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踹开我出租屋门时,我正嗦着泡面看狗血剧。塑料门板砸在墙上,又弹回来。
汤溅了我一手。我抬头。周铂川站在门口。黑西装裹着寒气,脸色比锅底还黑。
身后两个穿黑西装的安保堵死了楼道。“白瓷在哪?”他声音像冰渣子,砸过来。
我抽了张纸巾擦手。“死了。三年前,你亲眼看着她跳的海,忘了?”电视里还在放八点档,
女主哭得撕心裂肺。周铂川几步跨进来。阴影罩住我。他太高,我这破出租屋显得更挤。
“你姐没死。”他盯着我,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我的人查到她最近的活动轨迹。
”我嗦完最后一口面。“哦?那你该去烧香还愿。”“黑曜!”他猛地俯身,
一把攥住我手腕。力道很大,骨头生疼。泡面桶被他扫到地上,汤水流了一地。
“别跟我装傻。她最后联系的人是你。她回来,不可能不找你。”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睛。
“周总,她是你心尖上的白月光,是你找不着就疯了三年的宝贝。她跳海前,
连我这个亲妹妹都没通知一声。现在,你觉得她会跟我报备?”他呼吸很重。
攥着我手腕的手指,指节泛白。“她恨我。”他声音哑了,“所以躲着我。
但她不可能不惦记你。”我扯了扯嘴角。“惦记我?惦记我这个,从小活在她影子里的妹妹?
还是惦记我这个,在她‘死后’,差点被你当成替身弄上床的妹妹?”他瞳孔猛地一缩。
像被针扎了,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太大,我踉跄着撞在破旧的塑料餐桌上。腰磕得生疼。
“别提那件事!”他低吼,像头困兽。那件事。我姐“死”后半年,他喝得烂醉,
把我堵在会所走廊。他说,黑曜,你的眼睛像她。他把我按在墙上,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侧。
他说,别动,让我看看你。我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很响。他清醒了。看着我的眼神,
先是错愕,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厌恶。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滚。”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现在,他又找上门了。为了同一个女人。“她没死。”他重复,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黑曜,帮我找到她。”他掏出一张支票,拍在油腻的桌子上。
后面跟着一串零。“找到她,或者提供有用的线索。这是定金。”我看都没看那张纸。
“周铂川,我姐死了。骨灰还是你亲手撒的。别发疯了。”“她的骨灰是假的!
”他突然爆发,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咚一声闷响。墙皮簌簌往下掉。“DNA比对过了!
那根本不是她!有人做了手脚!”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她骗了我!骗了所有人!
”空气凝固了。只有电视里女主还在哭哭啼啼。我慢慢直起身。腰还在疼。“所以呢?
”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也被她骗了。我哭得比你还惨,记得吗?
”他死死盯着我。像要从我脸上找出破绽。“她最在乎你。”他声音低下去,
带着一种偏执的笃定,“她就算要躲我,也会偷偷看你。你是她唯一的妹妹。”我笑了。
笑得眼泪差点出来。“唯一的妹妹?”我抹了把脸,“周铂川,你了解她吗?你了解我们吗?
”他沉默。眼神阴鸷。我指了指门口。“钱拿走。我帮不了你。慢走,不送。”他没动。
那两个安保像两座铁塔,堵着门。“黑曜。”他叫我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拿着钱。去查。用你的方式查。我要知道她在哪。”“否则呢?”我迎上他的视线。
“否则,”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温度,“你刚找到的那份超市收银的工作,明天就会消失。
还有,这片区负责收你房租的老王,好像有个儿子在念大学?”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周铂川,你真他妈是个混蛋。”“随你怎么说。”他直起身,
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找到她。或者,你替她承受我的‘想念’。”他走了。
带着那股迫人的寒气。支票还留在桌上。沾了点泡面汤。我盯着那串零。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了三声。接通了。那边没说话。
只有很轻的呼吸声。“姐。”我对着电话,声音有点抖,“他找来了。说查到你还活着。
说骨灰是假的。”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挂了。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小曜……”她的声音有点哑,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别怕。”“他在逼我找你。
”我看着桌上那张支票,“用工作,用房东威胁我。”“我知道。”她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可怕,“他快把我逼疯了,小曜。”“姐,你到底在哪儿?三年前……”“别问。
”她打断我,语气急促,“小曜,你听着。帮我个忙。”“什么?”“拖住他。”她说,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至少再拖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彻底自由了。到时候,
我们姐妹远走高飞。”“拖住他?我怎么拖?”我急了,“他现在认定我知道你在哪!
”“你行的。”她声音忽然放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小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三年前我为什么‘死’吗?拖住他,一个月后,我告诉你全部真相。”真相?
这两个字像钩子。钩住了我心底埋了三年的刺。“怎么拖?”我问。电话那头,
白瓷似乎笑了一下。很轻。“周铂川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她顿了顿,“他怕水。
怕深水。怕得要命。”我愣住了。怕水?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周铂川,怕水?
“你怎么知道?”“因为……”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他差点死在水里。是我把他捞上来的。在认识你之前。”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所以呢?”“所以,你让他靠近水。”白瓷的声音冰冷,“让他失控。让他没精力,
也没心思,全力追查我的下落。一个月,足够。”“让他靠近水?”我重复一遍,觉得荒谬,
“姐,他现在恨我入骨,怎么可能听我的?”“他会靠近你的。”白瓷的语气斩钉截铁,
“只要你……越来越像我。”像她?我走到厕所那面裂了缝的镜子前。镜子里的人。苍白,
瘦削,眼下有浓重的青黑。头发乱糟糟地绑着。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神麻木,疲惫。
像一株被生活抽干了水分的野草。白瓷是什么样?记忆里。她是清晨带着露珠的白玉兰。
优雅。干净。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亮了。周铂川第一次带她出现在我面前时,
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拂过昂贵的地毯。像一朵云。她温柔地对我笑,
说:“你就是小曜?铂川常提起你。”声音像山涧清泉。而我。穿着不合身的旧校服。
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刚从打工的快餐店跑回来,满身油烟味。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周铂川当时就站在她身边。他的手,占有性地揽着她的腰。眼神落在我身上时,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嗯,我妹,黑曜。”他介绍得随意。
仿佛我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附属品。从那天起。白瓷就成了悬在我头顶的月亮。皎洁。
遥不可及。照亮了周铂川的世界。也把我的角落,衬得更加灰暗。现在。白瓷在电话里说。
“小曜,你得像我。”“怎么像?”我问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白瓷说,“拉直,
染回黑色。长度……剪到齐肩。”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枯黄开叉的头发。“穿裙子。素色的,
棉麻的最好。别穿牛仔裤T恤了。”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硬的牛仔裤。“走路慢一点。
说话……轻声细语。别动不动就骂人。”我扯了扯嘴角。“还有,”她补充,“别抽烟了。
我讨厌烟味。”我瞥了一眼窗台上那半包廉价的烟。“姐,”我对着镜子,
扯出一个僵硬的、试图模仿她的弧度,“这样,就能让他靠近我?”“能。
”白瓷的声音异常肯定,“他对我的执念,已经成了病。你越像,他就越控制不住想靠近。
靠近了,看到不是,他会更痛苦,更失控。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痛苦?
”我咀嚼着这个词。“对。”白瓷冷笑,“我要他痛苦。小曜,帮我。”支票上的钱。
我取了一部分。先去高档点的理发店。“拉直,染黑,剪到这里。”我比划着齐肩的位置。
发型师是个染着蓝毛的小哥。他捏着我枯草般的头发,一脸嫌弃。“美女,
你这发质得好好护理啊,不然……”“剪。”我打断他,把几张钞票拍在台子上,
“按我说的做。快点。”几个小时后。我看着镜子里的人。黑色的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
露出完整的脖颈和苍白的脸。陌生的感觉。有点滑稽。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我又去买衣服。商场明亮的灯光晃得我眼晕。导购小姐热情地围上来。“小姐想选什么风格?
您气质这么好,试试我们新到的……”“素色。棉麻。裙子。”我言简意赅。
最后拎着几个袋子出来。一条米白色的亚麻连衣裙。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裙。
一双柔软的平底鞋。花掉了支票上的一大截数字。回到出租屋。
我把牛仔裤、T恤、破洞帆布鞋,一股脑塞进床底。换上那条米白色的裙子。布料摩擦皮肤,
有点陌生。我站在镜子前。挺直背。试着想象白瓷的样子。放松肩膀。下巴微收。嘴角,
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柔和的弧度。眼神……放空一点?练习了几次。镜子里的人,
僵硬得像橱窗里的假模特。算了。我放弃。周铂川的电话比预想中来得快。第三天下午。
陌生号码。我接了。“下楼。”是他惯常的命令式口吻。“周总有事?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给你十分钟。”电话挂了。我走到窗边。
掀开一点脏兮兮的窗帘。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像个沉默的怪兽。我深吸一口气。
穿上新买的平底鞋。拿起那个同样新买的、没什么分量的帆布包。下楼。走到车边。
车窗降下。周铂川坐在后座。他没看我。侧脸线条冷硬。“上车。”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有股淡淡的雪松混合皮革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样。压迫感十足。车子启动。
平稳地滑出去。他没说话。我也沉默。空气凝滞。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探照灯,
在我身上扫过。从头到脚。带着审视。带着研判。最后,定格在我脸上。“头发弄了?
”他问。“嗯。”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裙子新买的?”“嗯。”他嗤笑一声。
“东施效颦。”我没吭声。手指在帆布包带上抠了抠。“找到线索了?”他切入正题。
“没有。”我说,“时间太短。”“那就抓紧。”他语气不耐,“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
”车子开上高架桥。桥下是宽阔的江面。夕阳的金光洒在江水上,波光粼粼。我收回目光。
“周总,”我开口,声音放得比平时轻缓,“你怕水?”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我整个人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椅背!胸口撞得生疼。“谁告诉你的?!
”周铂川的声音骤然拔高,像冰锥一样刺过来。他猛地转头看我。眼神锐利得能杀人。
带着一种被戳破秘密的惊怒。我揉着被勒疼的胸口。心跳得飞快。脸上努力维持平静。
“猜的。”我说,“三年前,姐姐跳海……你当时在船上,却没跳下去救她。后来,
打捞队的人说,你站在甲板边缘,脸色白得像纸,一步都不敢靠近船舷。”我慢慢说着,
观察他的反应。他下颚线绷得死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闭嘴!”他低吼。
“我只是觉得奇怪。”我迎着他杀人的目光,“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敢跳下去?唯一的解释,
就是怕水。怕得要命。”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着我。“黑曜,
”他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在找死。”“我说对了,是不是?”我盯着他,“你怕水。
所以当年,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跳下去,看着她消失在海里。你救不了她。
”“我让你闭嘴!”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极大!我瞬间窒息!眼前发黑!
他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眼神却像地狱寒冰。“再敢提一个字,我让你下去陪她!
”前排的司机和安保像是聋了,毫无反应。我用力掰他的手。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走。
脸憋得通红。死亡的恐惧攫住了我。就在我以为自己真要被他掐死的时候。他猛地松开了手!
我瘫在座椅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喘气。眼泪鼻涕呛出来。狼狈不堪。
他冷眼看着。像看一条垂死的狗。“记住教训。”他整理了一下被我弄皱的西装袖口,
“下次,就不会这么便宜了。”车子重新启动。车厢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脖子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有一丝病态的痛快。白瓷说得对。水,
是他的死穴。碰到,就会失控。车子没有开回我的出租屋。
而是开进了一个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下车。”周铂川命令。我跟着他,走进电梯。
直达顶层。指纹锁打开厚重的门。里面是开阔得吓人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黑白灰的色调。冰冷。空旷。没有人气。“以后住这里。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我愣住了。“什么?”“24小时待命。
”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块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方便我随时问话。
也方便我的人……看着你。”他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动。“看着我?
”“谁知道,”他抿了一口酒,眼神锐利地扫过我,“你会不会偷偷联系她?
”我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周总,非法拘禁是犯法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犯法?
”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我,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压迫感,“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抬起手。冰冷的指尖,带着威士忌的辛辣气息,划过我的脸颊。我浑身僵硬。
“头发像了。”他低声说,指腹蹭过我的唇角,“这里,也学着笑了?”他的手指像蛇。
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我猛地偏开头!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间阴鸷。“别碰我!
”他盯着我,几秒。忽然笑了。带着残忍的兴味。“脾气还是这么臭。白瓷永远不会这样。
”他收回手。“房间在左手第二间。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没有我的允许,
不准离开这间屋子。”他转身走向书房。“另外,”他脚步顿住,没回头,“明天开始,
学着做饭。白瓷喜欢研究厨艺。”书房门关上。隔绝了他冰冷的气息。我站在原地。
环顾这个巨大而奢华的囚笼。落地窗映出我苍白的身影。穿着模仿白瓷的裙子。
像个可笑的提线木偶。我走到他指定的房间。推开门。里面很大。有独立的卫浴。
衣帽间里挂满了衣服。都是素色的裙子、衬衫。尺码是我的。
梳妆台上摆满了昂贵的护肤品、化妆品。标签都没拆。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着脚下遥远街道上如蝼蚁般的车流灯火。脖子上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周铂川。
你想玩替身游戏?行。我陪你玩。玩到你痛不欲生。第二天一早。我被敲门声吵醒。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周先生吩咐,我来教您准备早餐。”她是林姨。
周铂川的管家。我跟着她走进宽敞得不像话的厨房。厨具锃亮,一尘不染。像个样板间。
“周先生早餐习惯很简单。”林姨声音平板,“无糖燕麦粥,水煮蛋,全麦吐司,黑咖啡。
白小姐以前会给他做一点配菜,通常是凉拌黄瓜或者番茄。”她打开冰箱。
里面食材塞得满满当当。“您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我开始动手。笨拙地淘米。
煮燕麦粥。水放少了,粥底有点糊。煮鸡蛋,时间没把握好,蛋黄还是溏心的。切番茄,
刀工歪歪扭扭,厚薄不一。林姨在一旁看着。眼神像尺子。量着我的每一个错误。
最后端上桌时。燕麦粥有点焦糊味。溏心蛋破了。番茄片切得大小不一。
咖啡……我忘了滤渣。周铂川穿着睡袍从卧室出来。头发微湿。他坐到餐桌主位。
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没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燕麦粥。送进嘴里。咀嚼。动作优雅。
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我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吞咽。他又拿起叉子,
戳破溏心蛋。金黄色的蛋液流出来。他用吐司蘸了一点。送进嘴里。
然后端起那杯浑浊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全程沉默。空气安静得可怕。
林姨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我站在桌边。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他终于吃完了。
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看我。“明天,鸡蛋煮老一点。咖啡,用滤纸。”他语气平淡,
“还有,凉拌番茄,白瓷会放一点点蜂蜜和薄荷叶。”他起身。“收拾干净。”走向书房。
我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心里那点想看他出糗的恶意,
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反而升起一股烦躁。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单调的循环。
我被困在这座顶层牢笼里。学着做白瓷会做的早餐、午餐、晚餐。林姨像个精准的监工,
一丝不苟地纠正我的错误。“白小姐熬汤会撇三次浮沫。
”“白小姐切水果会摆成特定的形状。”“白小姐泡茶的水温是85度。
”我像一个笨拙的学徒。努力模仿着一个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影子。
周铂川大多数时间在书房处理工作。偶尔出来。会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白瓷喜欢看书。”他说。于是,我必须捧着那些艰涩的名著或者艺术画册。假装看得入迷。
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有时会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文件。
目光却长久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像是在透过我,努力拼凑另一个人的影像。每当这时。我都感觉如芒在背。
只能把头埋得更低。让黑色的直发垂下来。挡住我的侧脸。一周后。晚餐。我做了清蒸鱼。
按林姨教的,火候应该刚好。周铂川吃了一口。放下了筷子。“味道不对。”他说。
我尝了一口。鱼肉鲜嫩,咸淡也合适。“哪里不对?”我问。“感觉。”他看着我,
眼神在灯光下有些晦暗,“白瓷做的,感觉不一样。”感觉?我简直想笑。“周总,
我不是她。永远做不出她的‘感觉’。”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像深潭。“你越来越像她了。
”他忽然说。我一怔。“特别是低头不说话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有点闷。有点……说不出的恶心。“是吗?
”我扯了扯嘴角,“那真是我的荣幸。”他不再说话。晚餐在沉默中结束。夜里。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冰冷的海水里下沉。周围一片漆黑。水灌进我的口鼻。无法呼吸。
我拼命挣扎。却越沉越深。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不远处。是白瓷。她穿着那条米白色的裙子。
像一朵漂浮的云。她看着我。眼神空洞。嘴唇无声地开合。
好像在说:“救我……”我想游过去。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靠近不了。
窒息感越来越强……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坐在黑暗中大口喘气。又是这个梦。三年来,
反反复复。我摸索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沉睡,
灯火阑珊。我打开一扇小小的透气窗。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我摸到客厅。在周铂川放雪茄的抽屉角落里,找到一包没拆封的烟。上次打扫卫生时瞥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