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猎惊魂永定三年,秋意浓烈,皇家秋猎场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
漫山的山楂树像是被天边的烈火点燃,红得夺目而热烈,与湛蓝如宝石的天空相映成趣。
九岁的沈清沅身着月白色的罗裙,在这片如火的山林间,宛如一只灵动的玉兔。
她正蹲在那棵最为粗壮的山楂树下,小手托着粉扑扑的腮帮子,专注地看着蚂蚁匆忙搬家。
微风轻拂,发丝微动,腕间的半块双鱼玉佩在透过叶隙的阳光里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那温度恰似母亲林月瑶温暖的手,给予她无尽的安心。
“叮铃——”发髻上的银铃毫无预兆地剧烈摇晃起来,
清脆的声响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地四散飞去。清沅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一只野狗正张着淌着涎水的嘴,黄浊的眼睛里透着令人胆寒的凶光,
前爪在草地上刨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仿佛要将地面撕裂。这畜生不知从何处窜出,
带着一股骇人的气势径直朝她扑来。“啊!”清沅吓得小脸瞬间煞白,本能地往后缩,
后腰却狠狠撞上坚硬的树桩,疼得她眼眶瞬间泛红。野狗见状,猛地扑了上来,
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咻”的一声锐响擦过耳畔,
紧接着便是野狗的惨叫。一支短箭精准地钉在它前腿与身体连接处,野狗呜咽着滚到一旁,
在草地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别怕。”少年那清朗的声音仿佛山涧清泉,
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安抚,瞬间浇灭了清沅心中的恐惧。清沅缓缓抬头,
撞进一双沉静而深邃的杏眼。眼前的少年正是十二岁的裴砚,他身着玄色骑射装,
身姿挺拔如松,袖口沾着些许草屑,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弓,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
他身后跟着一个捧着箭筒的小丫鬟,眼神灵动,还有一个怯生生的男孩,
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却总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旁人,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畏惧。
“镇国府裴砚。”裴砚微笑着折了一支山茱萸,殷红的果子轻轻蹭过清沅的发鬓,
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这个能辟邪。”指尖相触的刹那,
清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母亲教导的“男女授受不亲”,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仿佛被夕阳染透。她慌忙解下腕间玉佩,塞到裴砚手中:“谢裴哥哥。”转身跑开时,
月白裙摆扫过裴砚的靴角,留下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母亲亲手调制的香膏,
带着家的温暖与安宁。裴砚捏着温热的玉佩,心中一动。他忽然发现,
这玉佩的缺口竟与自己腰间祖母所给的半块严丝合缝。阳光透过山楂叶的缝隙,
洒在合璧的玉佩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宛如一幅梦幻的画卷。而此刻,裴砚的心跳如同擂鼓,
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胸膛,向整个世界宣告这份奇妙的缘分。“哥!
”七岁的裴明轩被丫鬟牵着走来,他偷偷瞥了一眼那玉佩,又飞快地低下头。
母亲柳氏昨夜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嫡兄什么都比你强,你再不争气,
将来镇国府的爵位就没你的份!”假山后,柳氏正紧紧盯着裴砚指尖的玉佩,
银护甲深深掐进丝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当年,她能设计让裴砚生母“失足”落水,
如今,她又怎会容得下一个商户女打乱她的计划——在她心中,
只有明轩才该是镇国府唯一的继承人。“去查沈清沅的底细。”她对身后的周嬷嬷低语,
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商户,敢攀我们镇国府的高枝。
”2 绣帕风波周嬷嬷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悄无声息地退下,
消失在假山后的小径中。时光悠悠流转,转眼间,沈清沅迎来了十岁生辰。
沈府虽算不得高门大户,却也热热闹闹地摆了三桌客,家中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席间,绸缎庄的王掌柜满脸羡慕地说:“镇国府大公子真是文武双全,
前日在围场一箭射穿了铜钱眼呢!”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清沅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回到房中,她翻箱倒柜,找出母亲留下的月白绫罗。灯光昏黄,她就着这微弱的光,
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整整三夜,她沉浸在绣帕的世界里,
帕子四角各绣了一株小小的山茱萸,针脚细密得如同她对裴砚的心意,
每一针都饱含着少女的羞涩与期待。她本想亲手将绣帕交给裴砚,可一直没寻到机会,
便打算让可靠的老嬷嬷送去镇国府。然而,沈玉薇得知此事后,主动找到清沅,
满脸笑意地说:“姐姐,我正要去镇国府附近,让我帮你把这个带给裴公子吧。
”清沅犹豫了一下,想到沈玉薇毕竟是妹妹,应该不会出错,便将绣帕交给了她。
沈玉薇转身却快步躲进花园假山后。看着帕上精致的绣纹,
嫉妒如同毒藤般在她心中疯狂生长。凭什么清沅作为嫡女就能得到一切?她咬着牙,
抓起地上的泥巴,狠狠砸在帕子上,又用鞋底用力碾了碾,仿佛这样就能碾碎清沅的幸福。
之后,她拿着脏污的绣帕找到裴砚身边的小厮,欺骗他说:“这是沈清沅给裴公子的,
她还说裴公子不过是个仗着家世的公子哥,根本配不上她的心意。”小厮信以为真,
将绣帕随意丢弃在一旁。而这边,清沅一直满心期待着裴砚的回应。几天后,她却听到传言,
说裴砚对她送的东西不屑一顾。清沅满心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望着窗外飘落的花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此时的镇国府祠堂,裴砚正跪在蒲团上,
一笔一划地抄着《孝经》。柳氏拿着沈玉薇送来的“脏帕子”,
在裴老夫人面前声泪俱下:“母亲您看,阿砚竟和商户女私相授受,
传出去要被勋贵圈笑掉牙的!”老夫人闭目捻着佛珠,神色平静,没有应声。柳氏见状,
便自作主张:“罚他抄百遍《孝经》,好好反省!”裴砚抄到第七十三遍时,
他的心腹小厮气喘吁吁跑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包括沈玉薇的所作所为以及绣帕被丢弃的事。裴砚听闻后,立刻起身,不顾惩罚,
四处寻找那块绣帕。终于,他在柴房的角落里找到了被丢弃的绣帕,上面满是泥污,
但他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轻轻拂去灰尘。看着帕角那株小小的山茱萸,
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份心意。三日后,
一架刻着“流泉”二字的古琴被抬进沈府。琴盒里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遒劲有力:“琴声不问出身。”送琴的赵嬷嬷是裴老夫人的陪房,趁四周无人,
对清沅轻声说:“老夫人让我带句话:双鱼佩合则缘定,莫听旁人嚼舌根。等你及笄,
她亲自为你做主。”清沅抚着冰凉的琴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把纸条夹进母亲的账本,
旁边是林月瑶留下的字迹:“心之所钟,无畏以往。”3 及笄之痛那一刻,
她仿佛从母亲的字迹中汲取到力量,暗暗发誓,要坚守这份与裴砚的缘分。十五岁,
及笄之年,对女子来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沈府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镇国府送来的贺礼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精美绝伦,却没提裴砚是否会来。清沅坐在镜前,
望着铜镜里梳着及笄发髻的自己,眉眼间透着少女的娇羞与期待,可心中却隐隐有些空落。
“小姐,去后院走走吧?”沈玉薇的侍女春桃牵着一匹白马进来,那马毛色光亮,身姿矫健,
宛如从天而降的神马。“这是刚从北地买来的,温顺得很,您骑上定好看。
”清沅望着那匹神骏的白马,不禁动了心。她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刚走两步,
马镫突然“咔哒”一声松脱。清沅只觉左腿一阵剧痛,惊呼一声,整个人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小姐!”春桃扑过来哭喊,“您怎么自己摔了呀!
”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意——沈姨娘说了,只要清沅成了废人,
镇国府的婚事自然会落到玉薇头上。清沅醒来时,已躺在雕花床上。太医院的李院判诊脉后,
对着沈父无奈地摇头:“骨头伤得太重,怕是...难再像从前那样走路了。
”她望着床顶的藕荷色纱帐,泪水无声滑落。她忽然想起那架流泉琴,裴砚送的琴还在,
可她以后,还能为他抚琴吗?边关的裴砚收到家书时,正挥舞着长刀,砍翻第三个匈奴兵。
信是柳氏让人代写的,寥寥数语:“沈小姐及笄礼坠马,轻伤无碍,勿念。”他攥着信纸,
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顾一切地冲出敌阵,心头的焦躁像野火般燃烧。清沅那么怕疼,
怎么可能只是轻伤?“备信!”他对副将怒吼,“我要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可那封信没能送出。柳氏早已买通驿站驿丞,所有关于沈清沅的消息,
都被换成了“安好”。直到半年后,裴砚打了一场大胜仗,班师回朝路过江城,
军...沈小姐早坐轮椅了...柳夫人每月都换您的家书啊...”裴砚连夜策马到沈府,
却被管家拦在门外:“小姐说,她如今这副模样,不配见您。”他望着紧闭的朱门,
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佩,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他翻身上马。他知道,他得先回京城,
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阻碍,一一扫清,才能给清沅一个安稳的未来。4 重逢情深此时,
在沈府的暗处,沈玉薇看着裴砚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三年过去了,沈府的清沅早已习惯了轮椅上的生活。她不再弹琴,
每日只是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书,偶尔让阿中推着去河畔散心。阿中是母亲留下的小厮,
当年柳氏派人来砸轮椅,是他用后背硬生生扛住木棍,至今阴雨天背上的伤疤还会隐隐作痛。
这天刚从河畔回来,就听见前厅吵嚷。“我哥是镇国将军!娶个残废?
传出去不怕笑掉人大牙!”尖利的少年音刺得人耳膜疼。阿中把她推到屏风后,
低声道:“是裴二公子,来退婚的。”清沅的心沉了沉。她知道两家早有口头婚约,
却没想过会这样被摆上台面。“商户女就是商户女,”裴明轩还在不依不饶地嚷着,
“当初要不是看沈家有点钱,谁乐意结这门亲?现在成了废人,赶紧滚...”“住口!
”一声厉喝打断了他。清沅透过屏风缝隙看去,身着玄色朝服的裴砚闯了进来,腰间红穗下,
半块双鱼佩轻轻晃动。他比三年前更高了,眉眼间多了几分战场磨砺出的凌厉,
看向屏风的目光却藏着她熟悉的温和。“我与清沅有婚约在前,”他声音不大,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退婚之事,我说了才算。
”裴明轩吓得缩了缩脖子:“可是母亲说...”“母亲那边,我去说。”裴砚打断他,
目光穿过屏风,温柔地说,“清沅,出来见一面。”阿中刚要推轮椅,清沅按住他的手。
她理了理裙摆,深吸一口气:“推我出去。”裴砚看见她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他快步走来,在轮椅前蹲下,像小时候那样笑着:“清沅,
好久不见。”清沅望着他腰间的玉佩,忽然问:“三年前,流泉琴是你送的?”裴砚点头,
从怀里掏出块洗得发白的帕子。帕角有个老鼠咬的小缺口,
被细密的针脚补过——正是当年她绣的山茱萸帕。“我知晓你送帕子的心意,
也知道沈玉薇的恶行,这块帕子我一直带在身边,从未丢弃。”他把帕子递过来,
眼中满是深情,“我知道是你绣的。”清沅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他一直都懂,原来他从未辜负自己的心意。那些被辜负的期待,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归宿。
她伸出手,接过帕子,手指轻轻摩挲着帕上的纹路,仿佛在触摸那些逝去的岁月。此时,
裴明轩在一旁看着两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母亲的教诲,又看看裴砚和清沅之间的深情,
心中不禁对自己曾经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悔意。元宵佳节,花灯如昼。红灯笼映照着雪地,
宛如撒了一地碎金。阿中指着一盏走马灯,兴奋地说:“小姐你看,上面画的是将军打仗呢!
”清沅笑着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灯影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几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腿不好使了?
要不要哥哥们帮你推轮椅?”其中一个醉汉嬉皮笑脸地说道,言语中满是挑衅。“让开。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沅回头,看见裴砚披着狐裘大衣,手里握着柄长剑,
剑鞘凝着薄霜。雪花落在他发间,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峻的气质,宛如天神下凡。
地痞们看清来人,吓得酒都醒了大半——竟是镇北将军裴砚!他们屁滚尿流地跑了,
生怕慢一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还好吗?”裴砚关切地问道,他解下狐裘,
轻轻裹在清沅肩上,狐裘带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温暖而安心。清沅低头,
看见他指尖发红——定是从军营策马赶来,连暖手的功夫都没有。“小时候你怕黑,
总爱拽我衣角。”裴砚忽然弯腰抱起她,“现在不怕了?”清沅埋在他胸口,
听着沉稳的心跳,摇了摇头:“不怕了。”因为知道你会来。路过街角药铺时,
裴砚进去买了盒冻疮膏:“给阿中吧,上次见他扶你上车,手冻得通红。
”清沅望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母亲说的:心细如发的男子,才懂得真正疼人。她伸出手,
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像小时候那样。裴砚的脚步顿了顿,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他没说话,
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5 婚约风波此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有一个神秘的黑影默默地注视着他们,黑影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待裴砚和清沅离开后,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裴砚开始频繁来沈府。
有时带北地的葡萄干,有时带西域的琉璃镜,更多时候只是陪她坐着看书。
他从不在她面前提腿伤,只在她因复健疼得皱眉时,笨拙地讲边关趣闻:“上次有个匈奴兵,
被我方小兵吓得掉进粪坑,爬上来还喊着要决斗...”清沅总会被逗笑,
膝盖的疼仿佛也轻了些。这天,他拎着个酒坛来,坛身贴着“桃花酿”三个字。“北地特产,
尝尝?”他给她倒了杯,酒液泛着淡淡的粉,像极了三月的桃花。清沅抿了口,
甜味里带着点涩,像极了这些年的等待。“在边关时,”裴砚忽然开口,
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佩上,“每次看到双鱼佩,总想起你把它塞给我时的样子,
脸红得像后山的野樱桃。”清沅的脸又红了,
低下头:“可我现在...”“可我爱的从来不是能跑能跳的你。”裴砚握住她的手,
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是那个给我绣帕子、会为蚂蚁搬家蹲半天、就算摔了跤也能笑着爬起来的沈清沅。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半块玉佩,小心翼翼与她腕间的拼在一起。月光透过窗棂,
合璧的玉佩上,竟隐隐显出“生生世世”四个字。“清沅,”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嫁给我,好吗?”清沅的眼泪掉在玉佩上,像颗晶莹的珍珠。她点了点头,
声音哽咽:“好。”门被轻轻推开,裴明轩抱着锦盒进来,看见桌上的帕子,脸瞬间白了。
“哥,嫂子,”他放下锦盒,攥着衣角,“母亲让我送点心来。”“站住。”裴砚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