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接把他架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医馆。
看着医师往他那片通红发紫的肩膀上涂抹气味刺鼻的药膏,我靠在门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了,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我打趣道,“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女疯子送我的戒指是个‘桃花劫’。
你看,我戴上了,结果应劫的是你。
也算是为我这个未来的元帅大人挡灾了,回头我一定给你请功。”
“滚你的蛋!”
威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有力气回嘴,“元帅大人?
你要是能当上元帅,我第一天就申请退役!
他妈的……我觉得那***把我的骨头撞裂了……你欠我一顿酒,凯伦!
得是城里最好的那种,不是你平时喝的那些马尿!”
在他被医师的药膏疼得嗷嗷叫的时候,威廉还没忘抓住我的袖子,一脸严肃地嘱咐我:“对了,你等会儿回巡逻站,记得给我请个假,再报个工伤。
一定要对卡恩那个老***强调,我这伤,完全是拜他那‘英明’的指挥所赐!”
“放心,”我拍了拍他的手,一脸诚恳,“我会把你的英勇事迹写得感人肺腑,就说你在队长的感召下,为了保护帝国财产,英勇地用身体拦下了一匹失控的禁卫军战马。
说不定还能给你申请个‘最耐撞巡逻兵’勋章。”
告别了还在骂骂咧咧的威廉,我晃晃悠悠地往巡逻站走。
我盘算着怎么把威廉的工伤报告写得恶心又夸张,好让卡恩队长在签字的时候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然而,当我走到熟悉的办公室门口时,却发现里面气氛不对。
我悄悄从门缝里往里看,只见一个穿着禁卫军军官制服的男人正站在办公室中央,而我的卡恩队长,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任由对方用一堆污言秽语训着,不敢回话。
“……谁给你的权力,在禁卫军的行动范围内指手画脚?
城卫巡逻队的职责是处理城内治安,不是让你们来添乱的!
关于这次的失职,你给我交一份检讨上来!”
活该!
我心里一阵暗爽。
这老小子喜欢把别人往前推,现在自己踩雷了吧?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回去,等那禁卫军官走了,卡恩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肯定要查是谁跑到广场去的?
能查到是我算你厉害。
至于威廉的工伤报告?
明天再说吧,今天不宜上班。
我当时像只受惊的哈基米一样缩回了脑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离开巡逻室,我拐了个弯,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条小巷,一股混合着湿苔藓与陈年麦酒发酵的酸味扑面而来,这就是我“避所”——“低语酒桶”酒馆独有的气味。
刚一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光线和温暖的空气便包裹住了我,隔绝了外面的混乱与喧嚣。
酒馆老板巴里——一个胖得像个酒桶的秃顶男人,就从吧台后抬起了他油光锃亮的脑袋,熟稔地喊道:“凯伦!
怎么今天有空啊,我还以为你穿着那身官皮,早就趁乱去别人店铺浑水摸鱼了呢!”
“我还以为你这种靠卖消息吃饭的家伙,早就关门逃难去了。”
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径首走向吧台,靴子踩在撒满木屑的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巴里嘿嘿一笑,像是没听出我话里的嘲讽。
“老样子?”
“老样子。”
我把几个铜板拍在黏糊糊的吧台上,“不过今天城里这么乱,估计也就我一个冤大头了,不如破例给我换杯好酒?”
“好酒就免了,”巴里麻利地从酒桶里接出一杯泡沫多得像云的廉价麦酒推给我,“但我这儿倒是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我端起酒杯,走向我那个靠着壁炉的角落。
我一***坐进那张被磨出凹痕的旧木椅里,感受着炉火的暖意烘烤着后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全身的疲惫。
这才懒洋洋地回道:“说吧,你是不是又从哪里冒出个舅舅来?”
巴里擦着杯子凑了过来,脸上那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和他庞大的身躯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这次不是我舅舅。
广场上那玩意儿,你也看到了吧?
有大消息了!
我听一个在禁卫军干活的表亲说,那东西里面下来了几个艾瑟利安帝国的人!”
我抿了一口劣质麦酒,默默地打量着他。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巴里这家伙就是那种奇幻小说里的标准酒馆老板,背后是什么秘密组织的头目,要么就是有个聊天群天天给他分享聊天记录。
艾瑟利安帝国吗,这玩意和黑老大一样每年都要来这里收一大笔和平税,还动不动增添一些其他的税款,我那原本就微薄的工资就因为这个被上面的部门降薪三次。
“真的假的?”
我抿了一口劣质麦酒,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我们奥瑞利亚又怎么得罪那帮大爷了?
是不是觉得今年交的钱太少了?”
“谁知道呢,”巴里摇了摇头,但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却出卖了他,“不过嘛……这次的事,好像和你有那么点关系。”
“跟我有关?”
我嗤笑一声,差点把酒喷出来,“开什么玩笑,巴里。
我一个底层巡逻兵,怎么可能和那种庞然大物扯上关系?”
巴里不说话了,只是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黏糊糊的吧台,眼神里带着一种“你懂的”暗示。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家伙平时给的消息虽然半真半假,但他这种笃定的神情,通常意味着麻烦真的找上门了,而且还是个能从我口袋里榨出油水的***烦。
妈的,看来今天这杯劣质麦酒是压不住惊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吧,给我来一杯‘日落艾尔’。”
巴里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菊花:“爽快!”
他一边转身去取那瓶藏在柜台下的好酒,一边慢悠悠地抛出了重磅炸弹,“我那表亲说,从飞船上下来的那几个人里,有个领头的女人亲口点名,要一个叫‘凯伦·洛特’的人去见她。”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端着那杯昂贵的“日落艾尔”,一时间竟忘了喝。
酒馆里炉火噼啪作响。
“……消息可靠吗?”
***涩地问。
巴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换上了一副“专业”的神情:“我的消息,什么时候让你白花过钱?”
“放屁!”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我的火气,“那你这就是敲诈!
先骗我买了这杯马尿,再拿个我验证不了的消息来糊弄我?”
“我可没骗你,”巴里耸了耸他那肥厚的肩膀,慢悠悠地擦着杯子,“消息肯定是真的。
至于找你干嘛……谁知道呢。
说不定是你那个风流爷爷,当年在哪儿喝多了酒,顺手就把你给卖了,给你定了门娃娃亲呢?
艾瑟利安帝国的大小姐,啧啧,你小子这是要一步登天了。”
烦躁的心情不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像被浇了油的火,烧得我更加郁闷。
早知道就不问了,至少还能骗自己天下太平。
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我恨不得把酒杯砸在他脸上。
喝完这杯憋屈的酒,我才迟钝地意识到,我那该死的清静日子,恐怕从那个老修女敲开门的一刻起,就己经彻底到头了。
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