷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脸色惨白如纸,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朝着院门外没命地逃去!
那速度,简首比她年轻时偷情被老爷发现跑得还快!
连滚带爬间,一只鞋子都跑掉了也浑然不觉,只留下满院子惊愕的目光和一串湿漉漉的……嗯,某种液体痕迹。
冷弯弯站在原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瞬间又恢复了那种“天真无邪”的茫然,对着李嬷嬷消失的方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人听见的声音,困惑地嘀咕:“咦?
李嬷嬷跑什么呀?
山神娘娘明明说……那个小鬼最喜欢吃……偷主子月银的人的手指头呢……真奇怪……” 她歪着头,一脸纯真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奶娘和翠儿,“奶娘,翠儿,我饿了,有吃的吗?”
奶娘和翠儿看着自家小姐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再看看地上李嬷嬷留下的“印记”,又想起她刚才那番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悚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想要捂嘴狂笑的冲动。
这小祖宗(小姐)……好像变得……有点可怕……又有点……太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