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林九月的风裹着松脂味钻进登山服领口时,林深正用登山杖敲开挡路的野蔷薇。
他抬头看了眼铅灰色的天,喉结动了动——出发前气象台说今天有阵雨,
但此刻云层薄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连雨丝都看不见。"林队,这林子看着不大啊。
"周浩把登山包甩在树桩上,金链子在锁骨处晃了晃,"我表弟说这种野林子最容易迷路,
要不咱们等向导?""向导下午三点才到。"林深扯了扯冲锋衣袖口,
指节蹭过腕间一道淡白的疤痕,"咱们走的防火道,半小时前还看见护林站的红旗。
"苏晚蹲在路边摘了片叶子,叶片背面沾着暗褐色斑点。她凑到鼻端闻了闻,
皱眉:"有股腐味。""腐味?"林晓芸从背包里掏出放大镜,"可能是腐殖质。
我导师说过,原始森林的腐殖土能养出......""能养出蚊子!
"陈默突然踢飞脚边的石子。十七岁的少年校服皱巴巴的,手腕上系着根红绳,
坠着块旧怀表,"都说了我不来,我爸非逼我来......""小默。"林深放缓声音,
"你爸说你最近总失眠,来林子里走走就好了。""他懂个屁!"陈默猛地站起来,
红绳在腕间勒出红印,"上回他说带我去看海,
结果在酒店打了一晚上牌......""够了。"林深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老周呢?
"话音刚落,林子里传来"咔嗒"一声。老周的竹制拐杖戳在腐叶上,发出清脆的响。
六十岁的护林员背微驼,左耳戴着助听器,此刻正弯腰拨弄地上的藤蔓:"小同志,
这地儿不对。""咋不对?"周浩凑过去。老周直起腰,
助听器里传出刺啦的电流声:"三十年前,我在这儿见过同样的藤。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藤蔓上的倒刺,"那时候跟着勘探队,
有个新来的小伙子......"他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睛看向林深,"小林,
你确定这路没错?"林深的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在旧书店翻到本《青岚山志》,
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笔记,写着"鬼打墙,七步迷,红绳断,见血归"。
当时他只当是民间传说,直到昨天——他在林晓芸的背包里翻到瓶"鬼面花"标本,
标签上用红笔写着"致幻"。"老周叔,您老经验丰富。"林深挤出个笑,"要不您带路?
"老周的助听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他捂住耳朵,踉跄着后退两步,
拐杖戳进泥里:"不对......风不对......""爸!"林晓芸扶住他,
"您是不是又犯头晕了?""不是头晕!"老周抓住女儿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那味儿......三十年前的味儿......"林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疤痕。
那是十年前,他第一次带团队进青岚山,也是这样的腐味,这样的藤蔓。
当时他的领队老陈就是这样抓住他的手腕,说"小林,这地儿邪性",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出发。"林深扯了扯领口,"天黑前必须找到水源。"第二章 雨夜第一滴雨落下来时,
他们刚蹚过一条齐膝深的溪流。苏晚的冲锋裤膝盖处很快浸透,她抹了把脸上的水,
皱眉看向林深:"罗盘失灵了。""正常。"林深把防水袋里的纸质地图摊开,
"山区磁场紊乱。""正常个屁!"周浩把地图揉成一团,"我早上给公司打电话,
信号满格,现在连110都打不通!"他掏出卫星电话,屏幕上跳动着"无服务","林队,
你确定没带错路?"林深没说话。他盯着地图边缘的铅笔印——那是十年前老陈画的,
标着"鬼打墙区域"。此刻,他们正站在标记点上。"找个背风的地方。
"林晓芸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爸又犯晕了。"老周靠在樟树上,呼吸急促。
林深摸出随身带的硝酸甘油,却被老周甩开:"不用!我这是......"他突然捂住嘴,
指缝里渗出暗红,"是血......""爸!"林晓芸急得要哭,"你怎么了?
""别碰他!"苏晚按住林晓芸的肩膀,"可能是消化道出血,得让他平躺。
"她从急救包里翻出血压计,"林队,你有酒精棉吗?"林深的背包里确实有酒精棉。
他递过去时,指尖碰到苏晚的手背——她的手凉得像块冰。"血压80/50,休克前期。
"苏晚扯下自己的围巾,垫在老周脑后,"得赶紧找地方让他休息。"雨越下越大。
他们躲进一处岩石凹陷,周浩生起篝火,火星子溅在湿漉漉的落叶上,发出"滋滋"的响。
陈默缩在角落,红绳上的怀表滴答作响,和他急促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小默,
你爸的电话......"林深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13个未接来电",
"我打回去问问情况?""打!"陈默猛地站起来,手机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他肯定在家等我!说我偷了他的钱......""小默!"林晓芸想去拉他,
被老周拽住。老人的手指冰冷,"别吵......听,是狼。"风里真的传来呜咽。
不是普通的狼嚎,更像婴儿啼哭,尾音拖得老长,刺得人耳膜发疼。
"是鬼面花的味道引来的。"林晓芸突然开口,"我查过资料,
鬼面花会释放类似腐肉的气味,吸引食腐动物。""你早知道?"周浩盯着她,
"那还让我们进林子?""我......"林晓芸的喉结动了动,
"我只是想研究......""够了!"林深拍着岩石站起来,"都别吵了!等雨停了,
我们继续走。"但雨没有停。凌晨三点,篝火渐弱,陈默的啜泣声混着雨声传来。
林深摸出压缩饼干,掰了块扔过去:"吃点东西。"饼干落在陈默脚边。少年没捡,
反而掀开自己的背包,
瓶褪色的药片:"我爸说这是安眠药......他说吃了就能忘了......""小默!
"林晓芸扑过去,"你疯了?""我没疯!"陈默抢过药瓶,"他每天都吃,
说吃了就不会梦见我妈......"老周的***声突然变了调。他蜷缩成虾米状,
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
"不是狼......是花......花在笑......""爸!"林晓芸想去扶他,
被苏晚拦住:"别碰他,他可能产生了幻觉。""幻觉?"周浩冷笑,"我看是装的。
""你闭嘴!"苏晚瞪他,"再闹我把你扔出去!"雨水顺着岩石缝隙滴在陈默后颈。
他打了个寒颤,突然盯着自己的手腕——红绳上的怀表不知何时停了,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
"三点十七......"他喃喃自语,
"我妈就是三点十七分走的......"老周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盯着陈默怀表上的照片,
那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林深抱着个穿红裙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戴红绳的婴儿。
"小夏......"老周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小夏的女儿?
"陈默猛地抬头:"你认识我妈?"老周的手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
指甲几乎掐进骨头:"三十年前,
小夏也在这儿......她怀里的孩子......""够了!"林深冲过去拉开老周,
"老周叔,您冷静点!""冷静?"老周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你当年也这么说!
小夏求你带她出去,你说'再等等,等找到出口',结果呢?"他的手指指向陈默,
"这孩子的妈,就是你害死的!""你胡说!"林深的手在发抖。"我没胡说!
"老周咳出一口血,溅在陈默脸上,"当年勘探队在鬼打墙迷了路,小夏怀着七个月的身孕,
哭着要回去。你说'再走两步,两步就好',
结果......"他的目光扫过林深腕间的疤痕,"结果你为了捡她掉的怀表,
松开了她的手......"陈默的脸瞬间惨白。他摸向自己的后颈,
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枫叶——和他怀表里照片上的女人,胎记位置一模一样。
"所以......"他的声音在发抖,"我妈是我爸害死的?""不!
"林深抓住他的肩膀,"当年的事很复杂......""复杂?"老周突然剧烈抽搐,
"那花......那花是她的魂......她的魂在找替身......"话音未落,
老周的头重重砸在岩石上。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篝火,像两盏凝固的灯。
第三章 鬼花天亮时,雨停了。林晓芸蹲在老周身边,颤抖着摸他的颈动脉。
她的指尖沾着泥,沾着血,沾着老周最后一点体温。"死了。"她声音轻得像片叶子。
陈默跪在地上,把脸埋进老周怀里。他的哭声闷在老人的冲锋衣里,混着腐叶的潮湿味,
像只被遗弃的小兽。"他说的......"苏晚递过纸巾,"是真的吗?"林深没说话。
他盯着老周手边的藤蔓——那些倒刺上挂着的,是半片暗红色的花瓣,形状像张扭曲的人脸。
"鬼面花。"林晓芸捡起花瓣,"我在文献里见过,生长在腐殖质深厚的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