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组织有个任务需要你配合。" 陈国栋放下茶缸,目光躲闪。 "什么任务?"我继续纳着鞋底,针线在手中飞舞。 "假离婚。" 我手一抖,针尖刺破了手指。血珠瞬间晕染在白布上,就像我此刻的心情——鲜红而刺痛。 上辈子的我哭着闹着不同意,最后还是被迫签了字。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叫措手不及。
1979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我坐在堂屋里纳鞋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晚秋。"
陈国栋从外面走进来,军装笔挺,只是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飞针走线。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今天,他要提出假离婚。
"有事?"我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今天吃什么菜。
陈国栋在我对面坐下,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又端起来,反复几次。
"你有话就说,别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我催促道。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上有个任务,需要你配合。"
"什么任务?"
"假离婚。"
我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纳鞋底,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问我晚饭吃什么。
陈国栋见我没反应,有些急了:"晚秋,你听到了吗?我说假离婚。"
"听到了。"我抬起头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他一时语塞,"你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问得理所当然。
陈国栋松了一口气,以为我要配合了:"是这样的,师里要提拔一批干部到地方担任领导职务,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不能带家属。组织考虑到我的能力和资历,想让我去担任县革委会主任,但是......"
"但是不能带老婆孩子。"我接过话茬。
"对。"陈国栋点头,"所以需要咱们先假离婚,等我在地方站稳脚跟,再想办法接你们过去。"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仔细看着他的脸:"多长时间?"
"最多两年。"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年后我一定想办法接你们。"
"好。"
陈国栋愣住了:"好?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我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布屑,"为了你的前途,为了这个家的将来,这点牺牲算什么。"
上辈子的我哭闹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被迫同意。这辈子,我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爽快。
陈国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晚秋,你真的想通了?"
"想什么?"我反问,"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
他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什么时候办手续?"我问道。
"明天上午,到县民政局。"
"好,我知道了。"我重新坐下继续纳鞋底,"对了,小军那边你怎么说?"
小军是我们的儿子,今年八岁,在军区子弟学校读书。
"就说妈妈要回外婆家照顾外婆。"陈国栋早就想好了说辞。
"嗯。"我点点头,"那房子呢?"
"房子你住着,我搬到单身宿舍。"
"行。"
我的爽快让陈国栋有些不适应,他在堂屋里踱了几步:"晚秋,你真的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我抬头看着他,"说我舍不得你?说我不愿意离婚?说我希望你放弃这个机会陪着我?"
陈国栋点点头。
"那你想听吗?"我问。
"想听。"他的声音很小。
"那你就当我说了。"我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反正结果都一样,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陈国栋心里。他在我身边站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屋子。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冷笑。
上辈子,我哭着求他不要离婚,他说这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闹着要跟他一起去,他说地方条件艰苦,让我在家等着。我担心他在外面变心,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
结果呢?
两年变成了五年,五年变成了永远不回来。
他在县里娶了革委会副主任的女儿,生了两个孩子。而我,带着儿子在军区大院里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被抛弃的女人。
这辈子,我不会再天真。
既然他要假离婚,那我就成全他。但这次,主动权在我手里。
晚上,小军从学校回来。
"妈妈,今天学校的王老师说要见家长,明天你去吗?"
小军长得像陈国栋,浓眉大眼,很是机灵。
"妈妈明天有事,让你爸爸去。"我给他盛了一碗饭。
"哦。"小军乖巧地坐下吃饭,"妈妈,咱们家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心里一惊:"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到爸爸在院子里打电话,说什么手续、离婚的。"小军抬起头看着我,"是不是你们要离婚?"
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儿子:"小军,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你希望跟谁过?"
上辈子,小军选择了跟陈国栋。他说男孩子应该跟爸爸,而且爸爸能给他更好的将来。
这句话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谁都不跟。"小军放下筷子,"我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我的眼圈红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军真乖。"
"那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小军抓着我的手,"我不要爸爸妈妈分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我轻声说道,"但是妈妈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
小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陈国栋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母子俩抱在一起,脸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小军有点想外婆了。"我松开儿子,"去写作业吧。"
小军乖巧地进了里屋。
"晚秋......"陈国栋想说什么。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办手续。"我收拾碗筷,"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你给了吗?"
陈国栋愣了一下:"给了啊,上个月就给了。"
"我是说离婚后的。"我头也不抬,"离婚后我们就是两家人了,小军跟着我,生活费你得按月给。"
"晚秋,你......"
"怎么?假离婚也是离婚,难道你想白占便宜?"我转过身看着他,"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假离婚?"
陈国栋的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那就好。"我继续洗碗,"那按每月三十块钱算,现在就给我半年的。"
"半年?"
"万一你在县里忙忘了怎么办?先给半年的,我心里踏实。"
陈国栋从包里掏出钱包,数出一百八十块钱放在桌上。
我数了数,收进兜里:"谢谢。"
这个"谢谢"说得生分,仿佛我们已经是陌生人。
陈国栋站在原地,看着我忙碌的背影,欲言又止。
我洗完碗,擦干手:"我去看看小军的作业。"
"晚秋。"陈国栋叫住我,"你变了。"
我回头看着他:"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