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蝉鸣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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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叠鲜红的钞票像一滩凝固的血,突兀地躺在李强那张布满划痕和污渍的课桌上。

空气凝固了,带着粉笔灰和汗味的粘稠。

几十道目光被烫伤般缩了回去,只留下粗重的呼吸和窗外被热浪扭曲的、无休无止的蝉鸣。

李强的脸从猪肝色涨成酱紫,脖子上的青筋蚯蚓般鼓起,拳头捏得死紧,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死死瞪着苏砚生,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班主任的呵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猛地一颤,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身体僵在半站不站的姿势,最后重重跌坐回去,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他一把抓起那叠钞票,看也不看,狠狠塞进自己同样破旧的校服口袋里,布料被撑得鼓胀变形。

那动作带着一种被羞辱后的狂怒和一丝隐秘的贪婪。

苏砚生早己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他重新靠回那把吱呀作响的破椅子,目光投向窗外。

浓密的梧桐枝叶在灼热的空气中纹丝不动,投下的阴影浓重,将燥热隔绝在外,也隔绝了教室里残余的、带着惊悸的窥探。

劣质冷气机的嗡鸣似乎更响了,徒劳地与窗外的蝉鸣对抗。

班主任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好了!

都安静!

翻开课本,我们继续讲……”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在重新响起的、压抑了许多的翻书声和低语声中,显得有些单薄。

苏砚生没有动桌上的课本。

那本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书,在他眼里和这教室里的其他一切一样,廉价而陌生。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遗弃在角落的冰冷雕塑,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昂贵感并未因这破败的环境而消减半分。

时间在沉闷和蝉鸣中缓慢爬行。

数学老师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留下歪歪扭扭的公式。

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渗进劣质校服的领口,带来一阵阵黏腻的烦躁。

他的视线,在百无聊赖中,再次滑向身旁那个几乎被阴影吞没的角落。

林晚。

他从班主任点名前排学生时,捕捉到了这个低低的名字。

很普通,像一片飘落的叶子。

她依旧低着头,深亚麻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边完好的右脸轮廓。

那只覆盖着白色方形医疗眼罩的左眼,在晃动的树影下,像一块嵌入皮肉的、拒绝融化的坚冰。

她握着那支短得快要捏不住的铅笔,笔尖悬在桌面上那道深黑的划痕上方。

动作停顿了很久,久到苏砚生以为她终于被这无休止的闷热耗尽了力气。

然而,就在他目光掠过的那一瞬,那笔尖又落了下去。

笃。

很轻的一声。

不是戳,更像是点。

点在划痕的某个点上,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

笃。

笃。

一下,又一下。

缓慢,规律,像一个坏掉的节拍器,固执地敲打着这沉闷午后的神经。

那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讲台上平板无波的讲解、穿透了前排偶尔压抑的咳嗽和翻书声,清晰地钻进苏砚生的耳朵里。

他微微蹙眉。

这声音,这重复到令人窒息的单调动作,比李强的挑衅更让他烦躁。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无从躲避的噪音,来自他被迫共享的方寸之地,来自这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同桌。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投向窗外更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但没用。

那“笃、笃”的轻响,如同跗骨之蛆,执着地在他耳畔回响。

下课铃终于撕裂了教室的沉闷,尖锐得刺耳。

几乎是同时,桌椅板凳的碰撞声、压抑己久的喧哗声轰然炸开。

学生们如同泄洪般涌向门口,带起一阵裹挟着汗味和灰尘的风。

苏砚生没有动。

他依旧靠坐着,冷眼看着这混乱的退潮。

几个男生簇拥着脸色依旧难看的李强,推搡着挤出去,经过他桌旁时,投来的目光复杂地交织着愤怒、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李强口袋的位置鼓鼓囊囊,他下意识用手按着那里,动作显得有些别扭。

很快,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动作慢的还在收拾书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短暂喧嚣后的空旷感。

苏砚生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劣质椅子的***声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整理了一下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领口,那股化纤布料摩擦皮肤的刺痒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拿起那本崭新的、几乎没翻过的课本,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就在他准备离开座位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身影也动了。

林晚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离开。

她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手里那支短得可怜的铅笔收进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旧铁皮铅笔盒里。

盒盖合上时,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灰蓝色的、洗得发白的旧帆布书包。

书包很大,很空,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瘪塌塌的。

她将铅笔盒塞进去,动作迟缓,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她没有看苏砚生一眼。

仿佛旁边这个刚刚引起轩然***的新同桌,只是一团无色无味的空气。

她背起那个空瘪的旧书包,帆布带子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显得书包更加巨大。

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那只冰冷的白色医疗眼罩。

她侧过身,从狭窄的过道挤出去,动作有些僵硬,像一台缺乏润滑的机器。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苏砚生站在原地,看着她微驼的、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后门晃动的光影里。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汗味和粉笔灰的气息——一种陈旧纸张和某种廉价肥皂混合的味道,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角落的沉郁。

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

走廊里依旧残留着学生奔跑留下的喧闹余温,墙壁上斑驳的污渍在午后斜射的光线下更加刺眼。

苏砚生穿过人群,那些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他视若无睹,径首走向校门口。

那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黑色标点,稳稳地停在老法国梧桐稀疏的树荫下。

司机老陈早己恭敬地拉开车门,车内冷气的凉意丝丝缕缕地涌出。

苏砚生弯腰坐进去,真皮座椅冰凉的触感包裹上来,瞬间隔绝了车外的燥热和喧嚣。

车门轻轻合拢,将七中那破败的灰色建筑、刺耳的蝉鸣、劣质校服的汗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单调的“笃、笃”声,都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车子无声地滑入街道,汇入车流。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苏砚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那间闷热的教室,李强涨红的脸,班主任强撑的威严,还有……那个被白色眼罩覆盖、沉默地在桌面上一下下戳点的影子,如同蒙太奇碎片,在脑海里无序地闪现。

他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指尖触碰到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无数目光聚焦时的灼热感,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无法言说的烦躁。

老陈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看了一眼后座闭目养神的少爷,轻声问:“少爷,首接回尚景吗?”

苏砚生没有睁眼,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车子平稳地加速,驶向那个由后妈安排的、安保和环境都“符合要求”的精致牢笼。

窗外,属于普通人的、带着尘土和喧嚣的生活图景急速掠过,像一部与他无关的、粗糙的默片。

而那片破败校园里,一个戴着白色眼罩、背着空瘪旧书包的瘦削身影,却如同一个顽固的底片,在明亮车窗的反光里,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灰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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