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栏前的空气被蝉鸣煮得发黏，林微然的指尖刚要触到“保送资格申请”的公告书，
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呼。苏念攥着的草莓冰淇淋“啪”地捏碎在掌心，
艳红的浆液顺着指缝炸开，大半溅在林微然的手背上。那颜色太刺目了，稠稠地往下淌，
像道刚划破皮肤的血痕，在六月的烈日下泛着诡异的光。林微然低头时，
正撞见苏念蜷起的指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泛白的月牙里嵌着冰淇淋的红，
像要把那点不甘和怨毒，全按进血肉里去。“对不起呀姐姐。”苏念仰起脸，
睫毛上挂着层薄薄的水膜，晶莹得像沾了晨露，谁也说不清是融化的冰淇淋，
还是刚掉下来的眼泪，“我不是故意的……辰哥哥早就说，这个名额一定是你的，
我、我太替你高兴了……”林微然猛地抽回手时，
眼尾的余光扫过苏念往下滑的袖口——半截皓白的手腕上，赫然躺着块青紫的瘀痕。
那是昨天体育课上，苏念自己从平衡木上歪下去磕的，此刻却被她用袖口遮得半露不露，
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偏又故意漏出点边角，勾着人去猜。“没关系。
”林微然摸出纸巾擦手，指尖刚触到那黏腻的红，就听见人群外传来苏辰的声音。
他拨开攒动的人头挤进来，视线第一时间就粘在苏念身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眉头拧成个死结：“怎么弄的？又有人欺负你？”苏念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身体往苏辰身后缩了缩，肩膀微微发颤，怯生生的目光越过苏辰的胳膊，落在林微然身上时，
带着点受惊小鹿似的惶恐：“是我自己不小心……辰哥哥你别动火，
微然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话音刚落，她攥着苏辰衣袖的手指悄悄收紧，指节泛白，
身体直往苏辰身上靠，像只受惊的小兽，正往自认为最安全的巢穴里钻。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蚊群似的骤然炸开，嗡嗡地往人耳朵里钻。“林微然这是得意忘形了吧？
刚摸到保送名额的边，就把人欺负成这样？”“也太恶毒了，苏念爸妈没了寄人篱下，
她也好意思下这种手？”“装什么清高，我看就是见不得苏念讨喜，故意找茬呢！
”一句句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后背发寒。林微然攥着纸巾的手越收越紧，
指腹被冰淇淋的甜腻黏得发慌，那股甜腥气顺着毛孔往骨子里钻，恶心得她胃里一阵翻搅。
七年前苏念刚被领进苏家时，也是这副模样——怯生生地攥着苏辰的衣角，
睫毛湿漉漉地垂着，细声细气地问：“姐姐，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院里的小朋友都说我是没人要的……”那时她心软得发疼，
把枕边最宝贝的兔子玩偶塞进她怀里，放学路上总牵着她的手，谁要是敢说一句苏念的不是，
她能立刻红着眼眶跟人吵起来。可谁能料到，这株在温室里被小心护着的小白花，
根须早就在暗地里盘成了毒藤。那些柔弱的藤蔓缠着她的影子往上爬，一边汲取着她的温暖，
一边悄悄磨利了尖刺，只等一个时机，就狠狠勒断她的喉咙。苏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视线像两道冷箭射在林微然脸上，语气里的失望几乎要淌下来：“微微，你到底怎么回事？
念念手都弄红了，你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林微然刚要开口解释，
苏念突然“嘶”了一声，蜷起手指故意露出泛红的手腕。“辰哥哥，没事的，”她声音发颤，
眼角却飞快地瞟了林微然一眼，“微然姐姐可能就是太高兴了，
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用道歉的。”“怎么能不用？”苏辰立刻打断她，语气陡然严厉，
“林微然，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念念受了委屈，你必须跟她道歉！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已经开始直接对着林微然指指点点：“就是，赶紧道歉啊，
装什么硬气？”“苏辰都把话说这份上了，还端着架子给谁看？”林微然的指尖掐进掌心，
疼得发麻。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喉咙里的涩意：“我没有欺负她，
手腕上的伤是她昨天自己摔的——”“你还在狡辩？”苏辰猛地提高了音量，
像被踩了尾巴的兽，“念念什么时候骗过我？她手背上的红痕还没褪呢，
你非要逼她哭出声才甘心？”苏念适时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却偏偏要对着苏辰摇头：“辰哥哥你别骂姐姐……是我不好，
我不该凑过来的……”她越是退让，苏辰眼里的怒火就越旺，
看向林微然的眼神几乎要燃起来。“我让你道歉！”苏辰攥住林微然的胳膊，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林微然，你别逼我对你动手！”林微然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手腕上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她看着苏辰眼里毫不掩饰的偏袒，
看着苏念藏在眼泪后面的得意，
看着周围人义愤填膺的脸——那些曾经夸她懂事、赞她优秀的人，
此刻都在用最刻薄的话指责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原来在所有人眼里，
她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早已成了欺负“可怜孤女”的恶徒。而那朵看似无害的小白花，
只用几滴眼泪，就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林微然咬着牙转身想走，后领却被猛地攥住。
苏辰的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衣领扯破，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道歉！不道歉别想走！
”“我没错。”林微然的声音发哑，脖颈被勒得生疼，“苏辰，你别太过分。”“过分？
”苏辰冷笑一声，手上的劲更足了，“你把念念欺负成这样，一句道歉都吝啬，
还有脸说我过分？”他猛地一推，林微然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人群里。
周围的哄笑声和指责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苏念站在苏辰身后，
垂着的眼睑下，嘴角正微微上扬。林微然看着那张得意的侧脸，
又看看苏辰眼里不容置喙的强硬，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对不起。”话音刚落，
周围立刻响起更刺耳的议论：“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浪费大家时间！
”“就是，装什么硬气，还不是得低头？”“我看她就是欠教训，
真以为拿了保送名额就能无法无天？”那些话像带着钩子，一下下剐着她的脸皮。
林微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就在这时，
班主任匆匆走过来，皱着眉扫视一圈：“围在这里干什么？马上上课了不知道吗？
”立刻有同学抢着开口，语气里满是“仗义执言”的愤慨：“老师！林微然欺负苏念，
我们让她道个歉，她还不乐意，闹了半天呢！”“就是，苏念手都她弄得通红，
林微然还理直气壮的！”林微然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颠倒黑白的话，那些义正词严的指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把她困在中央。苏辰还想说什么，被班主任挥手打断：“行了，多大点事，上课去！
”他看了林微然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你也是，让着点苏念怎么了？
”最后一根弦彻底绷断了。林微然再也忍不住，转身就往教学楼跑。眼泪砸在走廊的地板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不敢回头，怕看见苏念那副胜利者的姿态，怕听见苏辰毫无愧疚的声音。
跑进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她才蹲下身捂住脸，压抑的哭声终于漏了出来。还有一个月。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老师已经提前告知了保送名额大概率是自己的，
只要熬过这最后一个月，高考完，她就能彻底离开这里——离开苏辰，离开苏念，
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到时候，她会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城市，
再也不会想起这些肮脏的算计和刺骨的背叛。楼梯间的窗户开着，六月的风灌进来，
带着蝉鸣的聒噪，却吹不散她眼底的湿意和心里的寒意。楼梯间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李微然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指尖冰凉地抹过脸颊。她望着窗外被烈日晒得发亮的操场，
忽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极轻的笑——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攒着劲等一个翻盘的机会。
放学铃一响，她抓起书包就往校外走，却被苏念堵在了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姐姐，
”苏念的声音软得像棉花，手里却捏着一个信封，“这是我攒的零花钱，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要不……你先拿着买点东西？”李微然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忽然想起考场上那张从天而降的纸条，胃里一阵翻涌。她抬手挥开信封，
声音冷得像冰：“收起你这套。苏念，你以为这样就能稳赢吗？”信封掉在地上，
几张百元钞滑了出来。苏念“呀”了一声，慌忙去捡，眼泪又开始打转：“姐姐，
我只是想跟你和好……”这副模样果然引来了路过同学的侧目。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说李微然不知好歹。李微然懒得再看，转身就走。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攥住，是苏辰。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辰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念念都主动示好了，你非要揪着不放？
”李微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苏辰愣了一下。她第一次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直视他，
一字一句道：“苏辰，从今天起，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她瞥了眼快步跟上来的苏念，
“看好你的宝贝妹妹，别让她再来惹我。”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人流里。苏辰站在原地，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火，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苏念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哥哥，算了，别为了我跟姐姐吵架……也许，
是我真的做错了？”苏辰立刻皱眉安抚：“跟你没关系，是她太倔。”而此刻的李微然，
正一步步走出他们的视线。阳光落在她挺直的背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她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会很难，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软弱——属于她的东西，
她会亲手拿回来，用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李微然在楼梯间蹲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
眼眶干涩得发疼，才缓缓站起身。走廊里的喧闹已经散去，只剩下教室传来的讲课声，
沉闷得像她此刻的心情。她回到教室时，正赶上课间。苏念坐在座位上，
正被几个女生围着安慰，见她进来，眼神飞快地掠过她红肿的眼尾，随即低下头，
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她肯定生我气了。”李微然没理，径直走到自己座位，
刚填好保送推荐表准备去交给老师，经过苏念身边时被拦住。
“姐姐”苏念的声音柔得像羽毛，“推荐表能让我看看吗？
……”李微然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她看着苏念指尖划过表格上自己的名字，
忽然开口：“那是我的名额。”苏念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痕，
语气却带着几分急切：“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漏填。
”她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苏辰哥已经很不开心了，你要是再闹，他只会更讨厌你。
不如……你就当帮帮我，把名额让给我？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让给你？
”李微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用我的努力、我的名声换来的名额，
让给你这个处心积虑陷害我的人？”“我没有！”苏念立刻红了眼眶，
“我只是不想你被误会……”“够了。”李微然打断她，“我的事，不用你假好心。
”正说着，苏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对峙的两人。他几步走到苏念身边，
皱眉看向李微然：“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安分点？”“你的好妹妹想让我把保送名额让给她，
我不愿意。”李微然直视他，“那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凭本事？”苏辰嗤笑一声，
“念念她成绩虽然比你差点，但这次机会对她多重要？你高考随便考考都能上清北，
让个名额怎么了？非要这么自私？”“自私？”李微然的心像被重锤砸过，钝痛蔓延，
“在你眼里，我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自私，她抢别人的东西就是理所当然？苏辰，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说话别这么难听！”苏辰的火气也上来了，
“我看你就是被惯坏了！今天这名额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李微然看着他护着苏念的模样，忽然觉得无比可笑。她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道：“不可能。”苏念拉了拉苏辰的胳膊，怯生生地说：“哥，算了，
别逼姐姐了……也许，我真的不该争……”“你别管！”苏辰瞪了李微然一眼，
“我看她就是欠教训。”接下来的模拟考，李微然憋着一股劲，
却没料到苏念的手段会如此卑劣。考到一半，一张纸条突然从前方飘落到她脚边。
她下意识弯腰，就听到苏念带着惊慌的声音响起：“老师！微然姐姐脚下有个纸条！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监考老师快步走过来，捡起纸条，
上面的字迹和李微然的极为相似，写着几道数学公式。“不是我的！”李微然猛地站起来，
“是她扔过来的！苏念，你自己看看，这上面的字根本不是我写的！”苏念脸色发白，
摇着头：“姐姐，你怎么能赖我？我坐在你前面，怎么扔得到你脚边？
我……我只是不想你犯错，才告诉老师的，我是为了你好啊……”“为了我好？
”李微然气得浑身发抖，“为了我好就设计陷害我？苏念，你的良心呢？
”老师拿着纸条反复看了看，又对比了李微然的答题卡，眉头越皱越紧：“李微然，
我一直很看好你，没想到你会这样……”“老师！您一定要相信我！
”李微然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指尖因为攥得太紧泛出青白，
眼眶像被热水烫过似的红得发亮，“我从入学起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
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考场有监控的啊！您现在就去调，
我进考场时连笔袋都是透明的，除了准考证什么都没带——这纸条根本不是我的，
是她伪造的！”她急得往前倾了半步，目光死死盯着桌角那团皱巴巴的纸，
胸口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胀，几乎喘不上气。
旁边的苏念却轻轻拉了拉老师的衣袖，声音软得像棉花糖，眼神里满是“担忧”：“老师，
您别怪微然姐姐了。她这些天确实压力太大了，我好几次听见她对着书本自言自语，
说这次考试关系到保送名额，一定要‘势在必得’……”她顿了顿，抬头时睫毛颤了颤，
像只受惊的小鹿：“其实姐姐你成绩那么好，就算这次稍微发挥失常，
保送名额也肯定是你的呀。真的没必要……”话没说完，却像根细针，
精准地扎进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里。李微然猛地转头看她，只见苏念垂着眼帘，
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像冰碴子似的硌得她心口发疼。“监控……前几天刚好坏了，
还没修好。”老师的叹息像块石头砸下来，失望的眼神扫过李微然涨红的脸，“现在没证据，
说什么都没用。考完到我办公室来。”周围的目光瞬间变了味，有鄙夷，有揣测，
还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李微然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原来如此，监控坏了，苏念的“证词”，
还有这凭空出现的纸条——他们早就布好了局，就等她掉进来。
整场考试她像坐在烧红的铁板上，笔尖在试卷上滑得歪歪扭扭，
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定理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好不容易熬到铃响，
她几乎是踉跄着走进办公室，后背的衬衫早就被冷汗浸透了。“微然啊。
”老师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保送名额的事，校务会上周就定了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