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咸腥味混着血的气息,灌入鼻腔。
应星弦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冰冷的海水一寸寸吞噬,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干净,死亡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在她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游艇上,那个她叫了半年“姐姐”的应芷柔,正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笑得灿烂又恶毒。
“星弦,别怪我,”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你不该回来的,应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傅承渊也是我的。你一个在贫民窟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跟我争?”
而那个男人,应氏集团名义上的养子,实际的掌权人——傅承渊,只是冷漠地看着她沉入深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波澜。
呵,这就是她被认回豪门后,得到的结局。被当作心脏供体,价值被榨干后,便弃如敝屣。
不甘心。
滔天的恨意如同最凶猛的暗流,将她的灵魂撕扯。如果能重来……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
猛地,应星弦睁开了眼。
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消毒水的味道清晰可辨。这里是医院。她动了动手指,触感真实。
她不是死了吗?
床边的镜子映出一张苍白但精致的脸,眉眼间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怯懦和一丝惊魂未定。这是十八岁的她,刚刚被应家从贫民窟找回来,因为一场“意外”车祸住进了医院。
而造成这场车祸的,正是应芷柔。前世的她,还傻乎乎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对应芷柔的“关心”感激涕零。
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病房门被推开,应家的管家带着两个保镖走进来,态度恭敬但疏离:“小姐,先生和夫人让我来接您回老宅。”
应星弦垂下眼,遮住眸中的寒光,再抬起时,已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声音细若蚊蚋:“好……好的。”
很好,游戏开始了。
应家别墅灯火辉煌,奢华得如同皇宫。应星弦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衣服,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站在客厅中央,接受着审视的目光。
她的“父亲”应博海坐在主位,威严地看着她,眼神里更多的是衡量。她的“母亲”蒋芸则搂着身边的应芷柔,满眼心疼,看她的目光却像在看一件麻烦的物品。
“既然回来了,就守点规矩,”应博海的声音不带感情,“芷柔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她永远是应家的大小姐。你……就当是多养个女儿。”
一句话,定了她的地位。一个多余的、上不得台面的存在。
蒋芸更是直接:“星弦,你姐姐身体不好,以后在家里,你要多让着她,知道吗?”
应星zg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似乎被这阵仗吓坏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应芷柔对自己露出的那个得意又轻蔑的微笑。
“我知道了,爸爸,妈妈。”她小声回答,乖巧得让人挑不出错。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回来了?”
应星弦的身体瞬间僵住。这个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
她缓缓抬头,看见傅承渊正站在二楼的扶手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矜贵而疏离。那双漆黑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仿佛能洞悉一切。
前世,她就是被这双眼睛迷惑,以为这片冰冷之下,藏着唯一的温柔。
她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讨好又胆怯的笑容。
然而,傅承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他从楼上走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应星弦的心尖上。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怕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应星zg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甚至后退了半步,低着头不敢看他:“没……没有,傅先生。”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扮演好一个从底层爬上来、胆小如鼠的女孩。
傅承渊没有再说话,只是那道审视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似乎要将她的伪装层层剥开。
晚宴上,应芷柔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而应星弦,则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无人问津。
应芷柔端着酒杯,优雅地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妹妹,这里的一切你还习惯吗?哦,我忘了,你在贫民窟长大,恐怕连刀叉都不会用吧?别丢了应家的脸。”
应星zg抬起头,露出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无辜和委屈:“姐姐,我会学的……你别生气。”
“谁是你姐姐!”应芷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善良的模样,“算了,你刚回来,我不跟你计较。”
她转身的瞬间,应星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拿起刀叉,动作生疏又笨拙,故意将一块牛排切飞了出去。那块牛排,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应芷柔昂贵的白色礼服裙摆上,留下了一大片油腻的污渍。
“啊!”应芷柔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应星弦立刻站起来,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会用这个……”她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摇摇欲坠,看起来可怜极了。
谁会去责怪一个刚从贫民窟回来、连刀叉都不会用的可怜女孩呢?
蒋芸立刻心疼地拉过应芷柔,嘴里却在责备应星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毛手毛脚的!”
应星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抽泣着,像是犯了天大的错。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傅承渊,突然开口了。
“学不会,就不用。”
他站起身,走到应星弦身边,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把干净的餐刀,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应星弦盘子里的牛排,精准地切成了大小均匀的小块。
他做完这一切,将盘子推回应星弦面前,用餐巾擦了擦手,眼神没有看她,声音依旧清冷:“吃吧。”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应星弦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的惊涛骇浪。
傅承渊……他到底想做什么?
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她知道,这个男人,比前世的自己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她不再是猎物。
从地狱归来,她要当那个,执刀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