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但是为什么还能想,
为什么还能感受到那把刀穿过我胸膛的冰冷触感。血液从伤口汩汩涌出,像破碎的红色喷泉,
溅在洁白的墙面上形成诡异的罗夏墨迹测试图案。而我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那里,
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吊灯,灯罩上积满了灰尘,像时光的沉淀物,
提醒着这个房间已经多久没有人来过了,除了我,和那个杀死我的人——不对。我没有死。
我怎么可能死?我还在思考,我正在想着死亡这件事,所以我必然是活着的。笛卡尔说过,
我思故我在。但是如果我能思考自己的死亡,那么这个"我"究竟是什么?
是那具躺在地板上逐渐冰冷的肉体,还是现在这个能够观察、思考、回忆的意识体?
时间开始变得奇怪。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而一个世纪又压缩成一瞬间。
我看见那个杀死我的人——她,是的,是她,
我的妻子林晓雪——正在用颤抖的手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她害怕极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眼中闪烁着惊恐和后悔的光芒。但同时我又看见她三十年前的样子,
那个在大学图书馆里埋头苦读、偶尔抬头对我微笑的女孩。她的笑容纯真而甜美,
像春天的第一朵樱花。她真的很美,当时让我的心脏随她而动。
记忆开始以非线性的方式涌现。1987年,我们在图书馆初次相遇。
她正在阅读加缪的《局外人》,我走过去问她借铅笔。当然这是一个愚蠢的借口,
因为我的背包里至少有五支笔,但年轻的我需要一个理由来接近她。她抬起头,
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递给我一支削得很尖的2B铅笔。"谢谢,
但是我想要你手里那只自动铅笔。"我说。她一脸懵逼,"哈?
这个年代已经有自动铅笔了吗?"她回答,然后低头继续阅读。“当然有了,
自动铅笔是1822年在英国发明的,采用推进式设计,1915年由日本人早川德治改良。
”就这样,我们的爱情故事开始了。但现在,2024年的今天,
这个故事以血腥的方式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杀死我?我试图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
但记忆像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都反射着不同的画面,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有些甚至可能是虚假的。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争吵。是为了什么?钱?孩子?
还是那个叫王梅的年轻女人?王梅。没错,就是王梅那个女人,我真特么该死,竟然出轨!
她的名字在我的意识中炸开,像一颗手榴弹。突然间,所有的记忆碎片开始重新组合,
形成一个完整而残酷的故事。我确实背叛了林晓雪。但是我也罪不至死啊。三个月前,
在公司的年会上,我遇到了新来的会计王梅。她二十六岁,比晓雪年轻十二岁,
有着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和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她主动向我敬酒,说仰慕我多年。那一刻,
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被欣赏、被渴望的感觉。出轨的过程是如此老套而可预见。
先是工作上的合作,然后是一起加班,接着是深夜的咖啡,最后是酒店的房间。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中年危机的一次发泄,是对逝去青春的最后挽留。但谎言就像滚雪球,
越滚越大,直到它大到足以摧毁一个家庭。晓雪发现了。我天衣无缝的手法竟然会被发现。
她是怎么发现的?我想起来了。是信用卡账单。
酒店的消费记录、珠宝店的购买记录、高档餐厅的用餐记录。她都看见了。那天晚上,
她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问我:"李明,你还爱我吗?"我想说爱,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知道。"这就是真相。经过二十五年的婚姻,
两个人之间的激情早已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是习惯、责任和惯性。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
也许从来就不算。也许我们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因为害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而互相依偎。
但这能成为背叛的理由吗?我看见晓雪放下了那把刀。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开始哭泣。
她的肩膀在颤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我想安慰她,但我已经不能动了。
我只能以意识的形式存在,观察着这一切。时间继续扭曲。我开始回忆我们的整个婚姻生活。
那些快乐的时光:新婚时的甜蜜,第一套房子的首付,孩子的出生,周末的郊游,
父母的生日聚会。但也有那些痛苦的时刻:工作的压力,经济的困难,孩子的叛逆期,
父母的衰老和离世,以及逐渐冷却的感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
也许是在孩子上大学之后。家里突然安静下来,我们发现除了孩子,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晚餐时的沉默,睡前的各自玩手机,周末的各忙各的。
我们变成了室友,而不是伴侣。但这仍然不是出轨的理由。我开始质疑自己。
是什么让一个曾经深爱妻子的男人变成了背叛者?是中年危机吗?是对死亡的恐惧吗?
还是单纯的欲望?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人性本身就是矛盾的。我们渴望安全感,
但又厌倦安全感带来的平淡。我们寻求刺激,但又害怕刺激带来的后果。我们想要忠诚,
但又被新鲜感诱惑。这就是人类的悲剧: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我看见晓雪站起身来。她走向厨房,我听见了水龙头的声音。她在洗手。洗掉血迹。
这个动作如此平常,如此日常,仿佛她只是刚刚切完菜而不是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然后她走向电话。她要报警吗?还是要打给谁?她拨通了一个号码。"妈妈?
"她的声音颤抖着,"我杀死了明明。"明明。她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这是她给我起的爱称,源于我的名字李明。在恋爱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甜腻地叫我。
但结婚后,这个称呼逐渐被"你"、"老李"、"孩子他爸"所取代。现在,在我死后,
她又叫我明明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惊呼声。她的母亲,我的岳母,
一个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女人。她会说什么?会建议晓雪自首吗?还是会让她逃跑?"不,
妈妈,我不后悔。"晓雪说,"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们的家庭。
他背叛了二十五年的感情。"她的声音中有愤怒,有痛苦,但也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
仿佛杀死我对她来说是一种净化,一种重新开始的仪式。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二十五周年。银婚。我完全忘记了这个日期。
我今天下午还在和王梅发微信,计划着明天的幽会。而晓雪,她肯定记得这个日期。
她肯定为此做了准备,也许买了礼物,也许准备了特别的晚餐。但我没有回家。
我在王梅的公寓里待到了很晚,然后才回家。晓雪应该是在等我,
等着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但我回来时,她看到的是一个满身香水味、衣衫不整的丈夫。
那一刻,她的心一定彻底死了。所以她杀死了我。在我们结婚二十五周年的这一天,
用一把厨房里的菜刀,结束了我们的婚姻。这有一种诗意的正义感。我开始同情她了。
一个女人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
为他忍受平淡和寂寞。然后在第二十五个年头,发现这个男人背叛了她,背叛了她的青春,
背叛了她的信任,背叛了她的爱情。她有权愤怒。她有权复仇。但她没有权力杀死我。或者,
她有吗?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哲学的深渊。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平?
当法律无法提供满足感时,个人有权执行自己的正义吗?
我想起了《哈姆雷特》中的那句话:"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但现在,对我来说,
问题变成了:"死亡还是存在,这是一个问题。"我死了,但我仍然存在。
这种存在的形式是什么?是灵魂吗?是意识的回光返照吗?还是大脑在缺氧状态下的幻觉?
科学告诉我,人死后意识会立即消失。但我现在的体验挑战了这个观点。
也许意识不是简单的大脑活动产物。也许它是一种更基本的存在形式,
能够在肉体死亡后短暂地独立存在。或者,也许这一切都是我临死前的梦境。
我听见了警笛声。晓雪报警了,或者是她的母亲报的警。很快,
这个房间会被警察、法医、记者包围。我的死亡会成为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