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钥匙扣翻过来,目光死死盯着背面的“2014.4.15”——十年前的这一天,银行劫案发生,陈阳牺牲,而这串数字像一道烙印,把所有罪恶都钉在了这个日期上。
桌上摊着案发现场的照片,他用放大镜反复查看那张拍到垃圾桶旁黑色物件的照片。
技术科刚发来的放大图里,虽然模糊,但能隐约看出物件边缘的弧度,和手里的钥匙扣轮廓几乎重合。
“看来王婶没记错,当年掉在现场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低声自语,手指在照片上的弹孔处停顿——那是击中陈阳的子弹留下的痕迹,法医后来鉴定,子弹来自一把改装过的猎枪,而那十个嫌犯里,没人承认自己有猎枪。
“李队!”
小张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查到了!”
李建国猛地抬头,起身去开门。
小张手里攥着一叠打印纸,额头上全是汗,进门就往桌上递:“2014年4月15号之后,全市登记在案的失踪案里,有一个叫‘赵狼’的男人,42岁,无业,案发前三个月刚从监狱出来,有抢劫前科。
更关键的是,他当年的狱友,就是这次落网的嫌犯老鬼!”
李建国抓过纸张,目光快速扫过——赵狼,1972年生,2008年因抢劫便利店被判五年,2013年刑满释放,户籍地在城郊的赵家村。
案宗里附了一张入狱时的照片,男人留着寸头,眼神阴鸷,左眉骨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嘴角往下撇,透着一股狠劲。
“老鬼有没有提过他?”
“提了!”
小张咽了口唾沫,“老鬼说,赵狼当年是他们的头,劫案的计划都是赵狼定的。
但案发后赵狼带着五十万赃款消失了,他们几个后来分了剩下的钱,躲了十年。
老鬼还说,赵狼当年在监狱里就放话,说出去后要‘干票大的’,还特别恨警察,因为他爸当年就是因为拒捕被警察开枪打死的。”
“父债子还?”
李建国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在赵狼的照片上,“所以他把气撒在陈阳身上?”
他突然想起陈阳留下的纸片——“他们有枪”,那把枪,很可能就是赵狼带来的。
“还有更奇怪的。”
小张又递过一张纸,“我们查了赵家村的户籍,赵狼在2015年就被注销了户口,原因是‘失踪超过一年,家属申请宣告死亡’。
但他的家属只有一个老母亲,十年前就跟着女儿去了外地,我们联系上他妹妹,她说当年是村里的干部帮忙办的,她也不知道赵狼到底死没死。”
李建国皱起眉:“注销户口?
是真死了,还是故意躲起来?”
他拿起那枚钥匙扣,对着光仔细看——钥匙扣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裂痕里还卡着一点暗红色的碎屑。
“小张,把这个钥匙扣送去技术科,检测一下裂痕里的碎屑是什么,顺便查一下这个钥匙扣的生产厂家,还有上面的指纹。”
“好!
我现在就去!”
小张接过钥匙扣,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转身往外跑。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李建国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
阳光正好,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没人知道,十年前的一桩旧案,正随着一枚钥匙扣的出现,重新掀起波澜。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一个备注“老周”的号码——老周是他以前的同事,现在在城郊派出所当所长,赵家村正好在他的辖区里。
电话接通,老周的声音带着笑意:“建国?
稀客啊,案子结了?”
“还没。”
李建国的声音沉了下来,“老周,帮我查个人,赵家村的赵狼,你认识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顿住了:“赵狼?
认识,当年在村里就是个混不吝的,后来坐牢了。
怎么了?
他跟你手里的案子有关?”
“他是十年前银行劫案的主谋,现在失踪了。”
李建国说,“我听说他2015年被注销了户口,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老周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当年是赵家村的村支书来办的手续,说赵狼失踪一年多,他老母亲身体不好,想早点把户口销了,免得以后麻烦。
我当时还问了一句,有没有报过警,村支书说报过,但没找到人,后来就按程序办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记得,赵狼失踪后没多久,他家里的老房子就被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剩下。”
“房子被烧了?”
李建国心里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2015年春天,大概是注销户口前一个月。”
老周说,“当时我们去现场看过,说是电线老化引起的火灾,没发现人为痕迹。
但现在想想,有点奇怪——那房子虽然老,但赵狼他妈早就搬走了,一首空着,怎么会突然着火?”
李建国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脑子里快速梳理着线索:赵狼案发后携款失踪,一年后房子被烧,紧接着户口被注销——这一切太连贯了,像是有人故意在抹去赵狼存在过的痕迹。
“老周,能不能帮我去赵家村一趟,问问村支书当年的情况,还有赵狼的老房子现在怎么样了?”
“没问题!”
老周一口答应,“我下午就去,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
挂了电话,李建国走到书桌前,重新翻看那十个嫌犯的口供。
其中一个叫“瘦猴”的嫌犯提到,赵狼当年有个相好的,住在市区的老城区,叫“玲姐”,劫案前赵狼经常去找她。
但瘦猴不知道玲姐的全名,只记得她开了一家理发店。
“理发店……玲姐……”李建国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关键词。
市区的老城区不小,要找一个十年前开理发店的“玲姐”,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现在线索有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拿起外套,决定去老城区碰碰运气。
老城区的街道狭窄,两旁的房子大多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交错。
李建国沿着街道慢慢走,路过一家家店铺,目光扫过门口的招牌——大多是五金店、杂货店,偶尔有两家理发店,名字也和“玲姐”不沾边。
走了快一个小时,他在一条巷口看到一家“玲美发屋”的招牌,木质的招牌己经褪色,上面的油漆剥落了不少。
他心里一动,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墙壁上贴着几张过时的明星海报,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女人正坐在镜子前织毛衣,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里掺着几根白发。
“您好,理发吗?”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
李建国笑了笑,走到她对面坐下:“老板娘,我不是理发,想向您打听个人。”
女人放下手里的毛线,疑惑地看着他:“打听人?
你要找谁?”
“我想找一个叫‘玲姐’的人,十年前在这附近开理发店的。”
李建国说,“您认识吗?”
女人的眼神顿了顿,手里的毛线针停在半空:“你找她干什么?”
“我是警察,在查一桩旧案,需要她帮忙提供点线索。”
李建国掏出警官证,递给她看。
女人接过警官证,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李建国,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就是玲姐。”
李建国心里一喜,连忙说:“玲姐您好,我叫李建国,想跟您打听一下赵狼的事。”
听到“赵狼”两个字,玲姐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毛线掉在地上:“你提他干什么?
我不认识他!”
“玲姐,您别激动。”
李建国连忙安抚她,“我知道您和赵狼以前认识,十年前银行劫案的事,您可能知道一些情况。
现在赵狼失踪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找到他,才能还当年受害者一个公道。”
玲姐的肩膀微微颤抖,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线,却没再织,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十年了,我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当年的事,您知道多少?”
李建国轻声问。
玲姐叹了口气,双手紧紧攥着毛线:“我和赵狼是2013年认识的,那时候他刚从监狱出来,经常来我店里理发。
他话不多,但出手很大方,慢慢就熟了。
后来他说要跟朋友‘做点生意’,让我别多问,我当时也没在意。”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2014年4月15号那天晚上,他突然来找我,身上沾着土,衣服上还有血迹。
他塞给我一个布包,说里面有五万块,让我帮他藏起来,还说他要走了,以后别找他。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只说‘杀了人,警察在抓他’,然后就跑了。”
“那布包呢?”
李建国追问。
“我没敢要。”
玲姐摇了摇头,“第二天我就把布包送到了派出所,当时接待我的警察说会处理,后来也没再联系我。
我怕惹麻烦,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李建国心里了然——当年案子闹得大,派出所可能把这五万块当成了普通的赃款,没和赵狼联系起来。
“赵狼有没有跟您说过他要去哪里?
或者他有什么亲戚朋友在外地?”
玲姐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只说要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对了,他当时手上戴着一个铜制的钥匙扣,上面刻着个‘狼’字,他说那是他爸留给她的,一首带在身上。”
李建国的心猛地一跳——果然,那枚钥匙扣就是赵狼的!
“您还记得他当时穿什么衣服吗?
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就是那种很长的,能遮到膝盖的。”
玲姐回忆道,“他还说,他这辈子最恨警察,因为他爸就是被警察打死的,所以他这次‘干票大的’,就是要让警察不好过。”
这句话和老鬼的口供对上了!
李建国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赵狼当年杀陈阳,不仅仅是因为陈阳追他,更是因为他对警察的仇恨。
“玲姐,谢谢您提供的线索。”
李建国站起身,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您想起其他事情,麻烦给我打电话。”
玲姐接过名片,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警官,你们一定要找到他,当年的事,太吓人了。”
走出理发店,李建国的心情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赵狼的仇恨、刻意抹去的痕迹、烧毁的房子……这一切都说明,赵狼不是简单的失踪,他很可能还活着,并且一首在暗处观察着一切。
他拿出手机,想给小张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老周打来的。
他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建国,我到赵家村了,你猜我在赵狼的老房子遗址上发现了什么?”
“什么?”
李建国的心提了起来。
“一块烧焦的布料,上面有个铜扣,跟你说的钥匙扣很像!”
老周说,“我己经让技术人员过来了,还有,村支书说,当年赵狼失踪后,有个陌生男人来村里问过他的情况,长得很高,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李建国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陌生男人?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房子被烧后没多久。”
老周说,“村支书当时以为是赵狼的朋友,没在意,现在想想,可能有问题。”
挂了电话,李建国站在巷口,看着来往的行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赵狼当年带着赃款消失,会不会是被人追杀?
那个陌生男人,会不会就是追杀他的人?
他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是小张打来的。
“李队!
技术科有结果了!
钥匙扣裂痕里的碎屑是血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十年前案发现场留下的血迹一致,都是赵狼的!
还有,钥匙扣上除了你的指纹,还有一个陌生的指纹,我们正在库里比对!”
李建国的心脏猛地一缩——赵狼的血迹?
难道钥匙扣是赵狼自己留下的?
他为什么要把钥匙扣寄给我?
是挑衅,还是求救?
“小张,指纹比对有结果了马上告诉我!”
李建国说完,挂了电话,转身往警局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赵狼的线索越来越多,真相也越来越近,但危险,可能也在一步步靠近。
走到警局门口,他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里面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正是当年和他一起办理陈阳案子的老领导,张局长。
“李建国,上车。”
张局长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带着一丝严肃。
李建国愣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张局,您怎么来了?”
张局长摘下墨镜,看着他:“我听说你还在查赵狼的事,特地来看看。”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李建国,“这是当年陈阳案子的补充档案,里面有一些没公开的线索,可能对你有帮助。”
李建国接过文件,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份审讯记录。
照片上是陈阳的遗物,除了那枚警号牌和纸片,还有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审讯记录里写着,当年在案发现场,技术人员发现了一个被踩碎的录音笔,里面的内容己经损坏,无法恢复。
“录音笔?”
李建国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年怎么没提到过?”
“当时案子太急,录音笔损坏严重,技术科没办法恢复内容,就暂时归档了。”
张局长说,“现在技术不一样了,或许能恢复里面的内容。
我己经让技术科的人去取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李建国紧紧攥着文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十年了,没想到老领导还记着这件事。
“谢谢您,张局。”
“别谢我,我也是为了给陈阳一个交代。”
张局长看着他,“建国,我知道你这十年不容易,但你要注意安全,赵狼是个危险人物,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
李建国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找到他,不会让陈阳白白牺牲。”
张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李建国下车后,拿着文件快步走进警局。
技术科的办公室里,小张正等着他,手里拿着一份指纹比对报告。
“李队!
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
钥匙扣上的陌生指纹,和2015年赵狼老房子火灾现场提取到的指纹一致!”
“什么?”
李建国心里一震,“也就是说,当年去火灾现场的人,和寄钥匙扣的人,是同一个?”
“很有可能!”
小张说,“而且我们还查到,这个指纹在数据库里有记录,是一个叫‘马三’的男人,有盗窃前科,2018年因为抢劫被抓,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
李建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马三?
马上提审他!”
提审室里,马三坐在铁椅上,剃着光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首延伸到下巴。
他看到李建国,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马三,认识这个吗?”
李建国把那枚钥匙扣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马三的目光落在钥匙扣上,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
李建国冷笑一声,“2015年,赵家村赵狼的老房子着火,现场留下了你的指纹。
2024年,这枚钥匙扣被寄到我家,上面也有你的指纹。
你敢说你不认识?”
马三的脸色变了,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只是拿了点东西,其他的我不知道。”
“拿了点东西?”
李建国往前凑了凑,“你拿了什么?
赵狼在哪里?”
马三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警官,我真的不知道赵狼在哪里。
当年是一个叫‘狼哥’的人让我去赵狼家拿东西,说拿完给我一万块。
我去的时候,房子己经着火了,我在门口捡了个钥匙扣,以为能卖点钱,就揣兜里了。
后来那一万块也没拿到,‘狼哥’也消失了。”
“狼哥?”
李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