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雨砸在祠堂青黑的瓦片上,像无数恶鬼在敲打棺材盖。
膝盖下冰冷的地砖硌得骨头生疼,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裤子上洇开暗红。> 门外,
弟弟顾承嗣得意的笑声穿透雨幕:爸!妈!我就说是哥推的我!他嫉妒爷爷疼我!
> 母亲李秀芬尖利的声音紧随其后:跪着!跪到天亮!好好反省!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毒,
连亲弟弟都害!> 父亲顾建国只冷冷丢下一句:废物东西,明天模拟考你也别考了。
>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供桌上外公模糊的遗照。
我舔了舔嘴角被父亲一巴掌扇裂的口子,铁锈味弥漫。明天,是全市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
关系着保送资格。> 呵。这个家,从没有我的位置。> 有些债,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1 祠堂冷雨与磨破的袖口祠堂的寒气像是毒蛇,顺着膝盖的伤口往骨头缝里钻。
雨下了整整一夜,我在冰冷和剧痛中昏死过去,又被冻醒。天蒙蒙亮时,
祠堂门才被粗暴地拉开。晦气!还不滚去做饭?想饿死我们?李秀芬叉着腰,
像看垃圾一样瞥了我一眼,转身就去敲顾承嗣的房门,声音立刻软了八个度,承嗣啊,
宝贝儿子,起来吃早饭了,妈给你煎了溏心蛋。我撑着门框,浑身滚烫,两条腿像灌了铅,
几乎是用爬的挪到厨房。锅碗瓢盆冰冷刺骨。刚把粥熬上,客厅就传来顾承嗣的抱怨。妈!
这破粥是人吃的吗?我要吃西街那家蟹黄包!好好好,妈这就让你哥去买。
李秀芬扬声喊我,顾沉舟!耳朵聋了?没听见你弟要吃蟹黄包?赶紧去!我扶着灶台,
眼前发黑:妈,我……好像发烧了……烧不死你!顾建国叼着烟从卧室出来,
满脸不耐,矫情什么?赶紧去!别耽误承嗣吃饭上学!外面雨还没停透。
我拖着高烧的身体,在湿冷的晨风里走了四十分钟,买回了那笼昂贵的蟹黄包。回来时,
客厅一片狼藉,顾承嗣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脚上那双最新款的***版球鞋,标签都还没拆,
亮得晃眼。磨蹭什么?都凉了!顾承嗣头也不抬,操控着游戏人物大杀四方。
我默默把包子放在桌上,转身想去换下湿透的衣服。李秀芬却像发现了新大陆,
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站住!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袖口都磨成渔网了!穿成这样跟你弟站一起,不嫌丢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虐待你!
我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袖口绽线的旧校服,再对比顾承嗣身上动辄几千的名牌,
喉咙里堵着的那口腥甜血气,几乎要喷出来。妈,我……你什么你?还不滚去洗衣服!
承嗣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堆一盆了!李秀芬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手机突然响了,
是班主任张老师。喂?顾沉舟家长吗?顾沉舟怎么没来考试?今天可是全市模拟联考!
关系到保送资格的!顾建国一把夺过我的手机,语气是惯常的敷衍和冷漠:张老师啊,
他啊,自己作死淋雨发烧了,起不来床。考试?考什么考!他自己不争气,怪谁?行了行了,
家里还有事。说完直接掐断。电话忙音嘟嘟作响,
像在嘲笑我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彻底熄灭。我看着顾建国把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
转头就去问顾承嗣今天零花钱够不够。晚上,
我从枕头下摸出那本翻得卷了边的《民法典》。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
外公抱着年幼的我,站在老宅开满紫藤花的回廊下,笑得慈祥温暖。指尖抚过外公的笑容,
窗外城市的霓虹映在我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2 外公的遗嘱与母亲的嘶吼外公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下午。老人一生清贫,唯一值钱的,
就是那座位于老城区、带着小院子的祖宅。律师在肃穆的气氛中宣读了遗嘱。
……立遗嘱人顾长庚名下位于清河巷17号房产一套,产权清晰,
现指定由外孙顾沉舟一人继承……什么?!李秀芬失声尖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脸上精心伪装的悲戚瞬间碎裂,只剩下贪婪和不敢置信,给顾沉舟?!凭什么!
爸他老糊涂了吧!承嗣才是顾家的根啊!顾建国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死死盯着律师:张律师,这遗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沉舟还是个学生,他懂什么?
房子这么大的事……遗嘱经过公证,具有完全法律效力。张律师推了推眼镜,
公事公办。从殡仪馆回家的路上,车里的空气凝固得像冰。一进门,李秀芬就爆发了。
顾沉舟!你外公是老糊涂了!那房子,必须给你弟弟!她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眼泪说来就来,演技精湛,承嗣是男孩,他以后结婚生子,没房子哪个姑娘肯嫁?
你是哥哥啊!你得为弟弟考虑!为这个家考虑!顾建国也沉着脸施压:沉舟,
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房子放在承嗣名下,爸妈帮你看着,将来还是你的。
你现在签个放弃声明,这事就定了。否则……他威胁地顿了顿,你的学费、生活费,
家里恐怕就供不起了。我抽回胳膊,声音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外公的遗嘱写得很清楚,房子是我的。我不会签任何放弃声明。
反了你了!顾建国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杯碟乱跳,翅膀硬了是不是?
敢跟老子叫板?这房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冲突像点燃的炸药桶。几天后,
我接到老邻居王奶奶气急败坏的电话:沉舟!你快来老宅看看!
你弟……你弟他带了一帮人,在里面又砸又闹!造孽啊!我冲到老宅时,心都在滴血。
院门被踹开,院子里外公精心侍弄的花草被践踏得一片狼藉。客厅里,
顾承嗣和他几个狐朋狗友正拿着喷漆罐在墙上乱涂乱画,
地上满是酒瓶碎片和被砸烂的旧家具。外公视若珍宝的一个清代瓷瓶,碎成了渣。顾承嗣!
住手!我冲进去怒吼。顾承嗣吓了一跳,看清是我,
立刻换上那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嚣张嘴脸:哟,我当谁呢?丧家犬回来了?
他晃晃悠悠走过来,喷着酒气,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上,滚蛋!爸妈说了,
这破房子迟早是我的!你个废物也配来指手画脚?他用力推搡我。我忍无可忍,
抓住他的手腕想制止。就在这时,顾承嗣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他猛地向后一倒,
夸张地摔在满地碎片上,抱着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啊——我的腿!哥你推我!
你想摔死我!几乎是同时,顾建国和李秀芬像早就埋伏好一样冲了进来。顾沉舟!
你这个畜生!李秀芬看到顾承嗣痛苦的样子,尖叫着扑上来,
长长的指甲对着我的脸就抓,你敢打你弟弟!我跟你拼了!顾建国更是二话不说,
抡起拳头就朝我身上砸:小畜生!反了天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拳头、指甲、咒骂像雨点般落下。我护着头,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到顾承嗣躺在地上,
对我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胜利的笑容。屈辱和愤怒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涌。混乱中,
李秀芬撕扯着我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句积压了二十年、足以打败一切的真相,
在她极度的愤怒和失控中冲口而出: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讨债鬼,
当初就不该把你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养条狗都比你知道感恩!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拳头和咒骂声远了。我猛地抬头,血水模糊的视线死死钉在李秀芬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她似乎也意识到说漏了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怨毒掩盖。买回来?
童年那些模糊的、关于“抱养”的闲言碎语,父母对我与对顾承嗣天壤之别的态度,
我迥异于他们的容貌……无数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句嘶吼强行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冰冷而可怕的真相。我抹去糊住眼睛的血,盯着她,一字一顿,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说、什、么?
3 烟头上的DNA与深夜的直播间李秀芬那句石破天惊的嘶吼,像一把淬毒的钥匙,
打开了我身世之谜的潘多拉魔盒,
也彻底斩断了我对这个家最后一丝可笑的、名为“亲情”的妄想。等待我的不是解释,
而是变本加厉的驱逐。滚!滚出去!这房子你没份了!白眼狼!顾建国像是要掩盖什么,
暴怒地将我连同我那点可怜的行李——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一张被撕得粉碎的全家福——一起扔出了家门。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死在外面也别回来!
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顾承嗣得意的笑声和李秀芬假惺惺的抽泣。
我拖着行李,站在初冬凛冽的风里,脸上未干的血迹被风吹得生疼。但更冷的,
是心里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原。身世的疑云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却也点燃了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醒。第一步,确认它。
我用身上仅剩的、在快餐店刷了半个月盘子攒下的几百块钱,走进了一家司法鉴定中心。
采样方式?很简单。几天后,我“无意”路过顾建国常去的奇牌室,在他唾沫横飞打牌时,
“不小心”碰掉了他的烟盒,捡起他刚掐灭、还带着唾液的烟头时,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一周后,我拿到了那份薄薄几页纸,却重逾千斤的报告。“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
排除顾建国是顾沉舟的生物学父亲。”鉴定中心狭小肮脏的厕所隔间里,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死死攥着那份报告。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
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喉咙里压抑不住的、破碎而扭曲的无声狂笑。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排除”那两个冰冷刺眼的黑体字上,晕开一片墨迹。原来如此。
原来我二十年的苦难,根源在这里!他们不仅是偏心,更是鸠占鹊巢、吸髓吮血的贼!
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恨意,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如此……有方向。复仇,
不再是情绪的发泄,而是一项需要精密计算、步步为营的工程。而我的武器,
就是他们最蔑视、却也最无法反抗的东西——法律。
我在城中村最便宜、蟑螂横行的隔断间住下。白天,我在建筑工地扛水泥、搬砖头,
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出泥沟。身体疲惫到极限,大脑却像高速运转的冰冷机器。
证据收集,悄然铺开:* 外公的遗嘱公证书原件在父母手里?没关系。
我找到当年处理外公后事的张律师的律所,用两条好烟“打动”了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
让她在清理碎纸机时,
“意外”发现了几份关键的、未被完全粉碎的遗嘱副本复印件和公证文书草稿。
足够作为证据链的起点。* 父母的威胁?我买了一个超长待机的廉价录音笔。
当顾建国在电话里咆哮敢闹事就弄死你!,当李秀芬在巷口堵住我哭诉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