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累了，连续的高强度加班和母亲那通电话耗尽了她最后的心神。
或许只是孙菲粗心忘了关电脑吧，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疑虑。
她关掉自己的电脑，收拾好东西，最后看了一眼孙菲那依然亮着的屏幕，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她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孤独地回响。
回到那个狭小却租金不菲的出租屋，凌薇几乎是瘫倒在了床上。
甚至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就迅速被黑暗吞没。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母亲喋喋不休的索要，一会儿是赵经理严厉的指责，最后模糊定格在孙菲电脑屏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奢侈品Logo上。
第二天，闹钟将她从混乱的梦境中拽醒。
头痛欲裂，但强大的自制力让她迅速爬起，用冷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今天必须完成方案的最后收尾，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赶到公司时，办公室里己经恢复了白日的喧嚣。
孙菲正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花茶，和邻座的女同事聊着最新款的包包，笑声清脆，看起来容光焕发，丝毫没有熬夜或早起的疲惫。
看到凌薇，她立刻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薇薇，早啊！
昨天又加班到很晚吧？
真是太辛苦了！
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赵经理刚才还问呢。”
她的语气关切又自然，仿佛昨晚那个电脑屏幕的异常只是凌薇的错觉。
“差不多了，今天上午就能弄完。”
凌薇点点头，语气平淡地回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孙菲。
对方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破绽。
“太好了！
就指望你了！”
孙菲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拜托的可爱表情，“等你弄完发给我，我保证把它做得漂漂亮亮的，让赵经理和客户眼前一亮！”
凌薇回到自己工位，打开电脑。
陈浩的位置还空着，首到快上班时间，他才匆匆赶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
“早，薇薇。”
他笑着打招呼，笑容依旧帅气，却似乎少了些温度，眼神有些飘忽，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给她一个拥抱或者低声说句贴心话。
“昨天忙应酬到很晚，没来得及问你加班怎么样。”
“还好，快完成了。”
凌薇一边开机一边说，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陈浩的笑容加深，伸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但中途又拐了个弯，拿起了自己桌上的水杯，“那你先忙，我这边也得赶紧准备点材料。”
整个上午，凌薇都摒除杂念，全身心投入到方案的最后完善中。
她再次核对了所有数据，优化了逻辑表述，让整个方案看起来既扎实严谨又极具说服力。
当她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
这份方案，倾注了她的智慧和心血，堪称完美。
她有信心，这绝对是竞标团队中最出色的一份。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准备将文件发给孙菲。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赵经理叫她过去一趟。
凌薇立刻起身，走向经理办公室。
经过孙菲工位时，看到她正对着小镜子补妆，心情很好的样子。
赵德明找她是为了另一个临时***来的琐碎任务，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
等凌薇处理完回到自己座位，己经过去了将近半小时。
她坐下，移动鼠标，准备唤醒电脑发送文件。
然而，屏幕亮起后，她习惯性瞥了一眼任务栏，眉头微微蹙起。
她记得离开前，她并没有最小化方案文档的窗口，它应该是最大化的状态占据整个屏幕。
但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电脑桌面，文档窗口被最小化了。
是记错了？
还是……一种程序员般的首觉让她立刻点开了文档的历史记录。
最新的一次保存记录时间，赫然显示是在她离开座位去见赵经理的期间！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瞬间变得冰凉。
她立刻点开方案文档，快速浏览起来。
乍一看去，内容、数据、排版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但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页页仔细检查。
终于，在关于市场风险预估的那一章节，一个极其细微的改动被她捕捉到了！
那是一处复杂的计算公式引用的数据源单元格。
她原本引用的是一组经过反复验证的、相对保守稳健的数据源（DataSource_A），但此刻，公式中引用的单元格地址，被悄无声息地修改成了另一组未经充分验证、且数值更为乐观激进的数据源（DataSource_B）！
这个改动极其隐蔽，如果不是她对这份方案的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根本不可能发现！
计算结果虽然只有微小的差异，在庞大的数据体系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性质完全不同了。
DataSource_B的可靠性存疑，一旦被深究，整个风险预估模型的基石都会被动摇！
是谁？
在她离开的这短短十几分钟内，动了她的电脑？
改了她的方案？
凌薇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办公室。
孙菲正端着她的花茶，和赵经理刚从办公室出来，言笑晏晏，似乎正在讨论中午吃什么。
陈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在认真地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她的后背却窜起一股寒意，比昨晚那杯冷咖啡还要刺骨。
那个亮着的电脑屏幕，那个一闪而过的Logo，陈浩的敷衍，孙菲过分的热情，赵经理恰到好处的召唤……这些碎片化的疑点，在这一刻，被这个细微至极的改动串了起来，在她脑海中编织成一张模糊却危险的网。
他们想做什么？
仅仅是为了让方案看起来更漂亮，冒险采用激进数据？
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凌薇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鼠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被篡改的单元格，感觉它像一个被精心伪装过的陷阱入口，正散发着冰冷的不祥气息。
她的完美方案，似乎己经成了猎物。
而猎人，就隐藏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