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童年,再不好,无非就是奶奶不疼舅舅不爱。可每当回想起我的童年时,
都如同一场噩梦挥之不去。我叫苏艺,生长在北方一个名叫洼子村的小地方。土坯的房,
糊纸的窗户,和漏风的门。灶台上的铁锅永远是凉的,只有到了分粮的日子,
才能勉强冒点热气。村中的大喇叭,每天不断重复着按劳分配。按劳分配?
每次都要干特别多的活,到分配粮食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一丁点。
说什么我是个女的干不多少活,能给这点粮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去你大爷的仁至义尽,
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个女的让我少干点?每次父亲去换粮食,多半都是带着壳的高粱米,
偶尔会有些玉米碴子。碾出来的面,说实话难以下咽,糙得直刮嗓子。可就算是如此,
我想吃都吃不到……就因为家里有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弟弟,身高却比我高出了一个头。
母亲说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把我的那部分食物都分给了弟弟。
而我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拎着猪食桶去村头的猪圈喂猪。回来后又要蹲在灶台前烧火。
为了节省柴火,父亲直接在灶台旁开了一个小洞。每次烧火都特别困难,火星子溅在手上,
更是连声都不敢吭。为了在这个家中能有一口饭吃,每当母亲纳鞋底的时候,
我就蹲在旁边捡线头,想着帮忙穿针引线。每次母亲都会一把推开我,
嫌弃道:“笨手笨脚的,别戳着你弟!”饭桌上,弟弟的碗里,永远装满了糊糊。
而我的碗里,只有碗沿的薄薄一层,还得被母亲催着:“快点吃,吃完去村里喂鸡。”“妈!
我吃饱了!去喂鸡了!”我扒拉两口放下筷子后说道。实际上我胃里空得发慌,
还不能表现出来一点。否则就会引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说我不懂事,
一个女孩子竟然吃那么多。养我简直就是在浪费粮食,早知道我这么能吃就应该直接掐死。
我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夜晚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弟弟在旁边咂嘴,
我的肚子却饿得抽筋。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流下,湿了一片。月底发粮那天,
父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手中的锄头在地上,不断划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刚进门,
就把蓝布包摔在了炕桌上,布袋不断翻滚,露出了里面的粮食。粮食少得可怜,
摊开了也就能盖满半个桌面。“就这点?”母亲的声音发颤。父亲没说话,
眼睛直勾勾盯在我身上,像是淬了火的钉子。我心里一紧,刚想往柴房躲,他几步跨了过来。
“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那巴掌又快又狠,我踉跄着撞在了土墙上,
耳朵里不断传来嗡嗡的声音。脸颊火辣辣地,嘴里更是一股子血腥味。我不敢吐,也不敢哭,
死死咬着嘴唇,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父亲不断怒吼着:“养你有什么用?
每天吃那么多,就干那点活,怎么不去死?”母亲冲了过来,不是拉父亲,
而是把那个布包往怀里搂,嘴里念叨着。
“这怎么够……小宝还得长个子……”她瞥了我一眼,眼神冷得像冰,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你!”弟弟被惊醒了,坐在炕上哭。母亲立刻跑过去抱他,
拍着他的背哄:“小宝!不哭不哭,娘明天给你煮点玉米面。”说着,她回头瞪了我一眼,
“还不快滚去柴房待着,看着你就心烦。”我蜷在柴草堆上,脸颊的疼混着肚子里的饿,
一肚子的委屈恨不得嚎啕大哭出来。可是我不敢,只能把脸埋在膝盖里,
任由眼泪浸湿粗糙的裤腿。白天在村头喂猪的时候,看见猪食槽里没吃完的红薯皮,
馋得我直咽口水。却被母亲骂我是猪都不如的东西,连猪食都惦记。不知过了多久,
里屋的灯灭了。我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厨房门口,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野菜根。
前几天我在灶台缝里找到过半块干硬的窝头,那是吃的最饱的一顿。可刚摸到门框,
就听见母亲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把她卖了吧?隔壁村王地主家不是说,想找个丫头?
”卖了两个字如同一把钉锥,狠狠扎进我的胸口憋的难受。我僵在厨房门外,
指尖不断抠着门框上裂开的木缝。王地主家我知道,村西头的歪脖子树下总拴着他家的狼狗。
去年有个远房表姐去他家当佣人,不到半年就被打得断了腿,送回来没多久就没了。
父亲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许久过后终于开了口,“王地主给多少?”母亲的声音立刻亮了些,
带着点急不可耐。“说给二十斤玉米,再加两尺布票。够咱小宝吃两个月了,
还能给小宝做件新衣服。”“丫头片子……能值这些?”“怎么不值?
”母亲的声音压得更低,却藏不住那点算计。“她手脚还算利索,
在王地主家烧个火洗个衣服啥的,总比留在家里浪费粮食强。”“再说了,卖了她,
虽然说咱家工分少点,可也够吃了。”我后背贴着冰凉的土墙滑下去,
瘫坐在柴房门口的泥地上。二十斤玉米?两尺布票?弟弟一件新衣服,
就能换走我一条命……我低声呜咽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父亲的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地上:“就这么定了,
明天早上我就去找王地主,让他过来领人。”“哎,好。”母亲的声音里竟带着松快。
我死死咬着嘴唇,心口那里像是被掏空了,冷风直往里面灌,冻得我浑身发抖。
我重新回到了柴房里,以前总怕半夜起风引燃了。现在倒盼着能烧起来,烧得越干净越好,
我嫌这里脏。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看着那点忽明忽暗的光点,忽然想起去年秋天。
我在野地里捡到半串野葡萄,偷偷塞给弟弟,他却举着葡萄跑去告诉母亲:“姐偷东西!
”母亲不停地用笤帚打我,父亲在一旁骂道:“手脚不干净的赔钱货。”或许从生下来起,
他们就没把我当过家人吧。第二天我就被王地主给带走了,走的时候看着母亲激动的表情,
我没哭也没闹。因为从这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了父母。王地主家的柴房比我家的还破,
四面漏风,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头三天,我被反捆着胳膊扔在草堆上,嘴里塞着破布。
王地主的婆娘胖得像个水缸,每天只扔给我半个冻硬的窝头,
看我的眼神像看条随时都能宰的猪。我试着踢翻过装窝头的破碗,
趁他们送饭时撞开柴房门往外跑。可刚跑到院门口,就被那条壮硕的狼狗扑倒在地。
王地主的鞭子劈头盖脸抽下来,打得我背上结满紫黑的血痂。“犟种!”他啐了口唾沫,
“再敢跑,就让狗活活咬死你!”后来他们不捆我了,却整整两天没给我一口吃的。
胃里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喉咙干得冒火,眼前阵阵发黑。第三天早上,
胖婆娘端来一碗带着馊味的米汤。我几乎是爬过去,双手捧着碗一口气喝光,
连碗边的残渣都舔得干干净净。从那天起,我成了王家最听话的牲口。
天不亮就爬起来挑水、劈柴、倒夜壶。胖婆娘稍有不顺心就拿烧火棍打我。
王地主的儿子总爱扯我的头发,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从不哭,也不躲,
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夜里躺在冰冷的草堆上,
我摸着身上新添的伤痕,心里却不甘心就这样认命。王地主家有面缺了角的铜镜,
挂在他婆娘的梳妆台上。于是我每天趁他们睡熟时,都会偷偷溜进去,用沾了水的布擦脸,
把乱糟糟的头发梳顺。有次王地主喝醉了进厨房,正好撞见我对着水缸里的影子梳理着头发。
看着他浑浊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许多,我知道猎物上钩了。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他的目光。
每当他看我的时候,我都会把衣领拽的更低一些。干活时更是不断扭动着腰,
显然我的腰要比那水缸好看的多。在他经过的时候我都会不小心摔倒,
娇滴滴躺在王地主的怀里。被他扶起后,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给他端茶时,
指尖总会无意蹭过他的手背。渐渐的王地主总会坐在院子里抽烟,看我洗衣服。
我就让打湿的衣襟贴在身上,露出单薄的轮廓。再后来王地主开始偷偷塞给我东西。
开始是一块红糖,然后是半块糕点,甚至有次还给了我一只金镯。那本来是应该给胖婆娘的。
胖婆娘发现后撒泼,被王地主一脚踹在地上:“疯婆子!安分点!
”被发现后王地主也不藏着掖着了,开始留我在他屋里伺候。让我给他捶背,
听他讲年轻时的风光往事。每当他讲起往事的时候,我听的都非常认真。“老爷您真厉害,
比我们村里所有男人都强。”“能伺候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在外人看来,
我就是一个狐狸精,一个赔钱货。可我不在乎,若不是有王地主,
我恐怕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每当这时,我都会想起以前在家里的往事,眼睛里含着泪,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地主的手,总会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胖婆娘被王地主锁在西厢房,骂了三天三夜,
最后也只能认命。随后她开始唆使,让王地主的儿子欺负我。
每当此时我都会躲在王地主身后,红着眼圈不说话,那小子被揍几顿后也老实了。
我穿着王地主给我的绸缎衣裳,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眉眼弯弯的姑娘,
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他们都以为我醉倒在温柔乡,被这点甜头迷了心窍。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只是一场交易罢了。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他喜欢顺从和崇拜,
我给他就是。没过多久,王地主就给我换了间朝南的厢房,
窗台上摆着他从县城捎回来的胭脂水粉。胖婆娘被放出来那天,眼睛肿得像核桃,
见了我却挤出笑来。她伸手想挽我的胳膊,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低头抚了抚新做的绸缎裙摆。
那料子原是胖婆娘去年生辰时求了半年才得来的。王地主一走,胖婆娘果然就翻脸了。
她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井台上,唾沫星子都喷在了我的脸上。“小狐狸精!
忘了刚来时像条丧家犬?敢抢我的位置,早晚撕烂你的脸!”我攥着井绳的手沁出冷汗,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赔着笑道:“夫人说笑了,我哪敢。”见我服软,
胖婆娘显然更加硬气。抬脚踹在我膝盖上:“还敢叫我夫人?谁准你这么叫的!
”直到院门口传来王地主的咳嗽声,她才猛地松开手,飞快地帮我理了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