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天桥上已经鬼火咁早，排起了一条比早高峰地铁还绝望的长龙。

长龙的尽头，是一个马扎，一张破木桌，桌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八卦图桌布。

桌布后，坐着一个戴着巨大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身上是件印着“禁止画饼”的文化衫，整个人蜷在椅子里，宛如一滩即将风干的史莱姆。

她就是这条长龙的信仰——时映雪，人称“时大师”。

“下一个。”时映雪的声音隔着口罩，又闷又懒，带着没睡醒的起床气。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刻凑上来，满脸堆笑，双手奉上一份文件：“大师，这是我们公司下个季度的三个主推项目，您给算算，哪个能爆？”

时映雪墨镜下的眼睛连抬都没抬，伸出两根手指。

男人一愣：“大师，这是……选第二个？”

“二百。”时映雪言简意赅。

“懂，懂！”男人连忙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付款音响起。

时映雪这才慢悠悠地拿起文件，指尖在三个项目名上空悬停，像在感知什么宇宙能量。足足半分钟，就在男人紧张到快要心肌梗塞时，她的手指“啪”地一下，点在了第三个项目上。

“就它了。”

“理由呢大师？”

“我掐指一算，它有爆款相。”时映雪收回手，揣进兜里，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深模样。

男人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地走了。

下一个是个眼圈发黑的程序员，捧着笔记本电脑：“大师，我这代码……有bug。”

时映雪瞥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再次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

付完钱，时映雪的目光在屏幕上游走了三秒，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精准地戳在一个分号上。

“这里，不对。”

程序员扶了扶眼镜，仔细一看，顿时醍醐灌顶，热泪盈眶地抱着电脑走了。

这就是时映雪的日常。她算的不是姻缘，不是前程，是KPI，是BUG，是下一个网络热搜。规矩简单粗暴：先付钱，后算命，不解释，不售后。

爱信不信。

可偏偏，她准得离谱。

经她指点的项目，十个有九个成了爆款。被她戳出的bug，一改就通。久而久之，“天桥时大师”的名号，成了互联网圈子里一个公开的秘密，是所有产品经理和程序员的赛博活佛。

送走最后一个客户，天已大亮。时映雪打了个哈欠，把所有东西往一个巨大的帆布袋里一塞，背起来就准备收摊回家，继续她“退休生活”的第二阶段——睡觉。

刚走下天桥，几辆黑色的辉腾以一种不符合其低调外表的霸道姿态，瞬间堵住了她的去路。

车门打开，一群黑西装的壮汉鱼贯而出，面无表情地将她围在中间。

时映雪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算命也算偷税漏税？现在都这么大阵仗了？

一个身形颀长、气场冰冷的男人从主驾上下来。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手工西装，没打领带，领口解开一颗扣子，却比打了还让人窒息。那张脸像是用AI建模出来的，每一寸都精准地符合黄金分割，但没有半分人气。

特别是那双眼睛，像两块最纯粹的黑曜石，里面只有数据和逻辑在流动。

“时映雪？”男人开口，声音如同他的人，冷得掉渣。

时映雪心里警铃大作。

她摆摊用的是“时大师”的名号，知道她本名的，没几个。

“你谁啊？”她往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帆布袋里的防狼喷雾。

“秦决。”男人报出自己的名字，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常数。

奇点集团，秦决。

时映雪的脑子飞速运转。那个一手打造了国内最大社交媒体平台，传说中把员工当CPU使，自己就是个中央处理器的资本巨鳄？

他找***嘛？我没算过他们公司的KPI啊。

“我不认识你。”时映雪决定装傻。

秦决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递过来一个平板。

平板上，是她的个人资料。从小学在哪家门口小卖部偷过辣条，到大学选修课的论文题目，再到……她就职于“天穹科技”的完整履历，以及那份从未公开过的，“灵犀”模型的早期构架图。

时映雪的脸色，第一次在天桥下变了。

“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股慵懒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公司缺一个首席未来预言家。”秦决收回平板，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指令，“你被录用了。”

“我拒绝。”

“你预测一个热搜，十万。一个爆款，一百万。一个现象级应用，一个亿。”秦决直接开价，每一个数字都精准地砸在时映雪的心尖上。

“……”时映雪可耻地心动了。

一个亿，三亚的海景别墅……

“我还是拒绝。”她咬牙，自由和尊严不能卖！至少不能这么轻易地卖！

“奇点集团法务部，会针对‘天穹科技’窃取商业机密一案，协助你进行***，并且会提供所有必要的证据。”秦决抛出了最后一个筹码，“包括你前上司和天穹高层交易的录音。”

时映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从不做没有回报的投资。”秦决看了看腕表，“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上车，或者，我让法务部把***书和这份录音，一起寄给天穹科技的董事长。”

时мули雪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将彻底和天穹科技撕破脸，陷入无休止的官司和扯皮中，而那份录音，也可能就此石沉大海。

她看着秦决那张毫无感情的脸，仿佛在看一个精密的机器人。

这个男人，把人性算计到了极致。

一分钟后。

时映雪拉开辉腾的车门，一***坐了进去，帆布袋被她随意地扔在脚下。

她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素净却极为耐看的脸。她看着秦决，一字一句地说：

“上车可以。但我的规矩，不能变。”

秦决也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说。”

“第一，我只负责‘算’，也就是给结果。过程，天机不可泄露。”

“可以。”

“第二，我只在我想算的时候算，一天最多三卦，算不算看我心情。”

“可以。”

“第三……”时映雪深吸一口气，报出了自己的核心诉求，“得加钱。刚才的报价，翻倍。”

秦决的黑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敢狮子大开口的女人。

“成交。”

他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的新应用“回响”，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需要一个奇迹，哪怕这个奇迹，看起来像个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