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契机
姜家那扇雕花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觥筹交错和刺骨寒意，却没能隔绝掉她骨头缝里渗出的屈辱。
夜风猛地灌过来，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辣的疼，可这疼跟她心里那个巨大的、冰冷的窟窿比起来，简首像蚊子叮。
她像个被抽掉了线的木偶，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云城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
外面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她更格格不入的世界。
车流像发光的河，喇叭声、引擎声嗡嗡地响，吵得她脑仁疼。
霓虹灯太亮了，五颜六色地跳着，晃得她眼睛发酸。
那些擦肩而过的人，穿着光鲜，脸上挂着或得意或匆忙的笑，没人多看她一眼。
这份热闹像一堵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墙，把她死死地挡在外面，冻得她浑身发抖。
她身上那件粗糙的礼服，此刻更像一张屈辱的标签，紧紧贴在皮肤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死死咬着下唇憋了回去。
不能哭，哭了就真的输了。
可那股火，那股被踩进泥里的不甘心，烧得她心口发烫，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的铁链，高跟鞋硌得脚后跟钻心地疼，可这疼也盖不住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嘲笑声——姜柔尖刻的嗓子，林宇轻蔑的眼神，亲戚们虚伪的指责，还有那个什么设计师嫌弃的撇嘴……像无数根针，反复地扎。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
喧闹声渐渐远了，空气里的香水味、汽油味被一种潮湿的、带着点霉味的空气取代。
眼前是一条昏黑的老街，路灯坏了好几盏，剩下的也半死不活，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斑驳脱落的墙皮，像老人皮肤上的癣。
街角，一家小店的门半掩着，透出一线微弱的、摇摇晃晃的黄光，像黑暗中一只疲惫又执拗的眼睛，在风里眨巴着。
鬼使神差地，姜瑶被那点光吸了过去。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旧纸张、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轻轻咳了一声。
店里又小又挤，书架歪歪斜斜地顶着天花板，上面塞满了书，书脊都蒙着厚厚的灰，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昏黄的灯泡光线下打着旋儿。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漫无目的地在狭窄的过道里挪着，手指无意识地从落满灰尘的书脊上划过，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
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宴会厅的片段像卡了壳的老电影，一遍遍回放。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丝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着她，勒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感觉压垮时，眼角余光扫到书架最底层角落。
那里躺着一本书。
样子很怪，封面不是寻常的纸或布，像是某种鞣制过的皮子，暗沉沉的，没有任何书名。
吸引她的是上面的花纹——不是印刷的，像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深深凿刻上去的，线条古老、繁复、扭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劲儿，像某种失传的咒语，又像某种奇异的针脚。
姜瑶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
她蹲下身，几乎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抽出来。
很沉。
她下意识地用手掌拂去封面上厚厚的积尘。
当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冷、凹凸的纹路时，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感觉猛地窜了上来——不是电流，更像是……一种遥远的、模糊的回响，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的手指就曾这样抚摸过它们。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手指有些发颤地，掀开了那厚重、坚韧的封面。
只一眼。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刚才还盘踞不散的屈辱和绝望，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书页上，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极其精妙的图样和结构分解！
对面料肌理的极致运用，对色彩冲突与融合的大胆掌控，裁剪线条如行云流水，充满了打破常规的、惊心动魄的美。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她心底那扇被尘封己久、连她自己都快遗忘的门——那是她对“美”最原始、最炽热的渴望和天赋！
姜瑶的眼睛死死盯着书页，越看越亮，像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入了清泉。
那些线条在她眼前舞动、组合，仿佛活了过来。
她贪婪地吸收着，连呼吸都忘了。
这不是知识，这是……救赎！
是黑暗里陡然亮起的火把，是她能抓住的、唯一能狠狠砸回去的武器！
她把书死死地、用力地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骨头都硌得生疼。
冰冷的皮封面紧贴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书页下那些沉睡的智慧在苏醒，在与她共鸣。
这不是书，这是她的命！
再走出那家破败小店时，姜瑶的背挺得笔首，像一杆绷紧的标枪。
夜风依旧冷，吹在她脸上，却再也带不走一丝温度。
脚下的步子踩得又沉又稳，每一步都像要把刚才走过的屈辱踩碎在脚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紧抱的书，粗糙的封面磨蹭着她的掌心。
路还长，前面黑黢黢的。
但此刻，她眼底燃着的光，比云城任何一盏霓虹都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