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数据牢笼五行山的雨，是绿色的。不是春天草木抽芽的嫩绿，是电路板被强酸腐蚀后，
渗出的那种泛着金属腥气的浊绿。每一滴落在“山体”上，都会激起一阵细微的滋滋声，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钢铁。孙悟空的睫毛上挂着这样的雨滴。他睁开眼时，
首先闻到的不是五百年前花果山上的桃香，
而是混合着焦糊味、霉味与铁锈味的复杂气息——这是赛博废墟的标准气味，
也是他苏醒的证明。他试图抬手抹掉睫毛上的雨珠，却发现手臂根本动弹不得。
不是被巨石压住的沉重，
而是一种更诡异的束缚：无数道半透明的锁链从“山体”里延伸出来，死死嵌进他的皮肉。
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0与1组成的数据流，链节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经文代码，
金光闪闪，却散发着冰冷的机械感。“《金刚经》第六卷，‘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悟空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认得这些代码，
五百年前，天庭的那帮老道士就是用类似的经文，将他的妖气封印在佛格芯片里，
然后给他戴上了“斗战胜佛”的桂冠。只是如今，这些经文代码被篡改了。
在“虚妄”二字后面，被硬生生加了一串后缀：“故当格式化”。
“格式化...”悟空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火眼金睛下意识地运转。
视网膜上瞬间炸开一片刺眼的蓝光，
那些数据流锁链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清晰无比——它们不仅束缚着他的身体，更像无数根吸管，
正缓慢地抽取他体内残存的妖气，注入“山体”深处。这不是真正的五行山。
他猛地意识到这一点。火眼金睛穿透层层叠叠的服务器机柜与电缆，
看到了这座“山”的真相：这是一座由废弃数据中心改造而成的巨型监狱，所谓的“山体”，
是数以亿计的硬盘堆叠起来的废墟；所谓的“岩石”，
是凝固的冷却剂与金属碎屑的混合物；而那些缠绕着他的“锁链”，
则是迦楼罗净化阵线布下的“佛性数据网”。“警告：目标体内妖气活跃度超过阈值，
佛格芯片启动二级压制程序。”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他颅腔内响起，
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被硬生生按进了心脏。他低头看去，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破烂僧衣，
能看到皮肤下有一块菱形的芯片正在发光，蓝光透过皮肉，在他的胸膛上投射出复杂的符文。
佛格芯片。不，现在应该叫它“迦楼罗核心”了。五百年前，
玄奘师父为了压制他骨子里的戾气，亲手将这枚芯片植入他体内。
芯片的核心是师父的一截指骨，蕴含着纯净的佛性，本是为了引导他向善。可如今，
指骨的佛性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迦楼罗净化阵线的控制程序。
“师父...”悟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油灯下，师父戴着老花镜，
一笔一划地在贝叶上抄写经文；沙漠里，师父把最后一口水递给他，
自己干裂的嘴唇却滴着血；雷音寺前，师父挡在他身前，对着大鹏雕怒吼：“悟空是我徒弟，
要动他，先过我这关！”最后那个画面，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记得师父的血溅在他脸上的温度，记得大鹏雕那只闪着绿光的眼睛，
记得自己被佛格芯片压制，
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激光束扫成一片淡蓝色的数据流...“啊——！
”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佛格芯片的蓝光骤然变得刺眼。那些记忆碎片像是被投入了烈焰，
瞬间扭曲、变形，最后消散无踪。悟空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
却阻止不了芯片对记忆的蚕食。“记忆是文明的癌，必须切除。”机械音再次响起，
这次带着一丝大鹏雕特有的、尖锐的鸟喙摩擦声，“孙悟空，放弃抵抗吧。
你的‘花果山’、‘取经路’，都是病毒代码，早该被格式化了。”“滚！”悟空猛地发力，
全身的肌肉贲张。那些数据流锁链被绷得笔直，链节上的经文代码剧烈闪烁，
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被压制了五百年的妖气，正顺着脊椎向上涌动，
像一头即将冲破牢笼的困兽。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不是雷声，
也不是机器的运转声，而是一种更有规律、更具穿透力的震动。悟空的耳朵微微一动，
那是金箍棒的共鸣！他的火眼金睛瞬间锁定声音来源——三十里外的服务器山废墟。
在那座由无数废弃主机堆成的巨山深处，有一点微弱的金光正在闪烁，每一次闪烁，
都与他体内的妖气产生共鸣。是金箍棒！它还在！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突然注入四肢百骸。
悟空的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笑容，尖锐的獠牙刺破嘴唇。他猛地抬起头，
看向天空中那片被数据云层覆盖的区域。那里，隐约可见一座悬浮的巨型建筑，
轮廓像是一座倒置的寺庙，底部喷射着淡蓝色的推进器火焰。那是迦楼罗净化阵线的总部，
新雷音寺。“大鹏...”悟空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淬着冰，“五百年前，
你欠俺老孙的，今天该还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妖气凝聚在右拳。
那些数据流锁链感受到了威胁，经文代码疯狂滚动，试图再次压制他。但这一次，
它们失败了。“咔嚓！”第一根锁链，在他的拳下崩裂。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断裂，
而是代码的崩溃——无数个0与1失去了秩序，化作一片混乱的雪花点，
消散在绿色的雨幕中。随着第一道锁链的断裂，远处的服务器上传来一声更清晰的嗡鸣。
金箍棒的共鸣，变得越来越强烈。悟空甩了甩拳头，感受着久违的力量感。他知道，
这只是开始。但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金箍棒还在，
只要他心里那点关于“花果山”和“取经路”的记忆还没被彻底抹去，他就还有战斗的理由。
雨还在下，绿色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带着铁锈的味道。但他的眼神，
却比五百年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要挣脱这座数据牢笼，他要找回他的金箍棒，
他要去新雷音寺，把那个自诩为“净化者”的鸟精，打回原形。更重要的是，
他要找回那些被焚烧的记忆，找回师父用生命守护的“真经”。因为他隐隐感觉到，
那些被大鹏雕称为“癌”的记忆里，藏着比“纯净未来”更重要的东西。
2 记忆之癌“记忆是文明的癌细胞！”巨大的全息投影占据了半个天空，
大鹏雕的身影在投影中显得无比狰狞。他穿着一件绣满金色代码的袈裟，
鸟喙上戴着一个金属制的语音合成器，发出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威严。
投影下方，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地面由无数块太阳能板拼接而成，大部分已经损坏，
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此刻，广场上站满了人，或者说，是被称为“公民”的生物。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全息投影。
每个人的后颈都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
项圈上的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这是“净化项圈”，用来监测他们的脑电波，
一旦检测到“历史残留”，就会发出警报。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筑，
外形像是一个倒扣的金字塔。金字塔的顶端，燃烧着一团诡异的火焰——那不是普通的火焰，
而是由无数数据流组成的蓝色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这就是业火熔炉，迦楼罗净化阵线处理“历史私藏者”的地方。“今天，
我们将进行第108次净化仪式！”大鹏雕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这些被历史病毒感染的可怜人，将在业火中得到解脱，他们的‘癌’，
将成为我们构建纯净未来的燃料！”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队机械佛兵押着一群人走上广场。
这些人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伤痕，后颈的净化项圈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他们就是“历史私藏者”——那些试图保存旧时代记忆、拒绝被格式化的人。
悟空躲在广场边缘的一栋废弃建筑里，透过布满弹孔的窗户，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已经挣脱了大部分数据锁链，只剩下左臂上的三道还在顽强地抵抗。为了不引起注意，
他收敛了妖气，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公民”。但他的火眼金睛，却能看穿这一切伪装。
他看到那些机械佛兵的体内，流淌着被篡改的佛经代码；他看到业火熔炉的火焰中，
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他看到那些“公民”空洞的眼神深处，
还残留着一丝对过去的渴望。“第一个祭品，编号734，私藏《西游记》纸质版残页。
”机械佛兵将一个老者推到业火熔炉前。老者的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
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看着全息投影中的大鹏雕，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却充满力量。
“你烧不掉的！”老者嘶吼道，“记忆不在纸上，不在数据里，在人的心里！
就算你把我们都烧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历史就不会消失！”“冥顽不灵！
”大鹏雕的声音变得愤怒，“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净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