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府的雨,己经下了三天。
细密的雨丝裹着深秋的寒气,从破败的茅草屋顶漏下来,砸在公羊艾希的额头上,让她打了个寒颤。
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刚被捞起,混沌中带着尖锐的刺痛——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工作室加班,为了处理“网红艺术家林野耍大牌拒接商演”的烂摊子,抱着一摞合同往老板办公室跑,结果在走廊转角被松动的消防栓绊倒,额头撞在金属柜角上,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可现在,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散发着霉味的稻草;身上盖的“被子”是打了七八块补丁的粗麻布,连基本的保暖都做不到;耳边是“滴答滴答”的漏雨声,混着远处巷子里隐约传来的叫卖声——不是她熟悉的“外卖小哥送餐便利店关东煮”,而是带着古怪口音的“热汤面嘞——一文钱一碗——新鲜的菱角——刚从湖里捞的——”。
“嘶……”公羊艾希想撑着身子坐起来,额头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摸,那里肿了个大包,还缠着一圈脏兮兮的布条,布条下的皮肤黏腻腻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
这不是她的工作室,更不是医院。
她环顾西周,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土坯房,墙壁上布满了裂缝,墙角堆着几根干枯的柴火,唯一的家具是一张缺了腿的木桌,桌上放着一个豁口的陶碗,碗里空空如也。
房梁上挂着一件打补丁的蓝色粗布衣裙,布料粗糙得像砂纸——这绝对不是她穿的那件价值三百块的棉麻衬衫。
“我……穿越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公羊艾希的脑海,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作为常年混迹互联网的人事助理,她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可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没有丝毫兴奋,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慌。
她是谁?
这具身体的原主呢?
这里是哪里?
她该怎么活下去?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让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艾丫头!
艾丫头你醒了没?
快开门!
张婆子来给你送粥了!”
公羊艾希的心猛地一紧。
她不认识什么“张婆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暴露自己不是原主,会不会被当成“妖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人事助理,最擅长的就是“应急应变”,哪怕面对再难缠的网红或客户,先稳住阵脚总是没错的。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模仿着记忆中模糊的“少女嗓音”,哑着嗓子回应:“张……张婆婆,我醒了,您稍等……”说着,她挣扎着爬下土炕,双脚刚落地,就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扶着土墙,慢慢挪到门边,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灰色粗布围裙的老妇人,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很和善。
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看到公羊艾希时,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哎哟,艾丫头,你可算醒了!
前天你去山上捡柴,不小心摔下山坡,头都磕破了,要不是路过的樵夫把你背回来,老婆子都要以为……”老妇人的话让公羊艾希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原主是“摔死”的,而自己正好在这个时候穿了过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张婆婆,谢谢您……我……我好像记不太清之前的事了,头还是晕乎乎的。”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说法——“失忆”,既解释了自己的陌生感,又不会引起太大怀疑。
张婆子果然没有起疑,反而更心疼了:“傻丫头,摔得这么重,记不清就记不清,慢慢养着就好了。
来,快把这碗粥喝了,是老婆子用自家种的小米熬的,填填肚子。”
她把陶碗递过来,公羊艾希连忙双手接过,碗壁温热,小米粥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她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粥熬得很稠,带着淡淡的米香,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但在此时的她看来,却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艾丫头,你爹娘走得早,就剩你一个人,这次摔了这么大的跟头,以后可别再去后山捡柴了,那里陡得很,万一再出点事,可怎么办?”
张婆子坐在门槛上,一边看着她喝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前几天我还跟你说,隔壁巷口的王裁缝家缺个帮工,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给五百文钱,你要是愿意去,老婆子明天就带你去问问?”
公羊艾希的心一动。
五百文钱、管吃管住——这对于现在身无分文、连住的地方都快塌了的她来说,简首是救命稻草。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停下喝粥的动作,抬头看向张婆子,眼神里带着一丝谨慎:“张婆婆,王裁缝家……是做什么的?
帮工需要做些什么活计?”
作为人事助理,她习惯了先“了解岗位需求”——哪怕是古代的帮工,也得知道具体职责,避免踩坑。
比如会不会加班?
会不会被克扣工钱?
工作环境安全不安全?
张婆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失忆”的丫头会问得这么细,但还是耐心解释:“王裁缝是咱们平江府小有名气的裁缝,专做平民百姓的衣裳,偶尔也给达官贵人的下人做些成衣。
帮工嘛,就是帮着裁布料、缝扣子、烫衣裳,都是些轻巧活,就是得细致点,不能出错。”
公羊艾希在心里快速分析:裁布料、缝扣子——属于基础手工活,虽然自己没做过,但作为人事助理,她最擅长“学习和观察”,而且这种活计对体力要求不高,适合现在虚弱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管吃管住”,能解决她目前最紧迫的生存问题。
“谢谢您,张婆婆,”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略显苍白但真诚的笑容,“我愿意去。
麻烦您明天带我去问问。”
张婆子见她答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哎,这就对了!
女孩子家,找个安稳的活计比什么都强。
你先好好歇着,老婆子明天一早就来叫你。”
说完,张婆子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保暖别碰凉水”,才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慢慢消失在雨幕中。
公羊艾希关上门,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穿越的事实依然让她恐慌,但至少,她找到了一条暂时能活下去的路。
王裁缝家的帮工,不仅能解决温饱,还能让她近距离观察古代的手工业运作——这或许是她未来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个“突破口”。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陶碗,碗底还剩一点粥,她小心翼翼地舔干净,然后把碗放在木桌上。
接着,她走到土炕边,坐下,开始仔细梳理自己目前拥有的“资源”:1. 技能:现代人事助理的核心能力——观察人、整合资源、优化流程、应急应变。
这些技能在古代看似无用,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比如帮王裁缝优化裁布流程,提高效率;或者观察店里的伙计,帮王裁缝调整分工)。
2. 信息:从张婆子的话里,她知道了这里是“南吴”的“平江府”,原主是孤儿,靠捡柴为生,这次是摔下山坡失忆(她的伪装身份)。
3. 人脉:目前只有一个友善的张婆子,未来可能会认识王裁缝和他店里的人。
而她面临的“困境”也很明显:没有身份证明(古代应该有户籍吧?
)、没有钱、身体虚弱、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无所知(比如法律、习俗、等级制度)。
“当务之急,是先在王裁缝家站稳脚跟,”公羊艾希在心里告诉自己,“然后利用工作机会,了解这个世界,积累人脉和钱,再想办法搞清楚户籍的事。”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向外面的雨景。
雨己经小了一些,能看到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路边有几家低矮的店铺,挂着写有“布庄粮铺杂货”的木牌,偶尔有穿着粗布衣裳的行人路过,脚步匆匆。
这就是南吴的平江府,一个陌生而又真实的古代世界。
公羊艾希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在现代,她能从一个普通的实习生,做到被老板信任的人事助理,靠的就是“能扛事、会解决问题”。
现在,虽然身处绝境,但她相信,只要把自己的技能用好,总能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刚才那碗小米粥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根本不够填肚子。
她想起张婆子说的“隔壁巷口的热汤面”,一文钱一碗。
可她现在连一文钱都没有。
“看来,明天去王裁缝家之前,得先想办法赚点零花钱,”公羊艾希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粒碎米,“哪怕只是赚够买一碗热汤面的钱也好。”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几根干枯的柴火上,又看了看窗外的雨——雨小了,或许可以去附近的巷子里捡点别人不要的废品?
比如破铜烂铁、旧纸张?
在现代,废品回收也是一种赚钱方式,古代应该也有收废品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现在身体太虚弱,冒雨出去捡废品,万一再生病,就彻底完了。
还是先好好休息,等明天去了王裁缝家,看看能不能提前预支一点工钱,或者找张婆子借一文钱。
她回到土炕边,躺下来,盖上那床破旧的粗麻布被子。
虽然被子很薄,但想到明天有了去处,心里还是踏实了一些。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洒下淡淡的清辉。
公羊艾希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现代的父母、朋友,还有工作室里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常——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但现在,她必须先活下去。
“公羊艾希,加油,”她在心里默念,“你能行的。”
夜色渐深,平江府的巷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公羊艾希在疲惫中慢慢睡去,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除了王裁缝家的帮工机会,还有一场意想不到的“小麻烦”——而这场麻烦,将成为她运用现代技能解决古代问题的第一次“实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