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最近新开了家包子铺...每天早上排满了门面，人越来越多，
人越来越少...但是那些个吃过的人都说好，都说好，肉质鲜美，
肉质鲜美...回头客啊，回头客啊，是越来越少，特别是那些个花季少女啊！
”——哑巴说“我看那老板啊，像个好人啊，每天晚上都看见，他把那些个花季少女，
带进院子啊，那女孩被脱衣服啊，脱衣服啊，拖了衣服洗澡啊，洗澡啊，与女孩洗澡，
洗了到床头，日后不见了，不见了，只见那老板起得早早，起来卖包子喽！
”——瞎子说“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不同女人的哀嚎啊，听着我这个老男人睡不着，睡不着，
也想找个女人睡觉，稀罕，稀罕，但是说来也巧，女人凌晨三点倒也不哀嚎，正伴着春睡觉，
被那老板杀猪砍骨剁肉声响惊醒，直到五点才没了猪叫，没了猪叫，包了包子，
睡个好觉”——聋子说第一章：晨雾与香气寅时刚过，天还沉在靛青的墨色里，
镇东头“陈记包子铺”的烟囱便吐出了第一缕白烟。那烟起初细弱，很快便粗壮起来，
混入清晨的薄雾，纠缠不清。不多时，一股霸道而浓郁的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
开始沿着青石板路蔓延，钻进每条缝隙，唤醒每个沉睡的鼻子。王屠户打着哈欠推开院门，
这股香气便直冲脑门。“嚯！陈老板这手艺，绝了！”他咂咂嘴，腹中馋虫立刻被勾得翻腾。
等他踱到铺子前，队伍已经排出了巷口。蒸笼掀开的刹那，白茫茫的水汽汹涌而出，
裹挟着更加汹涌的肉香，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笼屉里，包子皮薄得近乎透明，
隐约透出里面饱满、油润、色泽诱人的馅料，汤汁似乎随时要破皮而出。老板姓陈，
约莫四十上下，个子不高，敦实，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角堆着细密的褶子，
显得格外憨厚勤勉。他动作麻利，收钱、递包子、掀笼盖，一气呵成。那双沾满面粉的手，
关节粗大，指腹和虎口处布满厚厚的老茧，还有几道陈旧的、颜色略深的疤痕。“陈老板，
生意兴隆啊！”排在前头的李铁匠嗓门洪亮。 “托您的福，混口饭吃。”陈老板笑着应和，
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他递过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李铁匠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滚烫的肉汁烫得他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囫囵咽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香！
真他娘的香！这肉馅，鲜得邪乎！”队伍缓缓移动，食客们脸上洋溢着相似的餍足。只是，
细看之下，几个常来的老面孔——比如杂货铺的赵先生——今天却没来。
排队的多是些生面孔，或是像王屠户这样嗜肉如命的老饕。队伍里，
一个穿着崭新碎花裙子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怯生生地排在末尾，
好奇地张望着蒸腾的热气和香气来源，浑然不觉斜对面巷子口阴影里，
一个衣衫褴褛的瞎子正“望”着铺子方向，浑浊的眼珠毫无焦点，
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仿佛在咀嚼着什么看不见的恐惧。就在这时，
一阵压抑的哭嚎声由远及近，撕破了清晨暂时的安逸。是镇西头的张裁缝和他婆娘，
两人眼睛红肿，张裁缝手里举着一件水红色的衫子，声音嘶哑：“小翠！我的小翠啊！
谁看见我家小翠了？昨儿晚上说去河边洗衣裳，就再没回来啊！”人群骚动起来，
议论声嗡嗡作响。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低声猜测是不是跟货郎跑了。
陈老板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瞬，随即化作更深的惋惜，他探出头，
对着张裁缝喊道：“老张大哥，别急！兴许姑娘贪玩，过两天就回了！
要不要先吃个包子垫垫？”他的声音淹没在张裁缝夫妇的悲声中。没人注意到，
铺子后门那条狭窄、终日不见阳光的巷子里，清晨负责洒扫的老王头，
劲刮着墙角下水道口附近几片粘着暗红色污渍、沾了泥浆的、细软的、像是某种毛发的东西，
成了一个疙瘩...第二章：失落的绣鞋与后院的木门小翠的失踪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涟漪虽不汹涌，却在镇民心底悄然扩散。官府派人查了查，没找到什么线索，
只当是少女心性不定，许是跟人私奔了。流言在茶馆酒肆里发酵了几日，
又被日复一日的劳作和“陈记”那勾魂摄魄的香气冲淡了些。这天午后，
几个半大孩子在镇子边缘的芦苇荡里摸鱼玩水。水草纠缠的浅滩处，
一只沾满淤泥的绣花鞋被水流推上了岸。鞋面是褪色的桃红缎子，绣着一对歪歪扭扭的喜鹊，
针脚稚嫩。一个眼尖的孩子认了出来，惊叫：“呀！这不是小翠姐的鞋吗？
她上个月还在跟我娘显摆自己绣的呢！”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回镇上。
张裁缝夫妇捧着那只湿漉漉、沾满腥臭淤泥的鞋，哭得几乎昏厥。鞋是在下游芦苇荡发现的，
离小翠说去洗衣裳的河上游足有几里地。这绝不是意外落水能解释的距离。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漫上人们的心头。傍晚，货郎的女儿小红挎着篮子经过包子铺。
她爹出门跑货去了，家里快揭不开锅。陈老板正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歇息，
夕阳给他敦实的身影镀上一层暖光，显得格外可靠。“红丫头，愁眉苦脸的做啥？
”陈老板和蔼地问。小红低着头，嗫嚅着说了家里的窘境。“唉，可怜见的。
”陈老板叹了口气，搓了搓他那布满老茧的手，“这样吧，
铺子里正缺个手脚麻利的人帮忙洗洗涮涮，准备明天的料。管你一顿晚饭，
再给你几个铜子儿，应应急？”小红的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地点头。“跟我来吧，
后院有水井。”陈老板站起身，推开那扇连接铺面和后院的厚重木门。
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很久没有上油。门开了一条缝，
湿水汽、廉价皂角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铁锈或是什么东西放久了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
小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斜对面巷口的瞎子，
空洞的眼窝“望”着那扇缓缓合拢的木门。
他似乎听到了门内隐约传来女孩低低的、带着点怯懦的道谢声，
接着是门闩落下的沉重“咔哒”声。然后，是短暂的水声哗啦，像是木桶放进井里，
又像是…泼水的声音？瞎子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他摸索着身边的竹竿，
急促地敲打着地面，仿佛要驱散什么无形的恐惧，匆匆地“走”开了，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那扇厚重的木门，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
像一张沉默而贪婪的嘴...第三章：夜半的砧板与异草小红那晚没有回家。
货郎第二天晌午才赶回来，听闻消息，疯了一样冲到包子铺。
陈老板一脸错愕和无辜：“红丫头？昨晚帮我洗了菜，收拾干净，吃了两个包子，
说家里爹快回来了，得赶紧回去照应，天没黑透就走了啊！”他眼神坦荡，
甚至还带着一丝对货郎失女的同情。货郎搜遍了镇上可能的地方，一无所获，
只能像张裁缝一样，徒劳地举着女儿的旧头绳，在街头巷尾绝望地呼喊。
恐惧不再仅仅是涟漪，它开始凝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住在包子铺斜对面的张寡妇，成了镇上最不安的人之一。她睡眠本就浅，近来更是夜夜惊醒。
不是被噩梦，
而是被一种声音——一种从包子铺后院方向传来的、规律而沉闷的“咚…咚…咚…”声。
那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像沉重的鼓点敲在人心上，隔着墙壁和夜色，
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起初，她以为是陈老板在处理猪肉，准备第二天的馅料。
屠户半夜杀猪剁骨也是常事。但渐渐地，她觉出了不对。这声音的频率、力道，
还有那持续的时间…不像是在处理一头猪，倒像是…在处理很多“块”东西？
而且每次声音响起的时间，总是在子夜过后，持续一两个时辰，
然后在凌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伴随这声音的，还有她家养的那条大黄狗，
每到此时就变得异常焦躁，对着后院方向发出低沉而恐惧的呜咽，夹紧尾巴在屋里乱转。
张寡妇忍不住跟隔壁的刘婶嘀咕。刘婶脸色一白，压低声音：“你也听见了？
我…我还以为是错觉！那声音，听着心里直发毛！还有…”她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说，
“你没发现老陈后院墙根底下那几棵野草？长得也太好了！油绿油绿的，比施肥的菜还壮实！
前几天下雨，冲开点土，我好像瞅见…底下露出来一小块布头，粉色的，
像是姑娘家衣裳的料子…可把我吓坏了，赶紧用脚埋上了！”与此同时，
住在镇子另一头、耳朵几乎全聋的老光棍聋子，正躺在他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
他听不见张寡妇听到的“剁骨”声，也听不见狗叫。但他能“感觉”到。每当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时，他身下的床板，脚下的地面，就会传来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震动。
那震动带着一种沉闷的节奏感，一下，又一下，透过骨头传导上来。伴随着这震动，
空气里似乎也弥漫开一种味道——不是白天那种诱人的肉香，
而是一种更原始、更腥膻、带着铁锈味的气息，浓烈得仿佛凝固在鼻腔里。
聋子烦躁地翻了个身，用破被子蒙住头，
嘟囔着：“杀猪的动静真大…还让不让人睡了…剁完了好，
剁完了就能睡个安生觉了…”他怀念着凌晨时分，当震动和那股腥气终于停止后，
飘来的、能助他安眠的、温暖的包子香气...第四章：血痕与沉默的回头客怀疑如同藤蔓，
在无声中疯狂滋长。曾经门庭若市的“陈记包子铺”，
门前那条蜿蜒的长队肉眼可见地缩短了。一些熟面孔消失了，比如杂货铺的赵先生，
比如开茶馆的孙掌柜。偶尔有不明就里的外地人慕名而来，
往往会被相熟的本地人用眼神或细微的手势悄悄劝阻。这天清晨，轮到赵先生难得早起，
想着给家里病弱的老娘换换口味，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铺子前。人少了许多，
他很快排到了前面。陈老板依旧笑容可掬，只是眼下的乌青似乎更重了些，
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搬起一摞沉重的空蒸笼时，袖口被蹭了上去，露出半截小臂。
赵先生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瞳孔骤然一缩。在那布满老茧和旧疤的小臂上，
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深深的抓痕！那痕迹蜿蜒扭曲，皮肉外翻，边缘还带着凝结的血痂，
分明是指甲用力抓挠留下的！陈老板似乎察觉到赵先生的视线，动作极快地拉下袖子，
脸上的笑容不变，解释道：“咳，昨天劈柴火，不小心让木刺划拉了几下，不碍事。
”赵先生含糊地应了一声，接过包子。那熟悉的、浓郁的肉香此刻钻进鼻孔，
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铺子，手里的包子滚烫，
却像握着两块烧红的烙铁。回到家中，看着病榻上期待的老娘，
他最终默默地把包子放在了桌上，转身去熬了一锅清粥。镇上关于失踪少女的议论并未停息，
只是变得更加隐晦和充满暗示。茶馆里，李铁匠灌了口粗茶，压低了嗓门：“老王头，
你那天早上扫后巷，真没扫出点啥‘特别’的东西？”老王头捏着旱烟杆的手一抖，
烟灰簌簌落下。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四周，最终只是深深吸了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也模糊了他含混的回答：“能…能有啥…就是些烂菜叶子泥巴汤…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