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蜷缩在床角,指甲掐进掌心。三团黑雾从墙角爬来,腐臭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
"滚开……"她咳出一口黑血,腕上驱邪符早已烧成灰烬。窗外,
庆功宴的喧闹声传来——那个能驱散邪祟的男人回来了。她擦掉嘴角的血,
跌跌撞撞冲向正院。哪怕被当作疯子,她也要赌一把。赌宋九枭还记得,
七年前那个叫他"表哥"的小女孩。1庆功宴的喧闹声穿透三进院落。
顾清欢蜷缩在偏院床榻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墙角阴影里,三团人形黑雾正扭曲着爬向她。
"滚开..."她将脸埋进膝盖,喉间涌上腥甜。青桃推开门,
药碗"当啷"砸在青砖地:"小姐又咳血了?"铜镜映出顾清欢惨白的脸。
窗外忽然鞭炮齐鸣,惊得黑雾骤然收缩。"大少爷进府了!"小丫鬟们嬉笑着跑过回廊。
顾清欢突然抓住青桃手腕:"我要去正院。""二夫人会打死奴婢的!
""宋九枭在边关杀人如麻,阳气最盛。"顾清欢扯下床帐系带绑住渗血的手腕,
"要么今天赌一把,要么给我准备后事。"前厅鎏金匾额下,宋九枭玄甲未卸。
剑眉压着一道疤,"恭喜将军立下不世之功!"谄媚声中,宋九枭突然转头。朱漆大门边,
藕荷色身影正顺着门框滑落。"哪来的晦气东西!"二夫人柳氏尖叫。顾清欢视线模糊,
却清晰看见宋九枭瞳孔骤缩。他大步走来时,缠绕她七年的黑雾发出无声尖啸,瞬间蒸发。
"表妹?2滚烫手掌托住她后颈的刹那,顾清欢像冻僵的手被揣进怀里,
每个毛孔都炸开暖意。她贪恋地深吸一口气,铁锈味里混着塞外风沙的气息。
"大少爷使不得!"柳氏拽住宋九枭臂甲,"这丫头克死全家,
道士说她活不过...""滚。"一个字让满堂寂静。宋九枭打横抱起顾清欢,
战靴碾过柳氏掉落的金簪。西厢房药香缭绕。老太医收回银针:"邪祟入髓,药石难医。
""如何根治?"宋九枭指节捏得发白。"除非..."太医瞥了眼雕花窗棂外偷听的仆妇,
"将军日日用自身阳气镇着。"更漏滴到三更,宋九枭忽然解下佩刀。"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清欢呛出半口药汁。"契约而已。"陌刀"铿"地剁进案几,"我常年征战,
需要有人镇宅。你活我护着,你死我葬了。"月光爬上他眉骨伤疤,
右掌虎口还有未愈的箭伤。顾清欢鬼使神差伸手,却在触及前被攥住手腕。"想清楚。
"宋九枭俯身,战甲压得床板吱呀作响,"我可不是什么善人。"檐下惊鸟铃突然疯响。
顾清欢仰头迎上他目光:"好。"3喜烛高烧,顾清欢盯着合卺酒发呆。"喝吧。
"宋九枭卸下护腕,酒液滑过喉咙,她立刻咳嗽起来。一只生茧的手掌拍在她背上,
暖流瞬间驱散肺腑寒意。"好点了吗?"宋九枭收回手。顾清欢点头,
瞥见他腰间露出一截绷带。"看什么?"他扯下床榻上的红枣桂圆,"你睡床,我睡外间。
"红帐落下时,她听见铠甲坠地的闷响。三更梆子响,顾清欢被嘶吼惊醒。外间榻上,
宋九枭正掐着自己喉咙翻滚。月光照见他狰狞伤疤和满脸冷汗。"北狄人...退后!
"他拳头砸向虚空。顾清欢赤脚跑去小厨房。当宋九枭惊醒时,
案头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安神茶。晨光中,顾清欢发现茶碗空了,底下压着张地契。
"城南别院。"宋九枭系着护心镜,"阳气最盛时你去那儿住。"顾清欢把地契塞进袖中。
他铠甲边缘沾着茶渍。柳氏在回廊堵住她:"病秧子也配攀高枝?"顾清欢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铁器摩擦声。宋九枭的陌刀横在柳氏颈侧:"二婶,我夫人咳血缺味药引。
"刀尖挑落柳氏一缕头发:"听说活人心尖血最补。"当天下午,顾清欢在祠堂找到他。
"没必要为我......。"宋九枭擦拭父母牌位:"演给皇上看的。"他握住她手腕,
"脉象好多了。"掌心温度烫得她心跳加速。青桃边煎药边嘀咕:"小姐别犯傻,
契约到期咱们就走。"顾清欢盯着药罐没吭声。窗外,宋九枭正在校场练刀,
肩背肌肉在晨光中起伏。"他夜里还做噩梦?"4"昨儿安神茶里加了柏子仁。
"顾清欢突然站起,"我去送早膳。"书房门虚掩着,宋九枭正盯着边境沙盘。见她来了,
一脚踢翻矮凳:"坐。""北狄骑兵擅包抄。"顾清欢放下食盒。宋九枭挑眉:"你懂兵法?
""父亲生前..."她突然噤声。"接着说。"他推来一杯热牛乳。阳光透过窗棂,
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金光。当夜暴雨如注。顾清欢被雷声惊醒,发现宋九枭立在窗前。
"吵醒你了?"他没回头,"边关将士最恨这种天气。"她递上安神茶,
他忽然握住她指尖:"明日随我赴宴。"宫灯照得端王府亮如白昼。
"这就是宋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夫人?"端王世子斜睨顾清欢。
宋九枭掰断手中象牙箸:"世子想试试真正的冲冠一怒?"回府马车里,
顾清欢绞着帕子:"不必如此...""你是我宋九枭明媒正娶的夫人。
"他扯开衣领露出箭伤,"任何人不能说三道四。"车帘缝隙中,她看见他喉结滚动。
顾清欢被血腥味惊醒。宋九枭披甲带血站在床前:"剿匪回来了。"她慌忙点灯,
发现他小腹渗血。"小伤。"他抓住她探来的手,"别声张。"包扎时,顾清欢指尖发颤。
宋九枭忽然按住她后颈,额头相抵:"借点福气。"药香混着他身上的铁锈味,
让她忘了呼吸。青桃清晨撞见这一幕,吓得摔了铜盆。"将军恕罪!
"宋九枭系好衣带:"今日起你月钱翻倍。"走到门口又补一句,"夫人给的。
"顾清欢红着脸捡起染血的绷带,发现内侧绣着朵小海棠。5刑部卷宗砸在案几上,
震翻茶盏。"七具干尸,喉骨碎裂。"宋九枭扯开领口,"皇上限十日破案。
"顾清欢拾起散落的画像,指尖突然一颤:"他们眉心有黑线。""验尸格目没写这条。
""不是黑线。"她指向死者额间,"是怨气凝结,被邪术抽干精血的表现。
"宋九枭眯眼打量她:"你怎知道?""这些年..."顾清欢扯了扯袖口遮住腕上旧疤,
"见多了这种东西。"烛芯爆响,她指出七处案发地连成的星象。"明日去查城西胭脂铺。
"她点着图纸,三更梆子响过,宋九枭踹开胭脂铺后门。腐臭味扑面而来。"别过来!
"宋九枭陌刀横挡。顾清欢看见地窖里悬空的符咒,黄纸上用经血画着扭曲符文。"噬魂阵。
"她声音发紧,"有人在炼..."破空声骤响。宋九枭旋身将她扑倒,
三支弩箭钉入身后梁柱。黑影从房梁扑下,骨刀直取宋九枭后心。顾清欢撞开他。
骨刀刺入她肩膀,顿时黑气翻涌。宋九枭的陌刀斩下刺客头颅,血溅三尺。"清欢!
"他捂住她汩汩冒黑血的伤口,顾清欢想笑,却咳出黑血。昏迷前最后看到的,
是宋九枭猩红的双眼。药苦得舌根发麻。6顾清欢睁眼时,看见宋九枭倚在床柱上熟睡。
晨光描摹着他下巴上的胡茬,铠甲换成素白中衣,衣带松垮系着。
忽然发现他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帕子——是她那日塞在他箭伤处的。"醒了?
"宋九枭突然睁眼。顾清欢慌忙闭眼装睡,听见一声低笑。温热手掌覆上她额头:"热退了。
"他指尖有厚茧,摩挲皮肤时激起细微战栗。"刺客是南疆巫族。"他忽然说,
"专挑阴年阴月生人炼尸。"顾清欢睁眼:"和我一样的八字?
"宋九枭眼神骤冷:"他们找死。"太医来诊脉时频频称奇:"夫人脉象比从前强健许多。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九枭,"将军阳气滋补见效了。"顾清欢耳根发热,
瞥见宋九枭耳尖也红了。顾清欢被雷声惊醒,发现宋九枭坐在她榻边擦刀。"做噩梦了?
"她撑起身子。刀光一闪,陌刀插在床柱上。宋九枭突然俯身,
鼻尖几乎贴上她的:"为什么挡刀?"松木气息混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死了谁给我驱邪?"顾清欢强作镇定。宋九枭盯了她许久,
突然抽刀起身:"明日搬去主屋。"7顾清欢捏紧被角。结案奏折递上去那天,
宋九枭带回一盒蜜饯。"皇上赏的。"他粗声粗气地扔在榻上。顾清欢捡起一颗梅子,
发现是她幼时最爱的铺子。"城南王记?他们不是十年前就...""吃你的。
"宋九枭转身就走,差点撞上门框。青桃边熬药边嘀咕:"将军把刺客老巢烧成白地,
据说一个活口没留。"顾清欢咬破梅子,甜酸汁液溢满口腔。主屋比西厢暖和十倍。
顾清欢抱着被褥站在门口,看宋九枭亲自调整熏笼位置。"你睡里间。"他踢开脚凳,
"我守外头。"半夜她被噩梦惊醒,发现宋九枭坐在脚踏上打盹。月光描摹着他垂落的睫毛,
凌厉五官难得显出几分柔和。顾清欢鬼使神差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被攥住手腕。"又疼了?
"他声音带着睡意。她摇头,却被他拉着手按在胸口。炽热体温透过单薄中衣传来,
驱散所有寒意。"这样更快。"宋九枭闭着眼说。掌心下心跳沉稳有力。顾清欢忽然意识到,
自己期待着契约到期日不要那么快到来。8账房先生捧着册子直擦汗:"夫人,
这处错漏老奴实在..."满屋管事屏住呼吸。她执笔勾画,墨迹如刀:"明日午时前,
我要看到退赔银两。"宋九枭倚在门框上,铠甲都没卸。"将军何时回的?
"顾清欢起身时晃了一下。他箭步上前扶住:"查账比驱邪还耗神?"手掌在她腰间一托,
"瘦了。"满屋人低头憋笑。顾清欢耳根发烫,却没躲开他的触碰。"兵部那群废物!
"宋九枭摔了调羹,"北狄骑兵换了新阵法,折了我三十精兵。
"顾清欢盛了碗汤推过去:"可是用骆驼载弓箭手?""你怎么知道?""《西域志》有载。
"她蘸着茶水画阵型,"用火攻,骆驼惧烟。"宋九枭盯着桌上水痕,
突然抓住她手腕:"明日来书房。
"顾清欢指着沙盘:"若在此处设伏..."抬头发现宋九枭盯着她发愣。"明日继续。
"他系披风的手顿了顿,"天冷,穿厚些。"春雨淅沥,顾清欢在药圃忙到裙角沾泥。
"夫人!"老管家气喘吁吁,"二夫人把您的药碾子砸了!"她拎着裙摆赶到时,
柳氏正踩着她晾晒的草药。"病秧子也配动府里银钱?"柳氏扬起巴掌。"啪!
"9清脆巴掌声回荡在庭院。柳氏尖叫着扑来,突然僵住——宋九枭不知何时立在廊下,
手里拎着条沾血的马鞭。"二婶。"他慢条斯理地卷着鞭子,"北狄俘虏还缺个刷马桶的。
"柳氏落荒而逃。宋九枭弯腰捡起一株残药:"真是军用?""是给你做的。
"顾清欢掏出手帕按在他渗血的手背上,"旧伤又裂了。"他忽然攥住她手腕:"明日踏青。
"马车出城十里,山花烂漫。宋九枭难得换了常服,墨蓝长袍衬得肩宽腰窄。
顾清欢多看了两眼,被他抓个正着。"看什么?""将军穿常服...很精神。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悬崖边的岩缝里长着株紫灵芝。顾清欢探出身去,
脚下突然一滑。"蠢女人!"宋九枭扑来拽住她腰带。两人滚作一团跌进山洞。惊魂未定中,
顾清欢发现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受伤没?"他声音发紧。雨帘隔绝了外界。
火折子照亮他眉骨上的擦伤,顾清欢鬼使神差伸手去碰。10指尖相触的刹那,
洞外炸响惊雷。宋九枭猛地后仰,后脑勺磕在石壁上。两人同时别过脸,
心跳声大得盖过雨声。"契约第三款第七条。"他忽然说,"不得越界。
"顾清欢揪紧湿透的衣襟:"我记得。"返程马车里,他忽然开口:"三日后出征。
"药杵声彻夜未停。顾清欢把做好的药囊排开,每个都绣着平安结。天蒙蒙亮时,
她摸出个绣着海棠的单独塞进宋九枭行囊。"夫人。"亲兵在门外禀报,"将军在校场等您。
"晨雾中,宋九枭一身戎装,将佩刀递来:"试试。"顾清欢双手才堪堪握住刀柄。
他站到她身后,大手覆在她手上带出一记劈斩。"我不在时,用它看家。"刀沉得压手,
却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大军开拔那日,顾清欢站在城楼上。宋九枭忽然调转马头,
单骑折返。他仰头说了句话,疾风把声音撕碎。"什么?"她俯身追问。"好好吃饭!
"他吼完这句,耳根通红地策马而去。顾清欢笑着笑着,尝到唇角咸涩。书房积了层薄灰。
她整理卷宗时,从《兵法要略》里掉出一方旧帕子。褪色的海棠花旁,
歪歪扭扭绣着"清欢"二字——是她七岁时的针脚。枕下不知何时多了道黄符,夜雨敲窗,
顾清欢把符咒贴在胸口。千里之外,宋九枭正在帐中摩挲那个海棠药囊。
11药碾子碾到三更天。顾清欢抹去额前汗珠,将新配的金疮药装瓶。
案头堆着十几封边关来信,每封末尾都潦草地写着"安好"。"夫人!"老管家撞开门,
"伤兵营又送来五个!"临时改建的厢房里,血腥味混着呻吟声。"箭伤溃脓的优先。
"她卷起袖口,"准备麻沸散。"最年轻的士兵死死攥住她手腕:"大夫,我会死吗?
""宋家军从不败给伤口。"天蒙蒙亮时,她瘫坐在廊下。
青桃递来热帕子:"您三天没合眼了。""将军说过..."顾清欢用帕子压住刺痛的双眼,
"他不在时,我得替他看着。"账本旁新添了伤兵名册。
她发现宋九枭的亲兵周显每日都来帮忙,还总多看她两眼。"周副将懂医术?
""家父是军医。"周显递来一卷古籍,"夫人或许用得上这本《金疮辑要》。
"书页间夹着晒干的野蔷薇,香气扑鼻。秋雨连绵的第二十七天,城门突然传来号角声。
顾清欢正在给周显演示针灸手法,银针还扎在他虎口。院门"砰"地被踹开,
宋九枭铁甲结霜立在门口。"提前...回来了?"她指尖的针颤了颤。周显慌忙起身行礼,
银针带出血珠。宋九枭目光在那滴血上停留片刻,冷笑一声:"我来的不是时候。
"书房门摔得震天响。顾清欢端去的晚膳原封不动退回。她盯着冷透的炙羊肉,
拿起食盒再次敲门。12门开了。宋九枭衣襟大敞,胸口还带着未愈的箭伤。
"周显父亲是太医令。"她放下食盒,"我在学...""不必解释。"他打断她,
"契约第三条,互不干涉。"烛火噼啪作响。
顾清欢突然抓起《金疮辑要》砸向他:"那提前解约吧!"书页哗啦散开,野蔷薇飘落在地。
宋九枭一脚碾碎干花:"休想。"次日练武场,周显被操练得吐血。顾清欢冲过去扶人,
被宋九枭一把拽开。"心疼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她甩开他的手:"无耻。
"冷战持续到宫中菊花宴。顾清欢穿着宋九枭送来的新衣,发现尺寸分毫不差。
"宋夫人气色好多了。"端王妃亲热地挽住她,"听说将军为你把府里海棠全换了?
"酒过三巡,太监突然宣顾清欢上前。"听闻夫人精通药理。"皇帝把玩着酒杯,"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