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掌心的温热感早己褪去,但那夜的惊恐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神经——那个无脸的黑影、发烫的《绘符秘录》、还有指尖流出的血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符号,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梦。
他起身把册子塞进床头柜的抽屉,反锁。
做完这一切,才发现后背的冷汗己经把衬衫浸透,黏在皮肤上难受得厉害。
冲了个热水澡,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活像个刚被榨干的熊猫。
“只是加班太累出现幻觉了吧。”
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试图用理性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可指尖那道细小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晚的“惊喜”有多荒诞。
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林野顶着昏沉的脑袋爬起来,套上衬衫时才想起昨晚没来得及买早餐。
他抓起公文包冲出家门,老城区的巷子里飘着豆浆油条的香气,卖早点的阿姨笑着招呼他:“小林,今天怎么这么晚?”
“起晚了,阿姨。”
林野勉强挤出个笑容,买了两根油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往地铁站跑。
挤在早高峰的地铁里,他被夹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闻着周围混合着咖啡和包子的气味,突然觉得昨晚的经历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这里是星海市的清晨,是打工人为了生计奔波的日常,哪有什么影祟和符咒师?
到公司时,王哥己经坐在工位上刷手机,看到他进来,抬了抬眼皮:“报表弄好了?”
“弄好了,王哥。”
林野把U盘递过去,心里祈祷着别被追问加班到几点。
好在王哥接过U盘就没再说话,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
林野松了口气,刚坐下,邻座的苏晓凑过来,小声问:“你昨晚没睡好?
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苏晓是公司的行政,比林野早来半年,性格开朗,总爱帮他解围。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显得很清爽。
“嗯,有点失眠。”
林野避开她的目光,假装整理文件。
他不敢看苏晓的眼睛——昨晚那黑影要是没被赶走,会不会闯进屋里?
要是自己没碰巧画出符咒,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更不敢想,如果那东西盯上的是苏晓这样的普通人……“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苏晓递过来一颗薄荷糖,“我妈给我寄了些安神茶,下午给你带一包?”
“啊,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林野连忙摆手,指尖碰到她的手,温温的,带着点护手霜的香气。
他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心脏莫名跳快了半拍。
苏晓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跟我客气什么,就这么定了。”
林野“哦”了一声,低下头拆薄荷糖,脸颊有点发烫。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最怕的不是影祟,而是这些日常里的温暖——如果有一天,这些温暖因为那些隐秘的危险被打碎,他该怎么办?
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林野对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绘符秘录》里的符号。
午休时,他借口去厕所,躲在隔间里翻开手机备忘录,凭着记忆画下昨晚那个“镇邪符”。
线条扭曲得不成样子,可盯着那图案看时,掌心似乎又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真的有灵气这种东西?”
他皱着眉,想起爷爷生前总爱在院子里打坐,说什么“吐纳调息,感应天地”,当时只当是老人的养生方式,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下午快下班时,王哥突然拍板:“今晚部门聚餐,庆祝这个月业绩达标,地方我都订好了,谁也不许缺席!”
办公室里一片哀嚎——所谓的“业绩达标”,不过是王哥把上个月的尾巴算到了这个月。
林野更是头皮发麻,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研究那本《绘符秘录》,哪有心思聚餐?
“林野,你可别想溜。”
王哥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特意点名,“上次让你加班,这次给你补回来,管够啤酒!”
林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聚餐的地方在一家主打小龙虾的馆子,包厢里烟雾缭绕,王哥和几个老员工划拳喝酒,闹得震天响。
林野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毛豆,苏晓坐在他旁边,看出他兴致不高,小声问:“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
林野笑了笑,刚想说“想早点走”,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老地方的石榴树,今晚不安生。”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
老地方?
他立刻想到了爷爷留下的那间老房子——他现在住的地方,院子里就有棵石榴树!
发信人是谁?
怎么知道昨晚的事?
他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包厢里的喧闹仿佛瞬间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着胸腔。
“我出去打个电话。”
林野站起身,不等苏晓回应就快步走出包厢。
站在馆子外的人行道上,晚风吹得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回拨那个陌生号码,听筒里只传来“您拨打的号码己关机”的提示音。
是恶作剧?
还是……和昨晚的影祟有关?
林野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
如果现在回去,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老城区。
可如果真的出事了呢?
他咬了咬牙,掏出手机给王哥发了条消息:“王哥,我突然肚子疼,得先回去了,抱歉。”
没等回复,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老城区的地址。
“小伙子,那边晚上可不太安全啊。”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前阵子听说有人在那附近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吓着好几个晚归的。”
林野心里一紧:“大叔,你也听说了?”
“可不是嘛,”司机咂咂嘴,“老城区那片房子旧,路灯也暗,据说有个老太太半夜起夜,看到墙根蹲着个黑糊糊的东西,没脸没眼的,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
没脸没眼的东西!
林野的呼吸顿了顿,果然不是只有他遇到了。
出租车在老城区的巷口停下,林野付了钱,深吸一口气走进巷子。
今晚没有月亮,巷子两侧的老房子黑沉沉的,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越靠近住处,空气似乎越冷。
走到院门外时,林野听到了熟悉的“沙沙”声——和昨晚石榴树下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放轻脚步,借着对面窗户透过来的微光往院子里看。
石榴树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黑影,比昨晚那个更小些,却在不停地蠕动,树干上的叶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掉落。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黑影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黄纸,纸上似乎画着什么符号,却己经被撕得粉碎。
这是……有人先来了?
还用了符咒?
林野猛地想起那条短信。
发信人是谁?
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突然停止蠕动,猛地抬起头——还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转向院门外的林野。
紧接着,它像被激怒了似的,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朝着林野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