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在宴会厅穹顶流转,细碎如揉碎的星河,尽数泼洒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气息,混合着香槟气泡细微的破裂声。衣香鬓影间,
苏晚站在人群聚焦的中心,一身简约却剪裁完美的烟灰色礼服衬得她肤色如冷玉。
她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正与几位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碰杯,
水晶杯壁折射的光芒掠过她沉静的眉眼。“祝贺你,苏教授。
”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银行家再次举杯,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十亿!
这不仅是资本对你团队的信任,更是对‘深潜者’这个项目未来的巨大信心。年轻有为,
前途无量啊!”“王董过誉了,”苏晚的声音清润平和,听不出半分得意,“是团队的努力,
也是市场看到了我们模型的价值。”“价值?
”一个低沉醇厚、却带着冰棱般冷峭质感的声音突兀地横切进来,瞬间压低了周围的喧嚣。
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拨开,顾承舟缓步走近。
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眉眼深邃如刀削斧凿,
只是那双幽潭似的眼眸里,此刻凝结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停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微微倾身,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重量,
缓慢而极具侵略性地扫过苏晚的面庞,最终定格在她平静无波的眼睛上,
薄唇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苏教授这靠脸拉投资的本事,”他的声音不高,
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淬了毒的优雅,
“确实比你在金融衍生品定价模型上的那点……嗯,‘学术造诣’,要强太多了。
令人印象深刻。”空气瞬间冻结。方才还流淌着恭维和热络的圈子,此刻死寂一片。
几位大佬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在顾承舟和苏晚之间微妙地游移。
谁都知道顾氏在金融界的地位,更清楚顾承舟“活阎罗”的诨名绝非虚传。他此刻的羞辱,
像一盆带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泼向今晚最耀眼的主角。
苏晚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
胸腔里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窜起,直冲咽喉。
语——“学术抄袭”、“靠身体上位”、“数据造假”——此刻仿佛被顾承舟这只无形的手,
硬生生从网络泥沼里拽出,***裸地甩在了这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上,沾满了她新赢得的荣光。
她缓缓抬起眼,迎向顾承舟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与玩味的黑眸。愤怒在眼底凝聚,
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汹涌却竭力压抑。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
声音竟奇异地维持着平稳,像冰面下的暗流,
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才能听出那细微的、刀刃刮过冰面的冷硬质感:“顾总过奖。论起本事,
顾氏集团在东南亚并购案中那份‘独具匠心’的财务报告,才真是让业内同行大开眼界,
叹为观止。那份‘创意’,苏晚自愧弗如。”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桩并购案背后顾氏用了些非常规手段粉饰报表,虽未真正踩线,
但一直是圈内心照不宣的秘密,从未有人敢在顾承舟面前如此直白地戳破。
这无异于当众回敬了他一记更响亮的耳光!顾承舟脸上的那点玩味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鸷。他盯着苏晚,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她完美的平静面具。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亮片小礼服、顶着一头活泼卷毛的身影炮弹般冲了过来,
硬生生挤进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力场。“哎呀呀!顾总!苏大教授!找你们半天了!
” 林笑笑一手举着个咬了一大口的马卡龙,一手夸张地挥舞着,
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刚才的硝烟弥漫,“顾总,
王董他们正找你聊北部湾新港口的事儿呢,急得都快跺脚了!苏教授,
李院长那边等你过去拍照合影呢,说你是咱学院的活招牌!走走走,别耽误事儿!
” 她不由分说,
一手作势要去拉顾承舟的胳膊在距离他昂贵西装袖口一厘米处及时刹车,
另一只手则热络地挽住了苏晚的手臂,半拖半拽地把两人从风暴中心扯开。
苏晚借着林笑笑这股莽劲儿,顺势转身,脊背挺得笔直,一步步远离那片令人窒息的低压区。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脆响。身后,顾承舟那两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
一直黏在她的背上,如芒在背。林笑笑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的祖宗晚晚!你刚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那么怼活阎王?
吓死我了!他那眼神,啧啧,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你生吞活剥了!”苏晚没说话,
只是端起手中的香槟,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
却丝毫浇不灭心口那团被顾承舟点燃的、混杂着愤怒与耻辱的火焰。
指尖残留着方才杯壁的凉意,微微颤抖。……深夜的酒店,
白日的喧嚣沉淀为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水晶吊灯的光芒被调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
吞噬了所有的脚步声。苏晚独自走向电梯间,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庆功宴上顾承舟那张写满轻蔑的脸,以及自己那句冲口而出的反击。
痛快是痛快了,但后患……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指尖刚按亮下行键,
另一部电梯门“叮”一声滑开。苏晚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顾承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独自一人,脱去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口随意地松开两颗扣子,
少了几分宴会上的凌厉迫人,却多了一种深夜归人的慵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空气凝固了零点几秒。两人谁都没说话,一种无声的尴尬和紧绷在狭窄的电梯厅弥漫开。
苏晚移开视线,率先走进了自己面前这部打开的电梯轿厢。她站在靠里的位置,
目不斜视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了进来,感应门立刻重新滑开。顾承舟迈步走了进来,
高大的身躯瞬间占据了轿厢内不小的空间,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也随之侵入。他没有按楼层,
只是沉默地站在苏晚侧前方。门无声合拢,将两人关进这个狭小的金属盒子。
数字开始缓慢跳动:28…27…26…突然,毫无预兆地——“咔哒!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寂静!整个轿厢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剧烈地左右摇晃!
顶灯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世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啊!
”苏晚被剧烈的颠簸甩得站立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厢壁上,痛得她眼前发黑。下一秒,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狠狠拽向后方,避免了更重的撞击。是顾承舟!
混乱中,她的后背紧紧贴上一个坚实灼热的胸膛。他的一只手臂像铁箍般牢牢锁在她的腰间,
另一只手则迅速地撑在她头顶上方的厢壁上,用身体为她隔开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电梯停止了晃动,但悬停在黑暗中,死寂一片,只有应急灯微弱地亮起一点惨绿的光,
勾勒出两人紧贴的、模糊的轮廓。“别动!” 顾承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
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男人胸膛剧烈的起伏,
以及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惊人热度和坚实肌肉的轮廓。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
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那是一种混合着保护与绝对控制的力道。
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雪松、烟草,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他的独特冷冽味道——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和……一种诡异的亲密。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两人交缠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苏晚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一半是源于电梯故障的惊魂未定,
另一半,则是身后这具充满侵略性和危险气息的身体带来的、本能的紧张与抗拒。“怕了?
”顾承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
那低沉的音调在黑暗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分。苏晚咬紧了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声音带着竭力控制的平稳,却掩不住一丝紧绷:“顾总多虑。只是意外。”“意外?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句,似乎在咀嚼这个词。黑暗中,
苏晚能感觉到他的下巴似乎擦过了她的发顶。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
那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跟我假结婚。”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承舟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继续说着,语速不快,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上:“为期一年。名义上的顾太太。在这一年里,
我会动用顾氏所有的力量和人脉,”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淬着寒冰般的杀意,
“替你彻底碾死那些躲在阴沟里造谣你学术抄袭的蛆虫。让他们永远闭嘴,身败名裂,
再也不能碰学术圈一根指头。”苏晚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邮箱里塞满的污言秽语、项目评审时某些专家眼底深藏的质疑……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
那些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弯。碾死那些蛆虫……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她灵魂颤抖。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条件?”“条件?”顾承舟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黑暗中格外瘆人。“我需要一个聪明、冷静、足够撑得起场面的‘妻子’,
帮我应付家族里那些迫不及待想把我拉下马、好瓜分顾氏的所谓‘亲人’。我需要你,
苏晚教授,用你的头脑和这张……”他的手指极其轻佻地、如同羽毛般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带着一种评估物品般的冷酷,“足够迷惑人的脸,替我挡掉所有的麻烦,
稳住我继承人的位置。一年后,尘埃落定,协议终止,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电梯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顾承舟的侧脸轮廓显得更加冷硬而莫测。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像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里面没有半分玩笑或情愫,只有***裸的交易和冰冷的算计。
空气仿佛凝成了冰。苏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擂鼓般的心跳撞击着肋骨。
碾碎谣言,洗刷污名,夺回她应得的学术尊严……这个条件像撒旦的苹果,
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光泽。而代价,
是把自己绑上顾承舟这艘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倾覆的巨舰,成为他权力游戏中的一枚棋子。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头顶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伴随着一阵嗡鸣,骤然恢复了明亮!
刺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瞬间撕裂了刚才那诡异而危险的亲密氛围。电梯门上方,
鲜红的数字“3”亮了起来。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两侧滑开。
外面走廊明亮的灯光和隐约的人声瞬间涌了进来。顾承舟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几乎是同时松开,
力道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紧密的桎梏从未存在过。他后退一步,
高大的身影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礼貌而疏离的距离。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
恢复了那副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冷漠面具,
仿佛刚才那个在黑暗中提出疯狂交易的人只是一个幻觉。他整理了一下臂弯的西服,
动作优雅从容,连看都没再看苏晚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迈步,
径直走出了恢复光明的电梯轿厢,步履沉稳,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轿厢里只剩下苏晚一人,站在恢复光明的狭小空间里。
腰间被他箍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灼烫的印记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她看着顾承舟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冰凉的脸颊——那里,
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轻佻拂过的触感。灯光冰冷刺眼,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拢,
映出她自己有些苍白的脸。顾承舟最后那句话,如同冰冷的毒蛇,
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碾死那些蛆虫……互不相欠。”……三个月后。
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如织的钢铁森林。阳光透过玻璃,
在地毯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苏晚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面前的平板屏幕上,
一份PDF文件正被打开。
标题赫然是:《关于撤销对苏晚教授学术不端指控及恢复其名誉的正式通告》。
文件来自她所在大学的最高学术委员会,措辞严谨,态度鲜明,
彻底洗刷了她背负了将近一年的污名。那些曾经在匿名论坛上蹦跶得最欢的几个ID,
其真实身份被扒得底朝天,其中两个是业内出了名眼红她成就的“学者”,
另一个竟是她曾经指导过、却因品行不端被她拒绝推荐信的学生。他们不仅被所在机构开除,
更被行业彻底封杀,学术生涯宣告终结。尘埃落定。苏晚的目光从屏幕上抬起,
看向站在巨大办公桌后的顾承舟。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正接着一个电话,
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仅一个背影就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阳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薄唇开合,吐出的是简洁而冰冷的工作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