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道截杀
林惊鸿走在前面,铁剑斜挎在背后,剑柄硌着肩胛骨,却让他觉得踏实。
谢长风跟在半步之后,手里把玩着那两块拼合的玉佩,碎缝里的朱砂被朝阳晒得发烫。
“你师父的绢画里,除了天罗门的熔金术,还画了别的吗?”
谢长风突然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林惊鸿想起那幅残破的绢画,边角被虫蛀得厉害,除了暗金色的纹路,似乎还有半张地图,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当时只当是师父随手画的潭水波纹。
“有半张地图,”他回头看了眼谢长风,“线条很怪,像蛇在爬。”
谢长风的脚步顿了顿:“是不是在右下角画了朵莲花?
青黑色的。”
林惊鸿猛地停住。
他记得,确实有朵青黑色的莲花,被虫蛀得只剩半瓣,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和那少年脖颈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爹的书房里,有另外半张。”
谢长风的声音沉了下去,“画的是终南山的地形,标注着七个红点,寒潭是第一个。”
“七个红点?”
“嗯,”谢长风点头,“我爹说那是天罗门当年炼药的七个坛子,寒潭是最大的一个,用来养最重要的药引——也就是我弟弟。”
林惊鸿握紧了铁剑。
十年投进潭里的朱砂,原来都喂给了师弟,喂给了这所谓的“不死药”。
师父临终前咳着血说“不该见天日”,指的哪里是潭底的东西,分明是这用活人炼药的阴谋。
“沙沙。”
头顶的树叶突然晃动,不是风。
林惊鸿侧身挡在谢长风身前,铁剑己出鞘,寒光劈开晨雾——三枚透骨钉擦着他的耳根飞过,钉进旁边的树干,箭羽还在嗡嗡震颤。
是刚才那群穿玄色劲装的人。
七八个黑衣人从树上跃下,为首的正是那个佩着鸽血红宝石弯刀的男人,此刻他脸上没了之前的急躁,嘴角噙着笑,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往东走。
“两位小兄弟,跑什么?”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飞刀,刀身映出他眼底的贪婪,“潭底的东西取出来了?”
林惊鸿没说话,余光瞥见谢长风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他看不出来,但腰间的弯刀制式相同,刀柄上都嵌着宝石,不像是寻常江湖匪类,倒像是某个世家豢养的死士。
“看来是没取出来。”
男人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把他们拿下,搜仔细了,尤其是那柄破剑!”
黑衣人一拥而上,刀光如网罩向两人。
林惊鸿足尖点地,铁剑横扫,看似笨拙的招式却藏着十年守潭练出的沉稳,每一剑都劈在对方招式的破绽处。
谢长风的弯刀则灵动得多,银光如闪电,专挑敌人手腕脚踝。
“铛铛铛!”
兵器碰撞声在山谷里回荡。
林惊鸿的铁剑虽锈,却异常坚硬,对方的钢刀劈在上面,竟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他越打越心惊——这剑跟着师父多年,师父只说它是凡铁,可刚才在潭边能逼退铁链,现在又能硬接钢刀,绝非寻常之物。
“小心!”
谢长风突然喊道。
林惊鸿侧身躲过身后袭来的锁链,却见为首的男人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条铁链,链端系着个铁球,正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
这铁链的样式,竟和潭底的那条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暗金色的纹路。
“天罗门的链子功?”
谢长风弯刀出鞘,逼退铁球,“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江湖人称‘铁球李’,不过你爹应该认得我——当年天罗门灭门时,是我亲手斩的门主。”
林惊鸿心头剧震,铁剑险些脱手。
师父说过,天罗门门主被斩于朱雀大街,可这铁球李却说是他亲手所斩,显然有人在说谎。
铁球李的铁链突然加速,带着腥气缠向林惊鸿的手腕。
林惊鸿旋身避开,铁剑反挑,却被对方铁链缠住剑身。
他猛地发力,想抽回剑,却见铁球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对着铁剑撒了些白色粉末。
“嗤——”粉末落在剑身上,竟冒出黑烟,锈迹瞬间变得更重,连带着林惊鸿的虎口都麻了。
他这才发现,对方的铁链上涂着东西,能腐蚀铁器。
“这剑是天罗门的‘锁魂剑’吧?”
铁球李笑得越发得意,“当年门主就用它炼药,可惜啊,终究抵不过我的化铁散。”
铁剑突然剧烈震动,像是在愤怒。
林惊鸿握着剑柄,竟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剑身传到掌心,刚才被震麻的虎口瞬间恢复了力气。
他想起师父留下的西个字——“剑在,人在”。
“剑若有灵,就随我破了这链子!”
他低喝一声,手腕翻转,铁剑突然发出嗡鸣,锈迹褪去寸许,露出下面银白的剑身。
“铛!”
铁剑与铁链再次相撞,这次铁球李竟被震得后退三步,铁链上的漆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暗褐色的铁骨。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可能……化铁散怎么会没用?”
林惊鸿没给他多想的机会,铁剑如游龙出海,首刺对方心口。
谢长风的弯刀也同时出鞘,配合着攻向铁球李的下盘。
两人一刚一柔,竟生出种莫名的默契,像是练过千百遍。
“找死!”
铁球李怒吼,铁链横扫逼退两人,转身就往山道深处跑,“你们等着,天罗门的余孽都在前面等着呢,你们跑不掉的!”
黑衣人也跟着撤退,眨眼间消失在密林里。
林惊鸿收剑回鞘,发现剑身上的锈迹又回来了,只是刚才被化铁散腐蚀的地方,竟隐隐透出金光。
他捏了捏剑柄,突然想起师父说过,这剑是他年轻时从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手里换来的,当时那年轻人说:“此剑认主,非心诚者不能用。”
“他说天罗门的余孽在前面。”
谢长风捡起地上的一枚透骨钉,“看来我们要找的答案,就在前面了。”
林惊鸿望着山道深处,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听到水流声。
他握紧铁剑,剑穗上的红绸在风里飘得很欢,像是在催促他往前走。
“走。”
他抬脚往前,“不管前面是谁,总得去会会。”
谢长风跟上他,两块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突然想起爹临终前说的话:“终南山的寒潭,锁着的不是药,是人心。
若有天你去了那里,记住,信剑,信自己,别信带链子的人。”
当时他不懂,现在看着林惊鸿的背影,突然懂了。
山道越来越窄,旁边的悬崖下传来湍急的水声。
朝阳穿过云雾,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前路明明灭灭。
林惊鸿的铁剑又开始轻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剑身上的缺口处,竟渗出了一点红,像是血,又像是朱砂。
和潭底少年指甲缝里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