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砸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竟然笑了。冰冷的纸张划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痛。
我夫君,大将军顾晋衍,正拥着他娇滴滴的表妹苏柔儿,站在我面前。他看我的眼神,
像在看一件扔了都嫌碍事的垃圾。“林晚卿,签了它!柔儿有了我的骨肉,
我必须给她一个名分!”他的声音,和我三年前初见他时一样洪亮,
只是那时充满了少年意气,现在,只剩下刻薄和不耐。我身边的老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他骂:“将军!你怎能如此对待我家小姐!三年来,小姐为你操持偌大的将军府,
为你……”“闭嘴!”顾晋衍一声怒喝,吓得嬷嬷噤了声。他怀里的苏柔儿,
那张永远挂着无辜和柔弱的脸上,适时地滑下两行清泪。她轻轻拉着顾晋衍的衣袖,
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表哥,你别这样……都是柔儿的错,
柔儿不该……不该怀上这个孩子,若是姐姐不愿,我……我这就去把孩子打掉,
我绝不让表哥为难!”说着,她就一副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样子,
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好一朵娇弱无骨的白莲花!顾晋衍果然心疼得不行,
立刻将她抱得更紧,对着我,眼神愈发冰冷。“林晚卿!你听见没有!柔儿为了你,
连孩子都不要了!你还有没有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弯下腰,
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休书,轻轻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我抬起头,
看着这对狗男女,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微笑。“好啊。”我说。空气瞬间凝固了。
顾晋衍愣住了,苏柔儿的眼泪也忘了往下流。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
会像个疯婆子一样扑上去撕打,会抱着顾晋衍的大腿求他不要抛弃我。毕竟,三年来,
我一直都是那个温顺、贤良、甚至有些木讷的将军夫人。一个为了他,可以洗手作羹汤,
可以变卖嫁妆补贴军需,可以为他母亲抄经祈福熬坏眼睛的蠢女人。可他们不知道。
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我的内心独白几乎要冲破喉咙:三年了!顾晋衍!
我为你暗中铺路,为你铲除异己,为你把一个空壳将军府打理成京中人人艳羡的豪门!
我以为我捂得热你这块石头!结果呢?你带着一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野种,来让我滚蛋?!
好!太好了!这将军夫人,谁爱当谁当去!老娘不伺候了!“你说什么?
”顾晋衍像是没听清。我把休书拿在手里,扬了扬,笑意更深:“我说,好啊。这休书,
我接了。不过,不是你休我。”我走到书案前,拿起笔,看都没看休书上的内容,
直接在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林晚卿。然后,我把笔一扔,
将那纸休书“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是我,林晚卿,休了你顾晋衍!”“从此,男婚女嫁,
各不相干!”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得整个正厅鸦雀无声。顾晋衍的脸,
瞬间从错愕变成了铁青,他大概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你……你放肆!”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我放肆?”我冷笑一声,目光从他身上,
缓缓移到他怀里的苏柔儿身上,“放肆的是谁,将军心里没数吗?趁着我回娘家省亲,
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搞上了床,现在肚子大了,就想让我这个正妻挪位置?顾晋衍,
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苏柔儿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抓着顾晋衍衣袖的手都在用力。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晚……那晚表哥他喝多了……”“喝多了?”我直接打断她,
“喝多了就能管不住自己的东西?那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喝多了,都可以随便找个女人播种?
”我的话粗俗又直接,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苏柔儿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只能把脸埋在顾晋衍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顾晋衍的怒火终于被我彻底点燃了!
“林晚卿!你简直不可理喻!满口污言秽语!我顾家没有你这样的主母!你给我滚!
立刻就滚!”“滚就滚。”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走之前,有些东西,我是要带走的。
”顾晋衍一脸鄙夷:“怎么?还想分家产?我告诉你,你这种善妒的弃妇,
一文钱都别想从我顾家拿走!”我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顾家的钱?说实话,
我还真看不上。”我转身,对着一直站在我身后,同样目瞪口呆的贴身侍女夏蝶说:“夏蝶,
去,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好。”夏蝶猛地回过神,重重地点头:“是!小姐!”“记住,
”我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所有我从林家带来的嫁妆,
一件不留!所有我这三年用我自己的钱置办的东西,一件不落!
至于将军府原本的东西……”我顿了顿,眼神轻蔑地扫过顾晋衍那张愤怒的脸。“呵,
那些破铜烂铁,送给我我都不要!”说完,我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我的院子。身后,
是顾晋衍气急败坏的咆哮和苏柔儿假惺惺的劝慰。“表哥你别生气了,
姐姐她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想不开?我看她是疯了!让她拿!我倒要看看,
她那点嫁妆,能有多了不起!”了不起?顾晋衍,你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有多了不起了。
你以为你娶的是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你错了。你亲手赶走的,是你顾家这三年来,
最大的靠山!我的动作很快。或者说,我早就准备好了。
夏蝶带着几个我早就安插在府里的自己人,雷厉风行地开始打包。那些顾晋衍赏赐的,
他母亲送的,所有属于顾家的东西,我们分文不取,碰都不碰。而我的嫁妆单子,
足足有十几页长。库房里,一箱箱贴着林家封条的箱子被抬了出来。
赐的文房四宝、南海的夜明珠、成匹的云锦蜀绣……顾家的管家看着那流水般往外搬的东西,
脸都绿了。顾晋衍的母亲,我的前婆婆,闻讯赶来,看到这阵仗,当场就炸了。“林晚卿!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把将军府搬空吗?!”她指着我的鼻子,尖声叫道。
我懒懒地抬起眼皮:“老夫人,您看清楚了,这些,可都是我的嫁妆,白纸黑字,
单子上写得明明白白。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你!
”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你……你嫁到我们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你的东西,
自然也是顾家的!”“哦?”我挑了挑眉,“原来将军府这么穷啊?
穷到要靠媳妇的嫁妆过日子了?”“我们顾家怎么会穷!”老夫人立刻反驳,
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既然不穷,”我摊了摊手,“那我拿走我自己的东西,
又有什么问题?”老夫人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被一箱箱抬上马车。很快,将军府门前,
就停了浩浩荡荡几十辆马车,那阵仗,比我当年嫁过来时还要夸张。
顾晋衍和苏柔儿也站在门口。顾晋衍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如锅底。
他大概从没想过,我这个他眼里的“商贾之女”,竟然有如此丰厚的家底。他一直以为,
我家只是江南一个普通的富商,当初娶我,不过是看中了我家的钱财能解他一时之困,
外加我性格温顺好拿捏。他哪里知道,江南林家,富可敌国。而我,林晚卿,
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苏柔儿躲在顾晋衍身后,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
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嫉妒和贪婪。她大概在想,这些东西,如果我不走,将来还不都是她的?
我走到顾晋衍面前,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这是什么?”他警惕地看着我。“账本。
”我淡淡道,“三年来,我用我的嫁妆,为将军府添置的田产、商铺,一共是二十三处。
还有,为了填补军需亏空,我先后补贴了三十万两白银。这些,都有账可查。
”我把账本递给他。“我人可以走,但钱,一分都不能少。三天之内,
我希望看到三十万两银票,以及二十三处地契,送到我的新住处。”顾晋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十万两?!林晚卿,你疯了!我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你!”“那是你的事。”我面无表情,
“顾大将军,你不会想赖账吧?我林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的眼神冰冷,
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压迫感。顾晋衍被我看得心头一颤,竟然后退了半步。
“你……你到底是谁?”他终于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同床共枕三年,他竟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上了为首那辆最华丽的马车。车帘放下,
隔绝了顾晋衍震惊和愤怒的视线。“小姐,我们去哪?”夏蝶在我身边小声问。
我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我们的家。”“听雨阁。”京城,
听雨阁。它不是一个阁楼,而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庞大庄园。明面上,它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集酒楼、茶馆、**、情报交易于一体。暗地里,
它是整个大周朝最神秘、最强大的情报和商业网络。而我,林晚卿,代号“青鸢”,
是听雨阁唯一的主人。这件事,除了夏蝶和我最核心的几个手下,无人知晓。三年前,
我为了追寻所谓的爱情,隐藏身份,化身江南富商之女,
嫁给了当时还是个小小校尉的顾晋衍。我动用听雨阁的力量,为他铺平了青云路。
他每一次的“料敌先机”,背后都有我听雨阁送出的绝密军情。他每一次的“化险为夷”,
背后都有我听_雨_阁的暗中相助。他每一次军饷告急,都是我用林家的财力在背后填补。
短短三年,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校尉,一跃成为战功赫赫、圣眷正浓的镇北大将军。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靠他自己的英明神武。真是,天大的笑话!马车驶入听雨阁,
层层守卫躬身行礼。“恭迎阁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走下马车,脱下那身象征着“顾夫人”身份的素雅衣裙,
换上了属于听雨阁阁主“青鸢”的玄色金纹长袍。我站在听雨阁最高处的望月台上,
俯瞰着整个京城的繁华。“夏蝶。”“属下在!”“传我的命令。”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第一,从今天起,断绝一切给顾晋衍的军情支持。”“第二,
收回所有我们安插在顾家军中的人手。”“第三,之前被我们压下去的,
关于顾家贪墨军饷、克扣兵粮的证据,可以适当‘不小心’地泄露一些出去了。”“第四,
通知我们所有合作的商号,即日起,停止向顾家供应任何物资,尤其是军粮和药材。
谁敢阳奉阴违,就是与我听雨阁为敌!”“第五,去查查那个苏柔儿,
把她的底细给我查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抢我林晚卿的男人!
”一道道命令,从我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夏蝶的眼睛越来越亮,兴奋地躬身领命:“是!
阁主!属下这就去办!”她转身离去,脚步都带着风。我知道,我听雨阁上下,
都为我这三年的“委曲求全”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终于可以出了!顾晋衍。苏柔儿。
好戏,才刚刚开始。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我,你这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还能风光多久!
事实证明,顾晋衍的风光,比我想象中还要短暂。我离开将军府的第三天。
顾晋衍的军队在与北狄的一次小规模遭遇战中,因为情报失误,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