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泪沼,一片被时间与遗忘浸泡的所在。
我蜷缩在朽木与淤泥的罅隙里,背脊贴着冰冷滑腻的苔藓。
这粗糙而熟悉的触感,是我最忠实的伴侣。
我的目光,如同沼泽上空那些昏沉欲睡的水蝇,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高远、澄澈、令人刺痛的光明——天际。
那里,是云穹氏天鹅的领域。
她们舒展着长颈,羽翼掠过无云的碧空,姿态优雅得如同流动的诗行。
她们每一次振翅,都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泪沼浓稠滞重的空气,也刺进我卑微的躯壳深处。
最耀眼的,是那只颈项修长、羽翼边缘仿佛镀着银光的年轻雌天鹅。
她的清唳,如同碎冰投入深潭,能瞬间冻结我笨拙的心跳。
我屏息凝望,仿佛她每一次优雅的滑翔,都足以耗尽我整个泥泞世界里积攒的所有光亮。
我的仰望,是一株深陷淤泥的苇草,徒劳地向往着它永远无法抵达的天空。
泪沼的邻居们,那些灰扑扑的野鸭、聒噪的麻雀,甚至慢吞吞的老龟,总在我痴望时投来毫不掩饰的哂笑。
“喂,泥巴疙瘩!”
一只野鸭粗嘎地嚷着,翅膀拍起浑浊的水花溅到我身上,“醒醒吧!
云穹氏的影子落下来,都比你干净体面!
你那份心思,比这沼泽里的臭气还让人发笑!”
笑声尖锐地刺破沉闷的空气。
我垂下头,更深地缩进朽木的阴影里,让冰凉的泥浆包裹住发烫的窘迫。
是啊,一只满身癞斑、在烂泥里打滚的癞蛤蟆,怎敢奢望那云端之上的存在?
那份仰望,本就是泪沼里最荒唐、最可悲的痴心妄想。
然而,命运的轮盘有时会碾碎所有卑微的预设,以一种残酷的方式。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泪沼上空,往日天鹅优雅的轨迹被一种不祥的喧嚣取代。
猎人的呼哨、猎犬狂躁的吠叫、翅膀剧烈拍打的混乱风声,还有……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空气的悲鸣!
一道巨大的、挣扎着的白影,如同被天空猛然抛弃的陨石,裹挟着风声与绝望,轰然坠落!
“噗通!”
泥水剧烈地炸开,浑浊的浪花高高溅起,又沉重地砸落下来,像一场肮脏的雨。
泥点溅了我一身。
泥浆渐渐平息,露出中央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