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老槐树又开花了，洁白的花串在五月的微风里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林薇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些熟悉的花朵，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薇薇，快来看！
槐花开了！”记忆中，那个瘦高的男孩总是第一个发现槐花的开放，然后兴奋地跑来叫她。
许昊。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缠绕了整整十二年，像槐花的香气，淡却持久。“同学们安静一下，
今天我们要欢迎一位新同学。”一年级班主任李老师温柔的声音将林薇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站在教室门口，望着里面那些稚嫩的面孔，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大家好，
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林老师。”孩子们齐刷刷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林薇微微一笑，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教室后排靠窗的那个空位——那是许昊曾经坐过的位置。第一节语文课，
她让孩子们以“梦想”为题写一段话。当收上作业时，
一个叫许小宇的男孩的作文让她愣住了。“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军人，
像我爸爸一样保家卫国。妈妈说爸爸是个英雄，
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林薇的心猛地一颤。许小宇，许昊。难道这只是巧合？放学后，
她特意叫住了这个安静的小男孩。他有着许昊那样明亮的眼睛和倔强的嘴角。“小宇，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许昊。”男孩轻声回答，
眼神里有一丝警惕，“老师，你认识我爸爸吗？”林薇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讲台才站稳。
许昊，有儿子了？那为什么孩子从没见过他？“你妈妈说...你从没见过爸爸？
”她艰难地问。小宇点点头：“妈妈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保家卫国，不能回来看我们。
但我知道，其实他不要我们了。”孩子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刀刺进了林薇的心脏。
这一刻，十二年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十二年前，同样是槐花盛开的季节。
“许昊！你又抢我的橡皮！”七岁的林薇气鼓鼓地瞪着同桌的男孩。
许昊笑嘻嘻地把橡皮抛向空中又接住：“谁让你不借我铅笔？小气鬼！”“你还说我小气！
昨天我还分了你一半苹果！”“那苹果明明是你吃不下才给我的！
”两个孩子的争吵被老师的敲门声打断。班主任领着一个瘦小的女孩走进教室：“同学们，
这是新同学苏晴，大家欢迎。”从此，他们俩的争吵变成了三个人的游戏。
许昊总是故意惹林薇生气，然后又去哄苏晴开心。林薇表面上不屑一顾，
心里却莫名地不舒服。直到那天放学，许昊被几个高年级男生围住索要零花钱。
瘦小的他紧紧攥着口袋，倔强地不肯屈服。“你们干什么！”林薇不知哪来的勇气，
冲上去挡在许昊面前，“我已经告诉老师了，他们马上就来！”高年级男生悻悻离去后，
许昊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女孩：“你不怕他们打你吗？
”林薇扬起下巴：“怕什么？我爸爸说，面对坏人不能退缩！”说着，
她突然注意到许昊膝盖上的伤疤，“你流血了！”那是许昊早上为摘槐花给她而摔伤的，
但他没说，只是耸耸肩：“没事，小伤。”从那天起，许昊不再故意惹林薇生气，
反而成了她最坚定的守护者。每天上学放学，他都会等她；有人欺负她，
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她生病请假，他会认真抄好笔记送到她家。槐树下，
他们分享彼此的梦想。“我要当兵，像我爸爸一样。”十岁的许昊认真地说。
“当兵多危险啊！”林薇皱起眉头，“我爸爸说军人很辛苦。”“保家卫国是男子的责任！
”许昊挺起胸膛，“那你呢？你想做什么？”“我要当老师，就像李老师那样，
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许昊点点头：“那你教我吧，我爸爸说我现在字写得像狗爬一样。
”林薇噗嗤笑了：“本来就是！”时光飞逝，转眼他们上了初中。十三岁的林薇开始长高，
出落得亭亭玉立；许昊也蹿了个头，声音变得低沉。青春期悄然来临，带来微妙的变化。
许昊不再自然地牵林薇的手，林薇也会在许昊靠近时莫名脸红。但他们依然形影不离，
一起上学，一起复习，一起在槐树下分享心事。“薇薇，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吗？
”十四岁那年，许昊突然很认真地问。林薇歪着头：“当然啊，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嘛！
”许昊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亮起来：“对，永远的好朋友。”初三那年，
班里转来一个叫陈哲的男生。他父亲是县里的领导，家境优越，长得也帅气，
很快成为女生们议论的焦点。让林薇意外的是，陈哲主动和她成了朋友。他们都是优等生，
都喜欢文学，经常一起讨论功课，一起去图书馆。许昊对此明显不满：“那个陈哲，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林薇不以为然：“你就是嫉妒人家学习比你好！”“我嫉妒他？
开玩笑！”许昊嘴上这么说，却每次看到林薇和陈哲在一起就黑着脸。一天放学，
林薇发现许昊罕见地没有等她。她找到操场，看见他一个人在那里疯狂地打篮球。“许昊！
你怎么不等我？”她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许昊没有停下动作，
反而更用力地把球砸向篮板：“你不是有陈哲陪你吗？”林薇愣住了，
随即生气地说：“你莫名其妙！”转身就要走。“等等！”许昊终于停下来，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薇薇，我...”“你什么你？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别人走得太近。”他低着头，声音很轻。
林薇的心突然软了：“傻瓜，陈哲只是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许昊抬起头，
眼睛亮晶晶的：“只是最好的朋友吗？”林薇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然呢？”那一刻，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但他们谁都没有说破。中考结束后，
三人——林薇、许昊和苏晴——都考上了县重点高中。陈哲也考入了同一所学校。
高中生活忙碌而充实。林薇和陈哲同在重点班，
经常一起参加各种竞赛；许昊和苏晴在普通班，
但许昊凭借出色的体育特长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十六岁那年，槐花再次盛开的时候，
许昊在树下等了林薇整整两个小时。“对不起，和陈哲讨论竞赛方案忘了时间。
”林薇跑来时满脸歉意。许昊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扬起一个笑容：“没事，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身后拿出一本精美的笔记本，“生日快乐，薇薇。”林薇惊喜地接过礼物，
发现扉页上工整地写着一行字：“给永远的薇薇——你永远的昊。”“谢谢，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真诚地说。“比陈哲送你的还好？”许昊忍不住问。
林薇笑了：“你干嘛老提陈哲？他送我的是参考书，你送我的是心意，能一样吗？
”许昊这才开心起来：“那当然！”高二那年，许昊的父亲在执行任务时英勇牺牲。
这个消息击垮了原本就体弱多病的许母，也让许昊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
林薇陪伴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她帮他补习落下的功课，照顾生病的许母，
在他一个人躲在操场角落哭泣时默默坐在他身边。“薇薇，我可能不能上大学了。”有一天，
许昊突然说，“妈妈需要人照顾，而且家里也没有足够的钱。”林薇握住他的手：“别放弃，
许昊。我们一起想办法。”然而现实残酷，许母的病情越来越重，
医疗费用压得这个家庭喘不过气来。高考前夕，许昊做出了决定：他要辍学从军，
这样既能获得一笔津贴给母亲治病，也能实现父亲对他的期望。“你疯了吗？
”林薇得知后又急又气，“马上就高考了！你成绩进步这么大，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许昊苦笑：“薇薇，这是我的命。我爸爸是军人，我也应该是军人。”“那你的梦想呢？
我们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十七岁的许昊说出这句话时，
眼神里有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无奈，“薇薇，你和我不一样。你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有美好的未来。”林薇哭了：“没有你，我的未来怎么会美好？
”许昊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别这么说。你会有更好的人生。”高考结束后，
同学们都在狂欢庆祝，许昊却已经收拾好行囊，即将奔赴军营。离别的那个清晨，
槐花开得正盛。林薇跑到树下，看见穿着崭新军装的许昊站在那里，身姿笔挺，
英俊得让人心碎。“这个给你。”她塞给他一个信封，“到了部队再打开。”许昊接过信封，
小心翼翼放入贴身的衣袋：“薇薇，等我好吗？三年，最多四年，我一定回来。
”林薇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谁要等你！你这个自作主张的傻瓜！
”许昊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对不起，薇薇。但我必须这么做。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林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着槐花的甜味，
这个味道她记了很多年。“许昊，你一定要回来。”她终于哽咽着说。“我发誓。
”许昊松开她，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保重，薇薇。”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林薇站在槐树下，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如雨下。那一刻，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勇敢一点，说出那句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大学生活开始了，
林薇考入了省城的师范大学，陈哲也考入了同一城市的理工大学。
苏晴则出人意料地没有上大学，而是在县城开了一家小花店。起初，许昊的信件很频繁。
他讲述军营生活的艰辛与乐趣，询问她的大学见闻，字里行间满是思念。林薇每封必回，
细细讲述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鼓励他坚持梦想。“我们部队马上就要野外拉练了，
可能有一个月不能写信。别担心，等我回来。”大一下学期，许昊在信中写道。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许昊音信全无。林薇写了无数封信，全都石沉大海。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陈哲给了她“答案”：“我听说许昊在部队表现突出，被首长相中，
可能要留队长期发展。也许他觉得和你差距太大，不好意思联系你了。”林薇不相信，
直到苏晴来看她时也证实了这个消息：“薇薇，许昊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听说他在部队很有前途，而且...好像有个首长的女儿对他很有意思。
”双重“证实”让林薇的心沉入谷底。就在这时，她收到一封没有回信地址的信，
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对不起，忘了我吧。——昊”字迹确实是许昊的。林薇的心碎了。
那天晚上，她在宿舍天台哭了一整夜。陈哲找到她，
温柔地安慰她：“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不值得。薇薇，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此后的大学生涯中，陈哲无微不至地照顾林薇。无论是学习上的困难还是生活上的不适，
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全班乃至全系都认为他们是一对，
林薇也没有否认——她需要一种方式来忘记许昊。大三那年，林薇的母亲突然病重，
需要一大笔手术费。陈哲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的积蓄，
还让父亲帮忙联系了省城最好的医生。“谢谢你，陈哲。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术成功后，林薇感激地说。陈哲握住她的手：“薇薇，你知道我的心意。
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林薇犹豫了。她对他没有对许昊那样的感情，
但他确实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支持。“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
”然而没等她考虑清楚，母亲的话让她动摇了：“薇薇，陈哲是个好孩子，家境好，
对你也真心。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个安稳的家吗？”与此同时，许昊依然音信全无。
林薇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不会再回来了。大学毕业前夕，当陈哲再次求婚时，
林薇轻轻点了点头。婚礼定在毕业后的那个秋天。林薇开始忙碌地准备毕业论文和婚礼事宜，
尽量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直到那天，她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许昊送给她的那个笔记本。
扉页上，“永远的薇薇——你永远的昊”那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就在这时，
宿舍管理员叫她去接电话——一个罕见的军线长途。“喂？”她心跳加速，预感到了什么。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薇薇...是我。”是许昊！
林薇的手开始发抖，几乎握不住话筒。“许昊？你这几年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写？
”她忍不住质问，声音哽咽。“我...受伤了，在医院躺了半年。
后来又参加了一个特殊任务，不能与外界联系。”许昊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沧桑，
“我刚刚才收到你所有的信。薇薇，听说你要结婚了？”林薇愣住了。是的，她要结婚了，
就在三个月后。“是的。”她艰难地回答。电话那头又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许昊轻声说：“祝你幸福。他...对你好吗？”“很好。
”林薇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你呢？听说你很有前途，
还有首长的女儿...”许苦笑一声：“那些都是谣言。我只是个普通士兵，
没有什么首长的女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幸福。”挂断电话后，
林薇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去找陈哲，想告诉他婚礼暂缓。
然而陈哲给她看了一张照片——许昊和一个漂亮女孩的合影，看起来十分亲密。
“这是他部队战友寄给我的。许昊早就变心了，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你。”陈哲说，
“薇薇，忘了他吧。我们才是一类人。”林薇看着照片，心如刀绞。最终，
她选择了相信陈哲。婚礼如期举行。然而在婚礼前夜，林薇收到一个包裹，
里面是那本她送给许昊的《平凡的世界》，
扉页上有她当年写下的赠言：“致我永远的昊哥——愿你的世界不平凡。”书中夹着一封信，
很短：“薇薇，这本书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现在还给你，祝你和陈哲幸福。
明天我就要执行一个危险任务，可能回不来了。最后想说，无论别人怎么说，
我从未背叛我们的承诺。爱你的，昊。”林薇的手颤抖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疯狂地翻找之前的信件，终于发现那封“对不起，忘了我吧”的字迹虽然极像，
但并非完全出自许昊之手——有几个字的笔画顺序不对，许昊不会那么写。她冲向电话亭，
一遍遍拨打那个军线号码，却始终无法接通。婚礼上，当牧师问“林薇，
你是否愿意嫁给陈哲”时，她久久无法回答。整个教堂鸦雀无声。“我愿意。”最终，
她轻声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婚后的生活平静而乏味。陈哲对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