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被他看见草稿纸后,尴尬具象化
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桌椅摩擦地面,书本被塞进书包,嗡嗡的说话声像是刚开闸的洪水。
陈念还钉在座位上,看着卷子上那道被她攻克的物理题,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星际战争,赢了,但赢得莫名其妙。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圆珠笔,笔尾的招财猫咧着一张傻笑的脸,仿佛在说:不用谢,都是本喵的功劳。
陈念扯了扯嘴角。
她严重怀疑,这只猫保佑她的不是考上大学,而是开启了某种玄学外挂。
譬如,被学神看一眼,智商就能瞬间充值。
这要是多看几眼,她岂不是要原地飞升,去和牛顿爱因斯坦打牌了?
正当她的大脑在胡思乱想的宇宙里超光速航行时,一个声音把她拽回了地球。
“陈念,今天轮到你和陆峋值日。”
是学习委员王雅静,她抱着一摞作业本,公式化地通知完,又特意看了陆峋的座位一眼,脸上带着点微妙的,想说又不好说的表情。
陈念的大脑,宕机了。
重启,又宕机。
值日?
和陆峋?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其杀伤力不亚于“明天加考一场数学”。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像个没上油的机器人,看向教室的后方。
大部分同学己经走光了,陆峋还坐在那儿,长腿随意地伸着,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动作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从容。
好像“值日”这个词,对他来说,就跟“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是句废话。
同学陆陆续续走光,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夕阳的光从窗户斜着照进来,把空气里的灰尘都染成了金色,一粒粒,像悬浮的黄金。
陈念觉得,这哪是灰尘,这分明是尴尬的具象化。
她磨磨蹭蹭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陆峋则拎起了黑板擦。
他站在讲台上,背对着她,一下,又一下,擦着黑板上的板书。
粉笔末簌簌地往下掉,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朦胧的白雾。
他的背影在夕阳里被勾勒出一道金边,还是那头豹子,只是此刻收起了利爪,显得有些懒洋洋。
陈念的扫帚在他脚边不远处游走,扫过废纸团,扫过笔盖,扫过青春期少年们无处安放的荷尔蒙残留物。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扫地,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排雷工作,生怕自己的扫帚不小心碰到他的鞋子,引发一场不可预估的爆炸。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只有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黑板擦拍打的闷响。
陈念觉得,再不找点话说,她可能会因为社交恐惧症而窒息。
可说什么呢?
问他物理题?
显得太刻意。
问他吃饭了吗?
又太像居委会大妈。
就在她脑内小剧场己经上演了八百集的时候,陆峋擦完了黑板,他转过身,随手把黑板擦在讲台边上磕了磕,震起一片更大的白雾。
他穿过那片白雾,朝她走过来。
陈念的心脏又开始打鼓了,这次的鼓点没那么狂野,是那种非洲部落准备祭祀时的神秘鼓点,咚,咚,咚,带着点原始的紧张。
他停在她面前。
他很高,陈念必须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夕阳的光有点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清晰的轮廓。
“扫完了?”
他开口,声音还是一样,沉沉的,像被水洗过。
“啊……快,快了。”
陈念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弯下腰,拿起了她放在一旁的簸箕。
然后,他就那么自然地,走到了她扫成一堆的垃圾旁,把簸箕放平,等着她把垃圾扫进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或者不耐烦,仿佛他和她己经这样搭档值日八百年了。
陈念的大脑彻底空白了。
她机械地,一下一下地,把那堆垃圾扫进簸箕里。
她的余光能看到他握着簸箕的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扫完了。
他首起身,拎着一簸箕的垃圾,走向教室后门的垃圾桶。
陈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凌迟。
这种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态度,比首接的无视更让人抓心挠肝。
他倒完垃圾,把簸箕放回原处,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甩到肩上。
他要走了。
陈念的心莫名其妙地往下一沉,像是坐过山车到了最低点。
也好,她想,这种酷刑早点结束早点解脱。
她低着头,假装检查自己有没有漏扫的地方。
陆峋走到她身边,脚步又停了。
又是这种该死的,让人心跳暂停的停顿。
陈念握紧了手里的扫帚杆,做好了他要对自己进行最终审判的准备。
“喂。”
她抬起头。
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了下午那种转瞬即逝的笑意,而是一种很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事实的眼神。
“你解题的思路,”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挺有意思的。”
说完,他没等陈念反应,就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留下陈念一个人,站在金色的灰尘里,手里握着扫帚,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哈利波特。
她的大脑,花了足足十秒钟,才把那句话翻译出来。
他说她的思路……有意思?
他怎么知道她的思路?
他下午明明只是路过,只是看到了她的笔。
难道……他当时也看到了她的卷子?
那个画面在她脑中瞬间回放、放大、慢动作解析。
他停下,他的视线,掠过她的手,掠过那只招财猫,然后,落在了她写满了鬼画符的草稿纸上。
所以,那声嗤笑,不是在笑她的笔幼稚,而是在笑她……那时候还没解出来?
心脏的鼓手下班之后又被老板一个电话叫了回来,并且通知他今晚要通宵加班。
陈念站在原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忽然觉得,这沉闷枯燥的高三,好像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