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精心挑选的“金玉良缘”私房菜馆包厢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沉重的冰。
水晶吊灯洒下的暖黄光晕,此刻非但没能带来丝毫温馨,反而冰冷地灼烧着我的皮肤。桌上,
那瓶特意准备的、柳艳念叨了半年的勃艮第特级园红酒,瓶身上的水珠无声滑落,
滴在深色的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湿痕,像一块丑陋的泪斑。柳艳就坐在我对面。
她今天格外明艳,一身当季高定的香槟色连衣裙,勾勒出精心雕琢的曲线,
微卷的长发垂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动人,像橱窗里最昂贵的瓷娃娃。
只是那双曾经盛满柔情蜜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淬了冰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默,”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片,轻易划破了包厢里死寂的空气,
“签了吧。”一份装订整齐的A4纸文件被她用两根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推了过来,
轻飘飘地滑过桌面,停在我面前。文件顶端,
加粗加黑的几个宋体大字像冰冷的铁块砸进我的眼底——《离婚协议书》。
我像是被那冰冷的字眼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冰凉。
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名为耻辱的硬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三年来,
从她家骤然破产,
到我日夜兼程做三份工替她还债、维持她大小姐的生活水准……那些疲惫不堪的深夜,
那些被债主堵门的惊惶,
那些省下每一分钱只为给她买件像样生日礼物的日子……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坚持,
在这薄薄几张纸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从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这三个字,
几乎耗尽了我此刻所有的力气。柳艳的唇角弯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裸的鄙夷和迫不及待的切割。
她优雅地从镶着水钻的手包里摸出细长的女士香烟,啪嗒一声点燃,深吸一口,
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愈发迷离而刻薄。“为什么?”她嗤笑一声,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尖锐,清晰地穿透包厢的门板,传向外面的走廊,
“林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伸出保养得宜、指甲光洁的手,食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
那枚我们结婚时我倾尽所有、甚至预支了半年薪水才买下的,小小的铂金素圈戒指,
在她无名指上显得那么寒酸刺眼。“废物!”她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毒,
“你这种底层爬虫,除了拖累我,还能给我什么?
看看你身上这件穿了三年都舍不得换的旧西装!看看你那双沾了泥点的破皮鞋!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窒息,让我觉得恶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带着一种刻意的宣泄和展示。包厢的门并未关严,
我能清晰地听到外面走廊上细微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是低低的议论和压抑的笑声。
显然,她精心挑选了这个地方,这场“表演”的观众,早已就位。“我柳艳,
”她挺直了脊背,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目光扫过虚掩的门口,
仿佛那里正站着无数看不见的观众,“生来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享受最好的东西!而你,
林默,你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耽误我攀高枝整整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浪费了多少机会吗?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一只戴着百达翡丽腕表的手优雅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完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挺拔,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和……一丝轻佻的玩味。
他径直走到柳艳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动作亲昵而充满占有欲。
柳艳脸上瞬间绽放出我从未见过的、带着谄媚和炫耀的甜蜜笑容。
她小鸟依人般靠进那男人的怀里,同时,像是刻意展示战利品一般,
将自己戴着钻戒的左手高高抬起,伸到我面前。一枚硕大的钻戒,
在吊灯的光芒下折射出无数道冰冷、刺眼的火彩,几乎要灼伤我的视网膜。那光芒如此霸道,
如此嚣张,瞬间将我送她的那枚小小的铂金圈映衬得黯淡无光,如同尘埃。“介绍一下,
”柳艳的声音甜得发腻,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蜜糖的毒针,“这位是陈锋,陈少。
我的……未来。”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挑衅地看着我,“哦,对了,
陈少刚送我的小玩意儿,南非钻石,也就……五克拉而已。”“艳艳,
”那个叫陈锋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磁性,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
如同打量一件碍眼的旧家具,“跟这种……底层人士,有什么好说的?签个字而已,
别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晚上‘云端’的派对,好多朋友都等着认识你呢。”他说话时,
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陈少说得对,”柳艳娇笑着,
用戴着钻戒的手轻轻拍了一下陈锋的胸口,目光再次转向我时,已是极度的不耐和鄙夷,
“听见没有?废物!赶紧签了!别耽误我和陈少的好事!签了字,拿着这点施舍,
”她努了努嘴,指向协议财产分割栏里那个可怜巴巴的数字,“赶紧滚出我的世界!
看到你就烦!”柳艳的父亲,那个曾经对我还算客气、如今却只拿鼻孔看我的柳建国,
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手里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烟雾袅袅,
带着一股浓烈的、廉价的烟草味。他根本没看我,径直走到柳艳和陈锋旁边,
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哎呀,陈少,让你看笑话了。”柳建国打着哈哈,目光扫过我,
如同扫过地上的垃圾,“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早该清理掉了!艳艳跟着你,
我们老两口才放心!以后我们柳家,还得仰仗陈少多多提携啊!”他说着,吸了口雪茄,
然后,极其随意地,将一截长长的、带着火星的烟灰,
弹在了我放在桌下的、擦得还算干净却显然廉价的皮鞋鞋面上。烟灰带着灼人的温度,
瞬间烫穿了薄薄的鞋面布料,烙在我的脚背上。那一点刺痛,微不足道,却像一个引信,
点燃了我胸腔里积压了太久、早已凝固成冰的屈辱和愤怒。我的身体猛地绷紧,
手指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但我强迫自己低着头,
死死盯着鞋面上那个丑陋的灰黑色烫痕,听着包厢里三人旁若无人的笑声,
听着门外压抑却清晰的议论和嗤笑。“啧,真惨啊,结婚纪念日被甩……”“活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耽误人家柳小姐三年青春!”“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配得上人家吗?看人家陈少那派头……”“听说他为了还柳家以前的债,打三份工?哈哈,
打十份工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底层穷鬼!”“柳小姐这步棋走得妙啊,
攀上高枝了……”那些声音,像无数只毒虫,钻进我的耳朵,啃噬着我的神经。
柳艳依偎在陈锋怀里,笑靥如花;陈锋的手在她腰侧暧昧地摩挲,
眼神轻佻;柳建国吐着烟圈,满面红光。他们构成了一幅无比刺眼、无比和谐的胜利者画卷。
而我,林默,就是这幅画卷角落里,那块被随意丢弃、任人踩踏的污渍。
就在这极致的羞辱和愤怒几乎要将我吞噬的临界点,
就在我攥紧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咯咯”声时——嗡!我裤袋里的手机,
极其突兀地震动了一下。不是电话,不是信息提示音,是一种极其低沉、极其规律的嗡鸣,
仿佛某种沉寂了亿万年的古老引擎,在深渊中被骤然唤醒。那震动透过薄薄的布料,
清晰地传递到我的大腿肌肉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金属质感,
瞬间穿透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和内心的滔天怒火,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我的意识深处。
我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伸手,
掏出了那个陪伴我多年、屏幕早已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旧手机。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屏幕的刹那——嗡!又是一下更强烈的震动!伴随着这震动,
那布满裂纹的屏幕猛地亮起!不是熟悉的开机画面,不是任何已知的APP界面。
刺眼的白光瞬间爆发!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强烈,仿佛一颗微缩的恒星在掌心炸开!
光线并非扩散,而是凝成一道笔直的光束,像冰冷的探针,
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刺入了我的瞳孔深处!“啊!”剧痛!
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捅进了我的大脑!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手机脱手而出,
“啪嗒”一声掉落在铺着厚地毯的地面上。眼前瞬间被一片灼目的白光彻底吞噬,
视野里只剩下那纯粹到令人恐惧的光。然而,预想中的失明并未持续。那白光来得猛烈,
退去得也极其突兀。视觉在剧痛后迅速恢复,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我依旧坐在包厢的椅子上,柳艳、陈锋、柳建国,
他们嘲讽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门外的议论声也依旧清晰。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
但我的“视野”……变了!不,不是视野。是一种直接投射在我意识最深处的景象!
一个冰冷、复杂、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几何线条和流淌着幽蓝色数据的巨大界面,
悬浮在我的“眼前”。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都更加真实、更加令人心悸。界面中央,
一个由无数旋转的星云和跃动光点构成的漩涡缓缓转动,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就在这漩涡的中心,一行闪烁着冰冷银光的方块字,如同宇宙本身的宣告,
…契合度100%……“星际矿主”核心协议激活……绑定程序启动……绑定完成。
宿主:林默。信息检索……检索完毕。
计:七千三百六十二颗A级富矿星:152颗;B级:1023颗;C级:6187颗。
资产状态:待接收。您的专属舰队——“深空之影”帝国级战略资源运输编队,
坐标已锁定本恒星系。请确认接收指令。冰冷的文字,带着一种超越理解的重量,
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我的意识海,激起滔天巨浪!矿主?矿星?七千多颗?专属舰队?
深空之影?帝国级?每一个词都荒谬绝伦,像疯子的呓语!可那直接烙印在思维中的界面,
那残留的、仿佛被宇宙射线灼烧过的刺痛感,都在疯狂地尖叫着:这是真的!不是幻觉!
我的心脏,在经历了极致的屈辱和愤怒之后,如同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宇宙之手攥住,
然后猛地抛向无垠的星海!狂跳!失重!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荒谬和一丝……近乎毁灭性的狂喜,
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在我胸腔内轰然炸开!七千多颗矿星!专属舰队!这他妈是什么概念?!
刚才那枚五克拉的鸽子蛋?柳家那点可笑的债务?陈锋那身名牌西装?
在这一连串冰冷数字组成的、横跨星海的庞大财富面前,渺小得连宇宙尘埃都算不上!
“废物!聋了吗?还是吓傻了?”柳艳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鄙夷,
再次刺破包厢的空气,也暂时将我从那无垠星海的震撼中猛地拽回现实的地狱,“让你签字!
磨蹭什么!陈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额头上。
陈锋也失去了耐心,他皱了皱眉,搂着柳艳腰肢的手紧了紧,
用一种施舍乞丐般的语气开口:“行了,艳艳,别跟他废话。协议放下,让他自己签。
我们走,别让这种垃圾坏了兴致。”他瞥了一眼地上我那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呵,连个像样的手机都用不起的货色。”柳建国更是直接,
叼着雪茄,含糊地催促:“赶紧的!签了滚蛋!看见你就晦气!
耽误我女婿……”“女婿”两个字还没说完——嗡——!!!这一次,不是来自我的手机。
一声低沉到足以撼动大地、穿透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包厢厚重的落地窗外传来!
那声音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像是来自九天之上,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纯粹的物理力量,
瞬间压过了包厢内所有的声音!紧接着,是光。不是灯光,不是阳光。
窗外原本晴朗的午后天空,毫无预兆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地暗淡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仿佛有一张巨大无朋、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
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覆盖整个苍穹!光线被粗暴地吞噬,温暖的阳光消失无踪,
包厢内奢华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却在那无边的黑暗衬托下,显得如此微弱、如此渺小,
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怎……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我的手机没信号了!
”“外面……外面那是什么?!”包厢外,
走廊上原本压抑的议论和嗤笑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
桌椅碰撞声、杯盘碎裂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声……乱作一团!包厢内,
柳艳脸上那刻薄的嘲讽和得意的炫耀瞬间僵住,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所取代。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锋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里。
陈锋脸上的轻佻和傲慢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和一丝……慌乱。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柳建国的雪茄直接掉在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烫出了一个焦黑的洞,他却浑然不觉,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呆滞的惊恐。
我也猛地扭头,望向那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天空,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
冰冷、厚重、泛着幽暗哑光的、无法想象其庞大程度的金属造物!
它遮蔽了整个视野所能触及的天穹,边缘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极限之外!
巨大的舰体表面并非光滑一片,
大得如同山脉般的几何棱线、深邃得仿佛通往深渊的炮口、以及闪烁着冷酷红光的信号节点!
它像一块从宇宙深处砸下来的、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巨型金属墓碑,
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悬停在城市上空!城市的光,
在这庞然巨物的阴影下,微弱得如同萤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包厢内死寂一片,
只能听到柳艳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柳建国粗重的喘息,以及陈锋喉结滚动的声音。
门外的混乱尖叫似乎也因为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而暂时停滞。绝对的死寂,
是恐惧的放大器。就在这片足以令人疯狂的死寂中,包厢那扇厚重的、雕花的实木门,
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凝固的恐惧,
让包厢里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门,被无声地推开了。没有侍应生的谦卑,
没有闯入者的粗暴。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开启方式。光线首先涌入,
却不是包厢内的暖黄灯光,而是外面走廊混乱光线下拉长的一道身影。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他很高,极其高,目测接近两米,却丝毫不显笨拙,反而有种精悍如刀的压迫感。
一身从未见过的制服,材质非布非皮,闪烁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流动的金属光泽,
深灰色打底,边缘勾勒着暗金色的复杂纹路,如同某种古老而强大的符文。肩章的位置,
没有任何常见的星级或徽章,只有一枚造型奇特的、由数道交叉光束构成的立体徽记,
幽蓝的光在其核心缓缓脉动。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线条刚硬如斧凿石刻,
肤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冷白,仿佛从未见过阳光。双唇紧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
而那双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虹膜呈现出一种纯粹、冰冷、毫无杂质的银灰色,
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细微的蓝色数据流在无声地高速穿梭、运算、湮灭。
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绝对的秩序和……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他的目光,
如同实质的冰锥,
瞬间扫过包厢内因恐惧而僵硬的柳建国、瑟瑟发抖的柳艳、脸色发白的陈锋,最后,
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依旧坐在椅子上,
因那庞大星舰和意识中疯狂信息冲击而显得有些恍惚的我身上。那银灰色的瞳孔,
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数据流瞬间加速。然后,在柳艳惊恐到极致的抽气声中,
在陈锋难以置信的瞪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