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为手机我死了。这个念头像一柄冰锥，狠狠凿进陈伟混沌的意识深处。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尖叫、挡风玻璃蛛网般炸裂的惨白景象，
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没有天堂的光，没有地狱的火，
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绝对的虚无。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
也许是永恒，
丝微弱的电流感毫无预兆地窜过他的“身体”——如果这团虚无的意识还能称之为身体的话。
紧接着，是极其细微的嗡鸣。极其遥远，却又异常清晰地在意识的边缘震颤。
嗡…嗡……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吸力，牵引着他那团飘忽的意识，
朝着某个方向缓缓沉落。冰冷、坚硬、光滑的触感包裹了他，
如同沉入一块巨大的、精心打磨过的寒冰内部。
视野……如果这能算视野的话……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不是眼睛看到的景象。
更像是一块巨大无朋的、异常清晰的显示屏，突兀地悬挂在意识的中央。屏幕里映出的，
是一张脸。一张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得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脸。李薇。他的妻子。
她离得如此之近，近得陈伟能看清她眼下那片浓重得几乎发青的黑眼圈，
像两团化不开的墨渍。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凌乱地粘在她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上。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向下撇出一个疲惫而脆弱的弧度。
那双曾经明亮、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
里面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被生活碾磨过后的麻木死寂。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陈伟。他想喊，
想伸出手去触碰她憔悴的脸颊，想问她怎么了。但喉咙像是被水泥彻底封死，
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他感觉不到任何“身体”的存在！只有那片冰冷的屏幕，
以及屏幕上妻子那张写满绝望的脸。
他猛地“低头”——如果意识里存在方向的话——试图看看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李薇纤细的手指。她正用指尖，
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光滑的、冰冷的、反射着微光的物体表面。那熟悉的直角边框，
那磨砂的金属质感……一个可怕的、荒谬绝伦的念头，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
劈开了陈伟混乱的意识。手机！李薇的手指，此刻正摩挲着的，
是他自己——陈伟——的“身体”！嗡——又是一阵熟悉的震动传来，
屏幕顶端弹出一条刺目的通知横幅。电量不足20%那行小小的、冰冷的白色文字，
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意识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受：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
如同身体里的血液正在被快速抽干，意识也随之变得模糊、轻飘。
他感到一阵源自“内核”深处的恐慌，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坠入永恒的黑暗。
原来电量就是他的生命线！2 深夜的背叛就在这时，
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猛地穿透卧室的门板，尖锐地刺破了深夜的死寂。
“呜哇——呜哇哇——”李薇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空洞麻木的眼睛瞬间被惊醒，
闪过一丝惊惶和无奈。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因为疲惫而显得僵硬踉跄。
她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了隔壁婴儿房的方向。
屏幕的视野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旋转。陈伟感觉自己像个被粗暴甩动的破麻袋，
天旋地转。他只能被动地“看”着：婴儿房暖黄的灯光下，小小的婴儿床里，
他们才九个月大的儿子小宝，小脸憋得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
李薇冲过去，俯身将小宝抱了起来。她的动作熟练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把小宝紧紧贴在胸前，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在狭窄的婴儿房里来回踱步，
碎的安抚声：“哦…哦…宝宝乖…不哭了…妈妈在…妈妈在呢…”小宝的哭声非但没有减弱，
反而更加高亢，小手小脚胡乱地蹬踹着，似乎有无尽的委屈和不适。“是不是又胀气了？
妈妈揉揉…”李薇的声音沙哑干涩，她把小宝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尿布台上，腾出一只手，
颤抖着去拿放在架子上的婴儿按摩油。她的动作有些慌乱，油瓶盖似乎拧得太紧，
她用力拧了几下都没拧开，急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呜哇——哇——”小宝的哭嚎如同魔音贯耳，小小的身体痛苦地扭动。屏幕前的陈伟，
意识被这尖锐的哭声搅得一片混乱。一股剧烈的、难以名状的烦躁感猛地窜起，
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本能地想要咆哮：“别他妈哭了！
烦死了！”然而，没有声音。只有屏幕左下角，那个代表麦克风的灰色小图标，
突兀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他的愤怒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被彻底囚禁在这冰冷的金属躯壳内。李薇终于拧开了按摩油，倒出一些在手心搓热，
然后极其轻柔地、耐心地在小宝圆鼓鼓的小肚子上顺时针按摩。她的动作小心翼翼，
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嘴唇依旧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用尽全力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宝惊天动地的哭嚎终于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小身体也不再绷得那么紧。李薇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却只照出她侧脸上浓得化不开的倦意和脆弱。
就在陈伟的意识也被这巨大的疲惫感攫住，几乎要随着那低低的抽噎声沉入黑暗时，
屏幕的视野再次猛地晃动。李薇抱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宝，脚步虚浮地走回了他们的主卧。
她没有开大灯，只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
摸索着将小宝轻轻放回大床中央特意加装的婴儿床围里。做完这一切，
她几乎是瘫软地坐在了床沿。她侧过头，
目光投向床头柜的方向——准确地说是投向床头柜上，陈伟“身体”的旁边。那里，
放着一个东西。屏幕的视角忠实地聚焦过去。陈伟的意识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瞬间冻结。那是他的手机。他自己的，真正的手机。屏幕亮着，
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屏幕上，
赫然是一个色彩绚烂、光影交错的游戏界面！一个穿着华丽盔甲的虚拟小人，
正在奋力砍杀着怪物。界面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可见：队友“带刺玫瑰”：老公你好厉害！
求带飞！么么哒~时间显示：凌晨2点47分。就在刚才，就在李薇独自一人，
在婴儿房里与哭闹的孩子、与无助和恐惧搏斗的时候；就在她耗尽心力安抚小宝，
累得几乎虚脱的时候……他，陈伟，这具身体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在干什么？
他在酣畅淋漓地打游戏！在和一个陌生的、昵称暧昧的“带刺玫瑰”并肩作战！
在享受虚拟世界里的“厉害”和“么么哒”！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耻辱感，
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陈伟的意识，让他窒息。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彻底的无地自容。那个在游戏里寻求刺激和认可的自己，
隔着冰冷的屏幕，与此刻抱着孩子、疲惫欲死的李薇，形成了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他“看到”李薇的目光，长久地、死死地钉在那个亮着的游戏屏幕上。
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麻木，而是涌起一种复杂的、深不见底的东西——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是彻底心死的冰冷？还是……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刻骨的悲凉？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正正落在陈伟冰冷的“脸”——手机屏幕上。啪嗒。那滴泪珠在光滑的屏幕上碎裂开来，
留下蜿蜒的水痕，也留下一种被灼烧般的刺痛感，直直烙印在陈伟的意识深处。
她无声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按在了陈伟自己手机的侧键上。咔哒。
屏幕彻底熄灭。主卧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婴儿围栏里，
小宝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陈伟“躺”在床头柜上，
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同样冰冷的木质桌面。李薇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的“视野”也随之被黑暗吞没。然而，意识却像被投入滚油之中，剧烈地翻腾、煎熬。
游戏界面的炫光，“带刺玫瑰”那行暧昧的小字，
李薇眼中最后那抹死寂的冰冷……这些画面反复切割着他的意识。羞耻、愤怒、悔恨，
还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暴感，在他无形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想咆哮，
想砸碎那个还在旁边沉睡的、属于“陈伟”的手机，更想狠狠扇过去的自己几个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他当时能心安理得地沉浸在游戏里？
为什么对隔壁房间的哭闹和妻子的挣扎充耳不闻？
那个在游戏里寻求廉价崇拜和满足感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嗡——”一阵细微的震动打断了他内心的风暴。是李薇的手机，也就是他现在的“身体”，
在震动。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在锁屏界面亮起。
3 茶楼惊魂发信人：王总宏达项目内容：小林，明天下午三点，
金鼎轩茶楼888包间，上次的方案细节我们再过一遍。这次一定要拿下宏达！王总？
宏达项目？陈伟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是李薇公司的一个大客户，李薇提过几次，
说这人……有点难缠。屏幕暗了下去。陈伟的意识却无法平静。一种莫名的、尖锐的不安感，
像细小的冰刺，扎进了他混乱的思绪。金鼎轩茶楼？下午三点？谈方案？
李薇疲惫至极的脸和那滴滚烫的泪，在他“眼前”交替闪现。第二天下午，
当李薇拿起他手机出门时，陈伟的意识前所未有地紧绷起来。
他被动地“看”着出租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最终停在了金鼎轩古色古香的门楼前。
包间888。厚重的雕花木门推开，
一股混杂着昂贵烟丝、陈年普洱和某种浓烈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红木圆桌旁，
只坐着一个人。王总。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穿着价格不菲的丝质唐装。他脸上堆着热情过分的笑容，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
毫不掩饰地在刚进门的李薇身上来回扫视，从她略显苍白的脸，
到因抱孩子而有些酸痛的肩颈，再到她为了见客户特意换上的、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套装裙。
“哎呀，小林！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坐快请坐！”王总站起身，
绕过桌子亲自为李薇拉开椅子，动作间，身体有意无意地蹭过李薇的手臂。
李薇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脸上迅速挂起职业化的微笑：“王总您太客气了。
”她谨慎地在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刻意与王总保持着距离。“客气什么！咱们都是自己人！
”王总哈哈笑着，坐回主位，拿起桌上的紫砂壶，
不由分说就给李薇面前的空杯倒满了深红色的茶汤。“来来来，尝尝这正山小种，
朋友特地从福建带来的，金骏眉！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来！”他的目光黏在李薇脸上，
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小林啊，几天不见，怎么看着清减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
还是……家里那位不省心？”他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恶意的亲昵，
“要我说，女人啊，事业固然重要，但更要懂得心疼自己。找个知冷知热的，比什么都强。
”陈伟的意识在手机里疯狂地燃烧！他“看”着王总那油腻的笑脸，
听着那意有所指的污言秽语，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这金属躯壳的束缚！这个混蛋！
他想干什么？！“王总说笑了。”李薇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微微侧身，
避开对方过于直白的视线，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眼底的冷意已经快要结冰。
“我们还是谈谈方案吧？宏达那边的反馈时间很紧。”“急什么！”王总大手一挥，
身体又往李薇这边凑近了些，浓烈的古龙水味几乎要把人熏晕。“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小林，我是真心欣赏你的能力……”他一边说着，那只保养得白白胖胖的手，
竟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极其自然地、不动声色地从桌沿下探了过来，
目标赫然是李薇放在腿上的手！李薇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猛地将手抽回，紧紧按在文件袋上，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屈辱和愤怒在她眼中汹涌，几乎要喷薄而出。“王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请自重！”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迅速阴沉下来，
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和阴鸷。“自重？”他冷笑一声，
身体重重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眼神变得像毒蛇一样冰冷，“林经理，
宏达这个单子，多少人排着队想要？没有我的首肯，你们公司那点实力，连门都摸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