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煮酒,竹马生刺永定二十三年的初雪落得急,
像极了昭阳公主攥着团雪粉砸向沈砚时的模样。彼时少年将军刚从演武场回来,
玄色劲装沾着薄霜,被那团冰凉砸中后背时,肩头的银狼徽记都晃了晃。“沈砚你站住!
”公主的石榴裙扫过回廊下的腊梅,惊得几点嫩黄簌簌落,“昨日说好教我射猎,你倒好,
跟着你那堆破铜烂铁混了整日!”沈砚转过身时,眉峰还凝着寒气,
唯独看向她的眼神软了三分。他抬手掸去肩上的雪,
指节因常年握枪而泛着薄茧:“公主金枝玉叶,雪地里跑冻坏了怎么办?”“我才不怕!
”昭阳梗着脖子,将冻得发红的小手背到身后,“前日你还说我拉弓的样子有模有样。
”少年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震落了檐角的冰棱。他解下腰间暖炉塞到她怀里,
入手滚烫的温度让昭阳猛地缩回手,却被他按住手腕:“拿着。改日雪停了,我带你去围场。
”暖炉的热气透过锦缎渗进来,像他掌心的温度。昭阳偷瞄他被寒风吹红的耳尖,
忽然想起昨夜宫女们说的话——镇国将军府的小公子,是陛下亲选的驸马人选。
“谁要跟你去。”她别扭地别过脸,却没松开那只暖炉,“我要去看新贡的狮子,
你……你自便。”转身跑时,裙裾勾住回廊的雕花栏杆,险些摔个趔趄。沈砚伸手扶她,
却被她像受惊的小兽般躲开,只留下一串慌乱的脚步声,和落在他玄色衣料上的几点梅花香。
他望着那抹火红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喉间滚出声无奈的笑。
这刁蛮公主,八岁时抢他的虎头靴,十岁时偷藏他的兵书,十二岁生辰时,
竟把他亲手雕的木剑扔进了荷花池。如今十五岁的昭阳,眼角眉梢长开了些,
却还是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像只炸毛的小狐狸。第二章 铁甲生花,
红妆带刺开春时沈砚要随父出征,临行前在宫门外等了三个时辰。日头从东边爬到头顶,
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石榴红从角门溜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捧着食盒的小太监。“你怎么来了?
”昭阳站在他马前,踢着脚下的石子,“我……我母妃让我来送些伤药。
”沈砚挑眉看她身后的食盒,不用问也知道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点心——去年他生辰时,
她送的杏仁酥硬得能硌掉牙。“多谢公主。”他翻身下马,接过食盒时指尖相触,
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此去北境凶险,”昭阳忽然抬头,眼底的慌乱藏不住,
“你……你要活着回来。”少年将军的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衬得他下颌线愈发锋利。
他抬手想揉揉她的发顶,临了却只轻叩她额头:“放心,我还得回来教你射箭。
”昭阳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宫墙上,后腰抵着冰凉的砖缝。她看着他翻身上马,
银枪在鞍侧晃出冷冽的光,忽然想起昨夜在父皇书房外听到的话——北狄来势汹汹,
沈砚此去,是要镇守雁门关。“沈砚!”她冲那疾驰的背影喊道,声音被风卷得发颤,
“若是……若是你能平安回来,我……”马蹄声顿住。他勒转马头望过来,
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公主想说什么?”昭阳攥紧袖中的平安符,
那是她求了大慈恩寺的高僧开的光。她忽然红了脸,把符塞进他手里:“没什么!
这是……这是护身符,你带着。”符袋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针脚乱得像团麻。
沈砚捏着那方小小的锦袋,忽然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公主亲手绣的?”“才不是!
”她像被戳中心事般跳起来,“是……是宫女绣的!你别多想!”说完转身就跑,
这次倒没摔跤,只是跑过月亮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他清朗的声音:“昭阳,等我回来。
”春风卷起他的话尾,拂过宫墙下新抽芽的柳树,也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食盒里的杏仁酥还是硬的,可她知道,沈砚总会笑着吃完。第三章 烽火家书,
锦书难托北境的战报来得比秋叶还密。昭阳每日都去司礼监蹲守,
看驿卒们捧着染血的竹简匆匆而过,心就像被悬在弓弦上,稍一触碰就要断裂。
沈砚的信却来得慢,有时是半月一封,有时隔了整月才到。信纸总是粗糙的麻纸,
字迹却遒劲有力,说的都是些寻常事——今日猎了只白狐,
皮毛可做围脖;营里的炊饼比御膳房的好吃;教新兵射箭时,想起她拉弓时憋红的脸。
绝口不提刀光剑影,绝口不提箭雨枪林。昭阳对着那些信,有时会气鼓鼓地想:这个傻子,
就不知道说些好听的?有时又会抱着信纸掉眼泪,想象他在篝火旁写信的模样,
铠甲上的冰还没化,手指冻得发僵。她回信时总写得密密麻麻,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
说西域进贡的葡萄很甜,说太傅又罚她抄《女诫》。末了总要加一句:“沈砚你要是敢受伤,
我就……我就把你书房的兵书全烧了!”写罢又觉得太凶,提笔涂掉,改成:“北地寒冷,
记得多穿些。”可这封信终究没送出去。那日她刚把信交给信使,
就见司礼监的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脸色惨白:“公主,不好了!北境……北境大败,
沈将军他……”后面的话像被什么堵住,昭阳只觉得天旋地转,
手里的玉佩“啪”地摔在金砖地上,裂成两半。那是去年沈砚送她的生辰礼,和田暖玉,
据说能安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寝殿的,只知道宫女们围着她哭,
母妃握着她的手叹气。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满桌的信纸发呆,
忽然想起沈砚临走时说的话——等我回来。骗子。第三日清晨,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小太监在外头喊:“公主!沈将军派人回来了!”昭阳赤着脚就冲出去,
看见殿外跪着个浑身是伤的亲兵,甲胄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亲兵见了她,磕了个响头,
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公主,这是将军让属下务必交给您的。”油布解开,
是半块染血的银狼徽记,还有一张揉得皱巴巴的麻纸,上面只有三个字:“我没事。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写就,末尾还洇着几点暗红,不知是墨还是血。
昭阳攥着那半块徽记,指节泛白,忽然放声大哭。哭声穿过宫墙,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也让天边的朝霞,都染上了几分血色。第四章 归人未归,心事难藏沈砚回来时是初冬,
带着一身风霜和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他站在宫门前求见,玄色战袍洗得发白,
铠甲上的划痕密密麻麻,像极了他脸上的新伤。昭阳见到他时,正在偏殿学插花。
青瓷瓶里的腊梅刚插上,就听见宫女来报:“公主,沈将军回来了。
”她手里的花枝“啪”地掉在桌上,指尖被刺扎出血珠也没察觉。踉跄着往外跑,
在殿门口撞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脚步猛地顿住。他瘦了好多,下巴尖得硌人,唯有那双眼睛,
还是像从前一样,看她时带着化不开的暖意。那道新添的疤在左脸上,像条狰狞的蜈蚣,
却奇异地没损他半分英气。“昭阳。”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昭阳忽然就红了眼眶,
冲过去捶打他的胸膛:“沈砚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大傻子!”拳头落在他铠甲上,
像打在石头上,震得她指头发麻。沈砚不躲不闪,任由她打着,直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铠甲上的寒气浸得她发抖,可他怀里的温度却很烫。昭阳埋在他颈窝,
闻着那股熟悉的皂角混着硝烟的味道,哽咽道:“你脸上的疤……丑死了。”“嗯。
”他低笑,声音震得她耳朵发麻,“以后不能吓退敌兵,只能吓吓你了。”“谁要你吓!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伸手想去碰那道疤,又怕弄疼他,手在半空停住,“疼不疼?
”“早不疼了。”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摸摸,都长好了。
”指腹下的皮肤凹凸不平,却带着温热的触感。昭阳忽然想起他送的那半块徽记,
从领口掏出用红绳系着的另一半,轻轻合在他带来的那半上,严丝合缝。“你看。
”她吸了吸鼻子,“我说过,你要是敢受伤……”“是是是,”沈砚笑着打断她,
替她擦掉眼泪,“属下知错,以后定当护好自己,不让公主担心。”他忽然低头,
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那公主呢?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昭阳一愣:“我答应过你什么?”“去年雪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春风拂过湖面,
“我说等我回来,带你去围场。”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昭阳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想起宫女们说的那句话——镇国将军府的小公子,
是陛下亲选的驸马人选。“谁……谁答应你了。”她别过脸,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还要去看新到的白孔雀,没空理你。”转身要走时,手腕却被他牢牢握住。
沈砚的掌心很热,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烫得她心尖发颤。“昭阳,”他看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跑了。”廊下的腊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
昭阳望着他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忽然觉得,就算他以后变成个丑八怪,
她大概……也还是会喜欢他的。第五章 红妆铁甲,欢喜冤家陛下的赐婚圣旨来得很突然,
像初夏的雷阵雨,砸得昭阳晕头转向。她捏着明黄的圣旨,指尖都在抖,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沈砚在演武场挥枪的模样,一会儿是他把暖炉塞给她时的温柔。“我才不要嫁给他!
”她把圣旨扔在桌上,气鼓鼓地瞪着前来宣旨的太监,“他就是个木头!是个傻子!
是个……”话没说完,就见沈砚从殿外走进来,一身绯红的喜服,
衬得他原本英挺的眉眼柔和了许多。他对着那太监拱手行礼,然后转过身,看向炸毛的公主。
“公主有何不满?”他挑眉,眼底带着笑意,“是觉得属下配不上您?”“你就是配不上!
”昭阳梗着脖子,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除了会打打杀杀,还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