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石头真硬。我盘腿坐上去,硌得慌。但没办法,这地方朝阳,
早上辰时的日头晒着最舒服,补钙。“秦选侍,您又在这…打坐呢?
” 小宫女春桃端着水盆,小心翼翼绕开我脚边那圈刚被我拔干净的野草。她眼神里的困惑,
比我昨天看见林贵妃头上那支颤巍巍的、活像随时要掉下来的金步摇时还多。“这叫吐纳。
” 我纠正她,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吸天地之精华,养吾浩然之气。
” 这话是我从一本讲养生的破书上看到的,管它呢,听着挺唬人。春桃的嘴角抽了抽,
显然没唬住她。“是,选侍您浩然。不过,林贵妃娘娘刚过去,往咱们玉芙殿的方向去了。
” 她声音压得更低,“脸色瞧着…不大好。”林贵妃?那个走路带风,说话带刺,
眼神能剜下你一块肉来的后宫战斗力天花板?她找我干嘛?我心头一跳,
赶紧从石头上溜下来。养生第一条:远离是非。“走走走,回去。”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
“就说我头疼,躺下了。”春桃苦着脸:“选侍,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贵妃娘娘那脾气…”“那就躲过初一算初一。” 我拉起她就走,
“回去先把我的红枣枸杞茶泡上,压压惊。”刚迈进玉芙殿我那间偏殿的小院门,
一道华丽刺眼的身影就杵在院子中央。不是林贵妃是谁。她头上那支金步摇果然还在颤,
映着太阳光,晃得人眼花。“哟,秦妹妹可算回来了。” 林贵妃的声音,甜得发腻,
像裹了蜜的砒霜,“本宫等你,等得花儿都要谢了。”我赶紧屈膝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娘娘恕罪。” 腰弯得标准,态度放得卑微。
养生第二条:姿态要低,腰板要软,能屈能伸活得久。“起来吧。
” 林贵妃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虚抬了抬,眼神却像钩子似的在我身上刮,
“听说妹妹近来…很会养生?” 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来了。我心头警铃大作。“娘娘说笑了。” 我站直,努力挤出个诚恳的笑,
“不过是身子骨弱,怕风怕雨的,瞎琢磨些土方子,让娘娘见笑了。”“是吗?
” 林贵妃踱着步子,慢悠悠地绕着我看了一圈,那眼神,跟看砧板上的肉差不多。
“身子骨弱?” 她嗤笑一声,“本宫怎么瞧着,妹妹气色倒是不错,这小脸,红扑扑的。
” 她冰凉的手指突然在我脸颊上刮了一下。我吓得一哆嗦,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托娘娘洪福。” 我头埋得更低。养生第三条:少说话,多装傻。“本宫今日来,
是关心你。” 林贵妃终于在我面前站定,脸上那点假笑也收了起来,露出点不耐烦,
“皇上近来为国事操劳,龙体欠安。听闻妹妹精通些…调理之道?不如去给皇上侍疾,
也好尽尽心意。”侍疾?给皇帝侍疾?这哪是关心,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谁不知道皇帝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药罐子,脾气还阴晴不定。去他跟前晃悠?
伺候好了未必有功,伺候不好,脑袋搬家那是分分钟的事。
更别提那些虎视眈眈的后宫佳丽们,谁不想在皇帝面前露脸?我去,那就是活靶子!
养生第四条:远离一切高危人物和场合。皇帝,无疑是高危中的高危。我膝盖一软,
“噗通”就跪下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虚弱:“娘娘!娘娘明鉴!臣妾…臣妾惶恐!
臣妾那点粗陋见识,不过是乡下野路子,连给太医院的药渣子提鞋都不配!
怎敢…怎敢去御前献丑,万一冲撞了圣体,臣妾万死难赎啊!” 我挤出两滴眼泪,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既无能又惶恐,“臣妾这身子骨,吹阵风都能倒,
实在怕…怕过了病气给皇上,那才是天大的罪过!”林贵妃显然没料到我反应这么激烈,
这么怂。她皱起精心描绘的柳叶眉,狐疑地盯着我:“真这么…没用?”“真没用!
” 我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眼神务必真诚恳切,“臣妾每日里,
能把自己这副破身子顾好,不给娘娘们添麻烦,已是万幸。实在…实在不堪大用。
” 我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又涌出点泪花。林贵妃盯着我看了半晌,
那眼神里的探究和算计转了几圈,最终被一丝轻蔑取代。大概觉得我这副怂包样,
确实上不得台面,也威胁不到她。“罢了罢了。” 她嫌弃地挥挥手,像赶苍蝇,
“瞧你这出息!烂泥扶不上墙。本宫还当你真有点门道,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 她哼了一声,转身,裙裾华丽地一甩,“本宫还忙着呢,没工夫跟你耗。
”那支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剧烈摇晃,终于,“叮”的一声脆响,
掉在了我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林贵妃脚步一顿。空气瞬间凝固。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大气不敢出。我心头也是一紧。完了,这位主儿最爱面子。
林贵妃慢慢转过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支步摇,
又缓缓抬起眼,刀子似的目光剜向我。我反应极快。在她发飙之前,我“哎哟”一声,
捂着胸口就软软地往地上倒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娘娘…娘娘息怒…臣妾…臣妾心口疼…老毛病犯了…” 我气若游丝,白眼翻得极其自然,
“春桃…药…我的药…”春桃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哭腔扑过来:“选侍!
选侍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我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里面装的是山楂丸,作势要往我嘴里塞。
我这病来得突然,倒得迅猛,演技浮夸但有效。林贵妃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整懵了,
满腔怒火被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她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我,
再看看自己掉落的步摇,那表情,精彩纷呈。“晦气!” 她最终狠狠一跺脚,
对着宫女骂道:“还愣着干什么!捡起来!回宫!” 她连步摇都懒得再看一眼,
带着一肚子气,风风火火地走了。听着脚步声远去,我才“悠悠转醒”,
在春桃的“搀扶”下,“虚弱”地坐起来。“吓死我了。” 我拍拍胸口,
赶紧摸出颗真正的山楂丸压压惊。“选侍,您刚才…” 春桃一脸心有余悸。“非常时刻,
非常手段。” 我咽下山楂丸,甜丝丝的,“这叫急中生智,避其锋芒。
养生第五条:该装死时就装死。”危机暂时解除。但我知道,这后宫,没有真正的安宁。
林贵妃是打发走了,可我这“养生达人”的名头,怕是在某些人心里挂上号了。果然,
没过几天,麻烦又来了。这次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苏嬷嬷。
她捧着一个精致的描金红漆食盒,脸上挂着宫里人标准的、看不出深浅的笑。“秦选侍,
皇后娘娘体恤您身子弱,特意让御膳房炖了上好的血燕,命奴婢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 苏嬷嬷声音温和,动作恭敬地将食盒放在桌上。血燕?皇后赐的?我眼皮狠狠一跳。
天上不会掉馅饼,后宫更不会掉免费的燕窝。尤其是皇后赐的。这位中宫之主,
看着端庄贤淑,与世无争,可能坐稳那个位置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林贵妃是明枪,
皇后,恐怕是暗箭。“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我受宠若惊地行礼,心里警铃响得震天响,
“娘娘如此厚爱,臣妾…臣妾实在惶恐,受之有愧啊。” 我上前一步,
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盖子。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炖得晶莹剔透的血燕窝,
盛在白玉碗里,旁边还配着精致的银勺。看着就价值不菲。苏嬷嬷笑容不变:“选侍客气了。
娘娘说了,后宫姐妹,理应互相照拂。您趁热用吧,奴婢也好回去复命。”复命。意思就是,
看着我吃下去。我胃里一阵翻腾。这玩意儿,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慢性毒?绝育药?
或者吃了就让人脸上长疮的怪东西?宫斗剧里都这么演。养生第六条:入口的东西,
必须万分谨慎。我脸上堆满感激的笑,手却捂着肚子,
眉头适时地皱了起来:“嬷嬷…这…臣妾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只是不巧,臣妾晨起时贪嘴,
多吃了两块茯苓糕,这会子胃里正顶得慌,实在…实在没福气立刻享用娘娘的恩赏。
” 我露出无比遗憾和自责的表情,“若是现在吃了这金贵的血燕,
只怕要糟蹋了娘娘的心意,还会闹肚子…那可真是大不敬了。
”苏嬷嬷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选侍身子不适?”“是是是!” 我连连点头,
语气无比真诚,“老毛病了,脾胃虚寒,吃多了就不克化。太医也叮嘱过,要少食多餐,
尤其不能暴饮暴食。” 我指了指桌上那本摊开的、我自己手抄的《养生纪要》,“您瞧,
这上头都记着呢。”苏嬷嬷瞥了一眼那本鬼画符一样的册子,眼神里掠过一丝无语。
“那…选侍的意思是?” 她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嬷嬷您看这样可好?
” 我赔着笑,小心翼翼,“这血燕如此珍贵,凉了再热就失了风味,更是辜负娘娘。
不如…不如劳烦嬷嬷先带回去?待臣妾这胃里舒坦些,立刻亲自去皇后娘娘宫中叩谢恩典,
再当面享用?娘娘的恩情,臣妾绝不敢忘!”我态度放得极低,
理由听起来也像那么回事虽然全是瞎编。苏嬷嬷盯着我看了几秒,
像是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假,以及我这副怂样到底有没有胆量拒绝皇后的赏赐。最终,
她可能觉得跟我这“扶不起的阿斗”纠缠下去也没意思,脸上那点淡下去的笑容又端了回来,
只是眼底没什么温度。“既然选侍身子不适,那奴婢就先带回去,禀明皇后娘娘。
” 她盖好食盒,“选侍好生歇着。”“多谢嬷嬷体谅!嬷嬷慢走!
” 我千恩万谢地把人送出院门。看着苏嬷嬷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我才长长舒了口气,
后背的衣衫都汗湿了。“春桃,快!把门窗都打开!散散味儿!” 我捂着鼻子,
刚才那股甜腻的香气,现在闻着都让人心头发毛。“选侍,那燕窝…真有问题?
” 春桃小脸煞白。“不知道。” 我灌了一大口温开水,“但皇后娘娘突然对我这么好,
比那燕窝本身还吓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养生第七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去开窗。躲过了林贵妃的推坑,避开了皇后的“好意”,
我以为能消停两天。事实证明,我太天真。这天傍晚,
我正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打着自创的“养生太极”其实就是瞎比划,活动筋骨,
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选侍!不好了!出事了!”“什么事?天塌了?
” 我收住一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式,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尽量稳住。
养生第八条:遇事不慌,深呼吸。“是…是周宝林!” 春桃喘着气,指着西边,
“她…她下午还好好的,刚才突然就上吐下泻,脸色发青,太医都去了,说是…说是中毒了!
”周宝林?那个才十六岁,进宫没多久,性子有点咋咋呼呼,但没什么坏心眼的小姑娘?
中毒?我头皮瞬间炸开。后宫下毒,这可是要命的事!“知道怎么回事吗?
” 我压低声音问。“听…听她宫里的丫头哭诉,
说是…说是下午吃了御膳房送来的玫瑰酥…” 春桃的声音抖得厉害。玫瑰酥?
我心里猛地一沉。今天下午,御膳房也给我这里送了一碟子玫瑰酥!说是新做的点心,
给各宫小主尝尝鲜。我当时正忙着给我的宝贝盆栽松土,随手就放在桌上了,还没来得及碰!
“那碟酥呢?!” 我声音都变了调。“在…在屋里桌上!” 春桃也反应过来,脸更白了。
我拔腿就往屋里冲。那碟精致的玫瑰酥,还好好地摆在桌上,粉色的酥皮,点缀着玫瑰花瓣,
看着诱人无比。我凑近了闻。一股甜香里,
似乎…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苦杏仁味?非常淡,如果不是我刻意去嗅,
加上心里有鬼,几乎闻不出来。砒霜?我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个词。
宫斗剧里毒药排行榜第一位!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这碟酥,是冲着我来的!
周宝林…可能是误中副车?或者…是有人想一箭双雕?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这后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春桃!” 我声音发颤,“快!找个不起眼的布袋子来!
”“选侍,您要做什么?”“别问!快!”春桃手忙脚乱地找了个装针线的旧布袋。
我屏住呼吸,用一块干净帕子垫着手,小心翼翼地把那碟玫瑰酥连同盘子一起,
倒进了布袋里,扎紧口。然后,我走到墙角,那里放着我用来沤肥的一个破瓦罐。
里面是我收集的烂菜叶子、果皮,还有…嗯,一些不可言说的有机物,气味感人。
我把布袋整个塞进了瓦罐最深处,用棍子捅了捅,确保被那些污秽完全覆盖。“去,
打桶水来,把桌子,还有这周围的地,仔仔细细擦三遍!用皂角!” 我吩咐春桃。“是!
” 春桃也知道事情严重,立刻照办。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选侍…这…这到底是谁啊?” 春桃带着哭腔问。“不知道。
” 我摇头,声音干涩,“可能是林贵妃,可能是皇后,也可能是其他任何看我不顺眼,
或者想借刀杀人的。”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周宝林怎么样了?”“太医还在救,
听说…不太好…” 春桃抹着眼泪。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能因为我,就要这么没了?虽然不是我下的毒,但这份因果…我猛地站起来。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养生第九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被动防御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自保!
“春桃,你悄悄去打听两件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周宝林中毒前,
除了玫瑰酥,还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接触过哪些人?第二,御膳房今天送玫瑰酥,
都送去了哪些宫里?尤其是…有没有送到林贵妃或者皇后那里?
”春桃紧张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小心点。”她刚出去没多久,
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快就查过来了?
院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两个面生的太监,后面跟着两个侍卫打扮的人安保人员,
脸色严肃。“秦选侍,周宝林中毒一事,事关重大。内务府奉命搜查各宫可疑之物,
还请选侍行个方便。” 领头的太监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锐利。果然来了。搜查。
我手心全是汗,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应该的,应该的。公公请便。春桃,给公公们掌灯。
” 我示意刚回来的春桃。几个太监侍卫开始在我这小小的偏殿里翻找起来。动作不算粗暴,
但很仔细。柜子、抽屉、床铺底下,甚至我那几盆宝贝盆栽的土都被拨开看了看。
我的心随着他们的动作忽上忽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墙角那个散发着“芬芳”的破瓦罐。
他们…应该不会去翻那个吧?怕什么来什么。一个侍卫似乎闻到了什么怪味,皱着眉,
目光扫向了墙角。他朝瓦罐走了过去!我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完了完了完了!
那里面藏着“罪证”!一旦被发现,我怎么解释得清?谁会相信那堆污秽里埋着有毒的点心?
只会认为是我销毁证据!就在那侍卫的手快要碰到瓦罐边缘时,领头的太监突然发话了,
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行了!那地方腌臜得很,有什么好查的!别污了手!看看其他地方!
”那侍卫的手顿住了,显然也闻到了那销魂的味道,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立刻收回了手,
转身去查看别处。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肚子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赶紧扶住桌子。感谢我沤的肥!感谢这感人的气味!养生第十条:有时候,臭味也能救命!
一番搜查,自然一无所获。太监侍卫们很快退了出去。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虚脱。
春桃凑过来,小声说:“选侍,打听到了。周宝林下午除了玫瑰酥,
还喝了一盅她娘家送来的蜂蜜。御膳房的酥,
送了咱们玉芙殿、周宝林的流云阁、还有…李美人的听雨轩。皇后娘娘和林贵妃宫里…没送。
”娘家送的蜂蜜?李美人?那个平时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李美人?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周宝林吃了酥和蜂蜜。李美人也收到了酥。而我这里,
酥被我“处理”了。那李美人…她吃了吗?她有事吗?“李美人那边什么动静?” 我问。
“静悄悄的,好像…没事。” 春桃摇头。这就怪了。如果毒下在酥里,为什么李美人没事?
只有周宝林中了招?难道毒下在周宝林的蜂蜜里?娘家送的…可能性有,但感觉有点牵强。
“还有…” 春桃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奴婢听流云阁的小太监说,周宝林出事前,
好像…好像跟李美人身边的丫头,在御花园的假山那边嘀咕过几句…”李美人?
那个像影子一样的李美人?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她?借刀杀人?
或者…周宝林无意中知道了什么,被灭口?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浑,还深。不行。
我得做点什么。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挨打。第二天,周宝林殁了的消息传来。一条年轻的生命,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后宫的深墙里。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只激起一点点微弱的涟漪,
很快就被更大的风浪盖过。这件事最终被定性为“误食不洁之物”。
御膳房一个做点心的厨子倒了霉,被杖责后赶出了宫。至于那“不洁之物”到底是什么,
没人深究,也没人敢深究。这结果,意料之中。可我心里堵得慌,也怕得要命。周宝林的死,
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我。光靠躲和装死,在这吃人的地方,迟早会像她一样,
死得不明不白。我得有盟友。或者,至少得让某些人觉得,动我得不偿失。机会,
很快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了。初秋,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下了整整三天。天气骤然转凉。
后宫开始流行起风寒。先是几个低阶的嫔妃和宫女太监病倒,接着连林贵妃也中了招,
听说咳得厉害,嗓子都哑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忙得脚不沾地。我这玉芙殿偏殿,却一片安宁。
春桃有点小咳嗽,被我勒令灌了三天姜枣茶加烤橘子,硬生生压了下去。我自己?
每天雷打不动的热水泡脚加了点艾草,早睡早起,饮食清淡,保暖到位,
连个喷嚏都没打。养生第十一条: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老祖宗的话,得听。这天,
我正在廊下活动手脚,远远看见皇后的仪仗往这边来。打头的苏嬷嬷脸色凝重。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来?这次是送药还是送瘟神?仪仗在玉芙殿主殿门口停下我住偏殿,
皇后娘娘亲自来了?看来林贵妃病得不轻。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请个安主要是怕被传染,
主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和慌乱的人声。“怎么了?
” 我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小太监。小太监脸都吓白了:“回选侍,是…是皇后娘娘!
娘娘刚进去看贵妃娘娘,不知怎的,突然就…就晕倒了!”皇后晕倒了?!我心头剧震。
这可真是大事!主殿那边乱成一锅粥。太医还没赶过来,宫女太监们围着,七手八脚,
却不知如何是好。皇后被抬到软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
苏嬷嬷急得团团转,声音都变了调:“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我站在偏殿门口,
远远看着那片混乱。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去了,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
或者这病传染,我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去…这似乎是个机会?一个在皇后面前露脸,
而且是以“有用之人”身份露脸的机会?养生第十二条:富贵险中求,但前提是,
你得有把握这险值得冒。我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春桃!
把我床头那个紫檀木的小匣子拿来!快!”我抱着那个宝贝匣子,硬着头皮往主殿走。
人群慌乱,也没人拦我这个小透明。挤到软榻边,皇后娘娘的脸色确实难看,呼吸急促,
眉头紧锁,手还无意识地捂着胸口。苏嬷嬷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怒道:“秦选侍!
你来添什么乱!快出去!”“嬷嬷!” 我提高声音,努力压下心头的紧张,“娘娘这症状,
看着像是急火攻心,加上风寒湿气闭阻经络,引起的晕厥!不能光等着太医,得先缓解一下!
”苏嬷嬷被我唬住了:“你…你懂什么?!”“臣妾不懂大道理,
但略通一些民间救急的法子!” 我飞快地打开我的紫檀木匣子,
”:晒干的艾绒、几块老姜、一小瓶薄荷脑油、还有几根细长的银针我磨了好久才弄到的,
就为了偶尔给自己扎两下治治落枕。“嬷嬷若信我,让我试试!总比干等着强!
” 我眼神恳切,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赌的就是苏嬷嬷此刻的六神无主和对皇后的忠心。苏嬷嬷看着皇后痛苦的样子,
又看看我手里那些“家伙什”,咬了咬牙:“你…你有把握?”“死马当活马医!
” 我脱口而出,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赶紧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情况紧急,
试试总无妨!若有差池,臣妾愿领罪!”苏嬷嬷死死盯着我,最终,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快!”得到许可,我立刻动手。先掐人中。没反应。
再拿起那瓶薄荷脑油,打开盖子,凑到皇后鼻下,让她嗅闻那强烈的清凉气息。同时,
我拿起一根银针,在火上燎了一下做做样子消毒,对着皇后左手的内关穴,
快而准地扎了下去,轻轻捻动。内关穴,宁心安神,宽胸理气。薄荷脑油,开窍醒神。
几息之后,皇后娘娘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娘娘!
娘娘您醒了!” 苏嬷嬷惊喜交加,扑到榻边。皇后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
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我赶紧拔出针,退到一边,垂下头,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成了!赌对了!“刚才是…” 皇后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回娘娘,
是秦选侍!” 苏嬷嬷立刻回道,“是秦选侍用针和药油,把您救醒的!
”皇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赶紧跪下:“臣妾惶恐!
只是用了些乡野法子,侥幸奏效,不敢居功!娘娘洪福齐天!”皇后沉默了片刻。
“你…懂医术?”“回娘娘,略知皮毛,不敢称懂。只是家父行商,走南闯北,
收集了些民间偏方,臣妾自小体弱,就记下了些调养救急的法子。” 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温和了些,“今日,倒要多谢你了。”“臣妾不敢当!
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我起身,依旧低着头,态度谦卑。这时,
太医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诊脉之后,太医的说法跟我刚才胡诌的差不多:急火攻心,
外感风寒湿邪,气机逆乱。开了方子,嘱咐静养。皇后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回去。临走前,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秦选侍,有心了。”皇后和林贵妃都病倒了,
后宫似乎暂时平静了下来。但我清楚,这平静只是表象。皇后的那句“有心了”,像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