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曾经是个植物学家,现在……是个怪物饲养员,养我自己。
实验室事故过去三个月了。那场该死的、泄露的、编号X-7的孢子云。它没直接要我的命,
只是把我变成了一个活体培养皿。我的身体,从胸口那片被孢子最先侵蚀的皮肤开始,
成了某种诡异真菌的乐园。……最初只是皮肤下奇怪的麻痒,像有无数细小的根在血管里爬,
痒得钻心,挠又挠不到。然后,那块皮肤变硬了,颜色像隔夜的淤血,深褐、皱巴巴的,
覆盖着一层毛茸茸的白霜——那是菌丝,活着的、呼吸的菌丝。它贪婪地扎根在我的血肉里,
吸食着我,把那里变成了一块丑陋的、会随着我心跳微微起伏的活体树皮。这已经够糟了,
像是被强行钉上了一块来自地狱的勋章。但更糟的,是树皮中心鼓起的一个个小包。
它们沉默地、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生命力,缓慢地、顽强地顶破那层死亡的硬壳,探了出来。
是蘑菇。灰白色,像陈年的骨殖,菌柄细得可怜,却异常坚韧。它们以我的血肉为基,
以我的体液为养料,在我的胸膛上安了家,像一群不请自来的、吸血的房客。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些蘑菇的菌盖上,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五官轮廓。
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微微凹陷的深色斑点,
空洞地望着我;鼻子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小肉凸;下面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缝,就是嘴。
它们在“长脸”。每一次照镜子,那几簇“人脸”似乎都比昨天更清晰一点,
更……**像**一点。一种冰冷粘腻的恐惧,像蛇一样缠紧我的心脏,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绞痛。我不是怕死。那场泄露的X-7孢子云没当场要我的命,
已经是命运的恶毒玩笑。我怕的是被当成怪物。
怕看到别人眼中倒映出的、我胸膛上蠕动的恐怖。怕被关进冰冷的实验室笼子,无影灯下,
手术刀闪着寒光,像解剖一只稀有的昆虫。怕被恐慌的人群用火把和石头驱逐,
像中世纪烧死的女巫。怕“陈默”这个名字,从此只和“异形”、“传染源”联系在一起。
我的目标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卑微:隐藏它们,活下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这个念头是我在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尽管它正从内部开始腐烂。
这意味着:高领毛衣成了我的第二层皮肤,我的盔甲,我的囚笼。
** 即使在七月流火的盛夏,空气烫得能灼伤肺叶,我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汗水像小溪一样在皮肤上蜿蜒,浸透内衫,黏腻地贴在胸口的“树皮”上,
带来一阵阵闷热和难以言喻的摩擦感。
我能闻到汗味混合着皮肤下真菌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土腥和***气息。
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怪人”,
“有病吧”……他们的低语我听得真切。我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加快脚步,
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时刻警惕身体的异样成了我的日常。 那些蘑菇在生长。夜深人静时,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蠕动,不是疼,不是痒,
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情绪涟漪?有时是满足的饱胀感,有时是贪婪的吮吸,
有时是……一种冰冷的好奇?像有无数只微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体内的世界。
我必须死死咬住嘴唇,控制住身体的每一块肌肉,
不能在公共场合因为这内部的“动静”而失态、抽搐、或者发出惊恐的叫声。
定期的“园艺工作”是我最深的梦魇。深夜,锁紧浴室门,
打开最亮的灯仿佛光明能驱散这肉体的邪秽。镜子里的人脸色青白,眼窝深陷,
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我颤抖着拿出消过毒的锋利小剪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解开束缚,露出那狰狞的胸膛。
几簇蘑菇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灰败,菌盖上的人脸似乎在无声地嘲笑。
我找到一株长得过于茂盛、或者那张“脸”已清晰到能看出痛苦表情的蘑菇,
用镊子死死夹住菌柄根部——那里连接着我的神经,
每一次触碰都带来触电般的牵连痛和强烈的恶心感。屏住呼吸,剪刀合拢——“咔嚓”。
一股淡黄色的、粘稠得像鼻涕虫分泌液的汁液从断口渗出,沾在我手指上,
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腐臭。我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将剪下的部分丢进准备好的强酸里。看着那扭曲的“人脸”在刺鼻的白烟中滋滋作响,
迅速焦黑、消融,我总觉得自己不是在清理寄生,而是在肢解自己的一部分。
一种深切的亵渎感和自我厌恶让我浑身发抖。孤独是我的空气,也是我的毒药。
朋友发来的聚会邀约成了催命符,我只能用拙劣的谎言搪塞。
母亲担忧的电话让我心如刀绞,却只能强装镇定地说“工作忙,一切都好”。
路过飘着咖啡香的书店,看到橱窗里依偎的情侣,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我辞掉了心爱的研究所工作,那里有太多好奇的目光和可能暴露的风险。现在,
我靠在网上接点零星的植物插画勉强糊口,画着生机勃勃的绿叶和花朵,而我自己,
正在被体内的怪物一点点蚕食。我的世界,只剩下这间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廉价公寓,
唯一的“活物”,就是我和我胸口的“房客”们。最初只是皮肤下奇怪的麻痒,
像有无数细小的根在血管里爬。然后,皮肤变硬,变色,
成了深褐色、皱巴巴的、覆盖着白色菌丝的一层硬壳,像一块丑陋的树皮直接长在了肉上。
这已经够糟了,但更糟的还在后头。硬壳的中心,鼓起了一个个小包。
它们缓慢地、顽强地顶破那层“树皮”,探了出来。是蘑菇。灰白色的菌盖,细长的菌柄。
它们以我的血肉为基,以我的体液为养料,在我的胸膛上安了家。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这些蘑菇的菌盖上,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五官轮廓。
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微微凹陷的深色斑点,鼻子是一个小凸起,下面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缝,
就是嘴。它们,在“长脸”。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胸膛上那几簇“人脸蘑菇”,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我不是怕死,
事故后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或者说诅咒。我怕的是被当成怪物,被关进实验室的笼子,
被切片研究,或者更糟——被恐慌的人群烧死。
我的目标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卑微:隐藏它们,活下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这意味着: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胸口。高领毛衣成了我的盔甲,即使在炎热的夏天,
我也裹得严严实实,汗流浃背也得忍着。时刻警惕身体的异样。那些蘑菇在生长,
偶尔会传来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不是疼,不是痒,
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情绪波动?我必须控制住自己,
不能因为它们的“动静”而在公共场合失态。定期“修剪”和“清洁”。我得在深夜,
锁紧浴室门,用消过毒的锋利小剪刀,
小心翼翼地剪掉长得过于茂盛、或者菌盖上五官开始变得太清晰的蘑菇。剪下来的部分,
必须用强酸彻底销毁,一点痕迹都不能留。每次做这个,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的园丁,
在修剪自己畸形的血肉之花。忍受孤独。我不敢见朋友,不敢谈恋爱,甚至不敢去公共澡堂。
我辞掉了研究所的工作,靠着积蓄和在网上接点零星的植物插画勉强糊口。
我的世界缩小到租住的这间小公寓,唯一的“活物”就是我和我胸口的“房客”们。
“陈默啊陈默,你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我对着浴室的镜子喃喃自语,
手指颤抖地抚过毛衣下那坚硬的、微微起伏的“树皮”表面。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
眼窝深陷,像个瘾君子。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蠕动感,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身。
我猛地僵住,屏住呼吸。几秒钟后,那感觉消失了。“安静点,” 我压低声音,
对着自己的胸膛呵斥,带着一种荒谬的、绝望的愤怒,“都给我安静点!别他妈给我找麻烦!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和镜中自己惊恐放大的瞳孔。活下去,像个正常人。
这是我唯一的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这根稻草,正从内部开始腐烂。
日子在提心吊胆和隐秘的“园艺工作”中一天天熬过去。胸口的“树皮”面积似乎稳定了,
没有继续扩散,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那几簇人脸蘑菇,却越来越不安分。
它们生长的速度在加快,五官的轮廓也日渐清晰。虽然依旧模糊扭曲,
像小孩子用泥巴随意捏出来的脸,但那眼睛的位置,那两个深色的小点,
偶尔会让我产生一种被“注视”的错觉。尤其是在我对着它们修剪的时候,
那种感觉尤为强烈,让我后背发凉。更诡异的是,我开始做噩梦。不是普通的噩梦,
***气息的画面:巨大的、散发着荧光的蘑菇森林在幽暗的地下蔓延;孢子像雪花一样飘落,
覆盖城市;无数模糊的人脸在菌盖下若隐若现,无声地张合着嘴巴……每次惊醒,
我都浑身冷汗,胸口那几簇蘑菇似乎也格外“活跃”,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就在我以为这就是极限,准备把自己彻底锁死在公寓里时,
“机会”以一种我绝对想不到、也绝对不想要的方式降临了。那天晚上,我接了个急单,
给一本奇幻小说画封面插图——一片发光的蘑菇林。为了找灵感,
我鬼使神差地搜了很多关于发光真菌的资料,
甚至看到了一些关于真菌网络、菌根共生、以及它们可能拥有某种原始“智能”的假说论文。
看得我头皮发麻,胸口也隐隐发烫。画到深夜,心力交瘁。我靠在椅子上,
疲惫地扯开高领毛衣的领口透气,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胸口粗糙的“树皮”上。
就在那一瞬间——不是声音。绝对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冰冷、滑腻、带着强烈指向性的**意念,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那感觉混乱而破碎,
充斥着对光、对养分、对生长的贪婪渴求,还有一种……对我的依赖?
就像一个初生的、懵懂又饥饿的婴儿,在向母亲索要食物。“呃啊!
” 我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弹开,椅子哐当一声向后翻倒,我重重摔在地上。心脏狂跳,
几乎要冲破喉咙。我惊恐地捂住胸口,那里,几簇蘑菇正微微颤动着,
菌盖上模糊的五官似乎都“朝向”了我摔倒的方向。“谁?!什么东西?!
” 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嘶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死寂。刚才那感觉消失了,
快得像幻觉。但我知道不是!那冰冷滑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我意识深处,清晰得可怕。
我在地上瘫坐了很久,直到冰冷的地板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挣扎着爬起来,
颤抖着手重新扣好毛衣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勒得自己几乎窒息。
“幻觉……压力太大了……一定是幻觉……” 我反复催眠自己。但几天后,
当我在超市采购,因为拥挤被人不小心撞到胸口时,那感觉又来了!这次更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渴求,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愤怒**和**警告**意味的意念冲击!
像一根冰冷的针直接扎进我的大脑!
片:撞我的人的脸在菌丝缠绕下腐烂一种冰冷的排斥感:远离“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
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货架上,引来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撞我的大妈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嘟囔着“神经病啊”走开了。我捂着胸口,那里像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烫又硬。
蘑菇在愤怒地蠕动。回到家,锁上门,我瘫倒在沙发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恐惧几乎将我淹没。它们不是植物!它们有感知!甚至……有某种原始的意识和情绪!
它们能“沟通”!这发现比它们长在我身上更让我毛骨悚然。但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
一个极其危险、极其诱惑的念头,像毒藤一样悄然滋生:如果……如果它们真的有“意识”,
甚至能“交流”……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它们?甚至……控制它们?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理解怪物?控制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类?这简直是疯了!
可是……如果成功了呢?我不再是它们的被动宿主,而是……共生体的主导者?
我不必再像老鼠一样躲藏,也许能找到与它们共存,甚至利用它们的方法?
比如……它们对威胁的感知?那种直接传递意念的能力?活下去的目标没变,
但“像个正常人”的定义,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开始变得模糊而危险。
这突如其来的、与体内怪物“沟通”的“机会”,像黑暗深渊里垂下的一根蛛丝,
明知可能通向更恐怖的所在,但那摆脱绝望现状的可能性,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我盯着自己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内心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与“房客”们“沟通”的念头像一颗邪恶的种子,在我恐惧的土壤里悄悄发芽。我开始尝试。
在深夜,紧闭门窗,忍着强烈的恶心和恐惧,把手指轻轻放在一簇相对“安静”的蘑菇上,
集中精神,试图向它传递简单的意念:安静、停止生长。起初毫无反应。
只有指尖下那冰冷、非人的质感在提醒我,我在做一件多么荒谬而恐怖的事情。
胸口只有一片死寂,或者偶尔传来一些混乱无序的、意义不明的碎片感,
像是收音机调到了空白频道的噪音。但有一次,
因为剪掉一株长得太快、五官已清晰到能看出痛苦表情的蘑菇而痛得冷汗直流时剪它们时,
连接处的神经会传来一种诡异的牵连痛,
一股强烈的、带着委屈和***的意念猛地冲进我的脑海!
一个模糊的图像:剪刀的寒光一种尖锐的痛感:伤害混乱的情绪:愤怒恐惧那感觉如此强烈,
以至于我手一抖,剪刀差点掉在地上。“陈默啊陈默……” 我对着浴室的镜子喃喃自语,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镜中的人影陌生而恐怖。
手指颤抖地抚过毛衣下那坚硬的、带着生命般微颤的“树皮”表面,
冰冷粗糙的触感顺着指尖直抵心脏。那里,仿佛囚禁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微但清晰的蠕动感,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我猛地僵住,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停滞了。时间凝固了几秒,
那感觉才慢慢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镜中自己那双因极度惊恐而放大的、空洞的瞳孔。
活下去。像个正常人。这卑微的祈求,是我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星光。
尽管我知道,这星光,可能只是深渊巨兽诱捕猎物的磷火。我大口喘着气,
看着那被我剪断的蘑菇残根渗出一点点淡黄色的粘稠汁液,粘在我手指上。
“是你们先长在我身上的!是你们在伤害我!” 我对着胸口低吼,声音嘶哑。
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疏离感,仿佛它们集体“背过身”去了。
这算“沟通”吗?更像是单方面的情绪宣泄和接收。我沮丧又烦躁。控制?谈何容易!
它们像一群拥有原始本能和强烈领地意识的野兽,而我,只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就在我陷入这种诡异“交流”的泥潭,进展缓慢且充满挫败感时,
最大的阻碍——来自外部的威胁,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了。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
我不得不去附近的社区医院开点安眠药。长期的恐惧和失眠已经让我濒临崩溃。
我穿着最厚的高领T恤,外面还套了件薄外套,把自己裹得像粽子,快步走在路上,
头埋得很低。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
旁边居民楼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啊——!那是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抬头。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从窗户探出头,满脸惊恐,手指直直地指向我……的胸口!
我瞬间血液倒流!低头一看,心脏几乎停跳——因为闷热和疾走,我出汗太多,
那件薄薄的深色外套,胸口位置竟然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
清晰地勾勒出下面那层“树皮”和几处蘑菇顶起的、不规则的凸起轮廓!在湿布料的映衬下,
甚至能看到一点点菌盖的灰白色!完了!“怪物!他身上长东西了!好可怕!
” 女人的尖叫划破小巷的寂静,引来更多窗户的打开和好奇的目光。
恐慌像炸弹一样在我脑子里爆开。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跑!用尽全身力气,
像没头苍蝇一样撞开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头,疯狂地冲出小巷,冲向大路。“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他身上有怪物!” 女人的声音在后面穷追不舍。我慌不择路,
一头扎进大街上的人流。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刺过来,人们纷纷避开我,指指点点,
议论声嗡嗡作响。“看那人!跑那么急……”“刚才好像听谁喊怪物?
”“他衣服胸口……那鼓起来的是啥?好奇怪……”我拼命拉紧外套想遮掩,
但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更加可疑。有人举起了手机!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冲出人群,
拦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几乎是把自己“砸”进了后座。“快!开车!随便去哪!
” 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缩在后座角落,死死捂住胸口。
司机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惨白的脸色和过激的反应吓到了,没多问,
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回到家,反锁所有门窗,拉上所有窗帘,我瘫在门后,
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是泪。胸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惊吓,
蘑菇们躁动不安,传来阵阵混乱的、带着恐惧和敌意的意念冲击。完了,彻底完了。
那个女人看到了,有人拍到了……“胸口长怪物的男人”……这个标签一旦贴上,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我还能藏多久?果然,当天晚上,
本地一个以猎奇八卦著称的自媒体小号,就发出了一段模糊摇晃的手机视频,
配着耸人听闻的标题:《惊爆!本市惊现“蘑菇人”!胸口疑似寄生不明生物,当街狂奔!
是新型病毒还是生化泄露?》 视频虽然模糊,但我那件湿透外套下显出的诡异轮廓,
以及我惊恐逃窜的样子,被拍得一清二楚。评论区瞬间爆炸,
各种猜测、恐慌、猎奇的言论甚嚣尘上。我的电话开始响了。陌生的号码,一个接一个。
有记者,有自称“神秘事件调查员”的,
甚至还有语气强硬、要求我“配合调查”的未知机构。我吓得拔掉了电话线,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情况更糟。几个稍具规模的本地媒体也转载了消息,开始“求证”。更恐怖的是,
我租住的小区楼下,开始出现鬼鬼祟祟的人影,拿着相机或手机,对着我所在的单元楼张望。
还有人试图跟进出楼栋的邻居打听我的情况。我像被困在玻璃罐里的虫子,
暴露在无数审视和探究的目光下。
浪、楼下潜伏的窥视者、随时可能响起的敲门声……巨大的压力像巨石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
胸口的蘑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外界的“敌意”,变得异常焦躁。
它们传递过来的意念不再是碎片,
而是越来越清晰的、带着警惕、愤怒和一种……吞噬欲望的情绪。
一种原始的、想要消灭威胁的本能。“安静!都给我安静!” 我对着胸口低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内忧外患,我被彻底困死。活下去的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和渺茫。
围猎已经开始,而猎物,只有我这具正在被异化的躯壳。被曝光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着我的脖颈,越收越紧。网络上的喧嚣,楼下窥探的目光,
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知道,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被抓去切片研究,
或者被恐慌的民众当成传染源“净化”,哪一个都不是我能承受的结局。坐以待毙?不!
我必须做点什么!既然“像个正常人”已经不可能,既然“沟通”进展缓慢且充满敌意,
那我只能铤而走险,尝试那个更疯狂的想法——主动“共生”,寻求控制!
我要让这些寄生在我身上的怪物,成为我的武器,或者至少,成为我的盾牌!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自毁的倾向,但我别无选择。活下去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开始行动,
像一个绝望的科学家进行着最后的、禁忌的实验。第一步:信息收集。
重新翻出事故资料和所有能找到的关于X-7孢子的研究碎片事故后大部分被列为机密。
我疯狂搜索关于真菌智能、菌群网络、甚至寄生虫操控宿主行为的生物论文。
晦涩的专业术语看得我头晕眼花,
但一个模糊的概念逐渐成形:共生体之间需要能量和信息的深度交换,
甚至……情绪和意志的渗透。第二步:主动“喂食”与“交流”。
我不再只是被动接收蘑菇们混乱的意念。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
将手掌长时间贴在胸口的“树皮”上。我集中精神,尝试向它们传递更复杂的意念,
不再是简单的命令,而是……情绪。
我向它们传递我的**恐惧**——对楼下窥视者的恐惧,对被抓住的恐惧。
我传递我的愤怒——对那个尖叫女人的愤怒,对网络暴力的愤怒,对这不公命运的愤怒。
我甚至尝试传递一种扭曲的依赖和共生的意愿——我们需要彼此、保护我,
就是保护你们自己。同时,我不再仅仅提供血肉作为养料。
我尝试“喂食”它们我的精神能量。这听起来玄乎,但我发现,
当我高度集中精神、情绪剧烈波动时,胸口的蘑菇会格外“活跃”。
我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这种状态,甚至故意回想那些让我恐惧和愤怒的画面,
试图让我的精神波动与它们的“频率”同步。这个过程痛苦而诡异。传递负面情绪时,
蘑菇们会变得异常兴奋,传来贪婪的吮吸感和混乱的共鸣意念,加剧我的精神负担,
让我头痛欲裂。有时,它们会反馈回更强烈的负面情绪碎片,像一面扭曲的镜子,
差点把我拖入疯狂的深渊。有一次,我因为过度集中精神尝试传递一个复杂的“合作”意念,
眼前猛地一黑,无数腐烂的蘑菇和人脸扭曲的幻象充斥视野,
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非人的嘶鸣。我栽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胸口像被火烧一样剧痛。
蘑菇们狂乱地蠕动着,传递来一种近乎嘲弄的混乱感。“***!
你们这些该死的……” 我蜷缩在地板上,虚弱地咒骂,汗水浸透了衣服。
第三步:身体改造的试探。光靠精神还不够。我查阅资料,
发现某些真菌能与宿主形成更紧密的生理连接。
一个疯狂的想法冒了出来:也许……我可以主动让它们的菌丝更深地接入我的神经系统?
以获得更直接的控制或感知?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这无异于主动拥抱异化。但绝境之下,
没有退路。我找来消毒过的细针,在“树皮”边缘一处相对“平静”的区域,
避开主要的蘑菇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刺了下去。
我想引导菌丝向特定的、不那么要害的神经末梢生长。剧痛!比剪蘑菇强烈十倍!
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捅进神经!更可怕的是,
一股冰冷、狂暴、带着强烈**入侵**和**破坏**意图的意念洪流,
顺着那根针猛地反冲进我的大脑!
无数菌丝疯狂钻探、撕裂血肉的幻象一种冰冷的宣告:这身体……是我们的“啊——!
” 我惨叫一声,猛地拔掉针,把它远远扔开,整个人蜷缩起来,像虾米一样剧烈颤抖。
胸口被刺的地方,一小片菌丝肉眼可见地变得活跃起来,颜色加深,像在积蓄愤怒。
一股强烈的排斥和警告感笼罩了我。实验再次以惨败告终。身体改造是禁区,
它们对任何试图“深入”的举动都报以最激烈的反抗。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我迅速憔悴下去。镜子里的我,眼窝深陷,颧骨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