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把工资卡轻轻推回张浩面前。这钱，我不能交。张浩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手指有些发僵，悬在半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以前的钱，你全拿去给你妹妹买车买房，我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林晓的语气平静，

却像冰。但这次，真的不行。餐桌上的气氛骤然绷紧。

小萌她……她这次真的急需用钱！张浩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男朋友家要求必须买了新房才肯结婚！他双手撑在桌面上，

身体前倾。就这最后一把，晓晓，我求你，就帮这最后一次！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声音近乎哀求。林晓垂下眼睛，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菜。你妹妹的‘最后一次’，

我已经听了整整五年。她抬起眼，目光里没有退让。从她换手机、买包包，到出国旅游，

哪一次不是‘紧急’？我们的家呢？张浩，你看看这个家。她抬手环指四周。

沙发破了洞，用毯子盖了三年。洗衣机坏了，修了两次都舍不得换。

就连你身上这件衬衫，领子都磨破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而你妹妹，

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开着三十万的车，现在还要换二百平的新房。张浩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那能一样吗？她是我亲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家人！话一出口，他自己都顿住了。

林晓静静看着他，没说话。窗外的雨好像更大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晓晓，你知道的……

他试图补救，语气慌乱。爸妈走得早，我答应过要照顾好她，我……

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家，张浩。林晓打断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

你妹妹是家人，那我呢？我算什么？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轻轻推过去。

这是上周的体检报告。张浩愣了下，拿起报告。他的目光在建议尽早手术

那行字上停住。脸色一点点白起来。什么手术？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肌瘤，医生建议尽快拿掉，否则会影响以后生育。

林晓说得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上个月就跟你说过，腰疼得厉害，你当时说……

她顿了顿。你说‘没事，多喝点热水，我妹最近要交首付，别乱花钱’。张浩张了张嘴，

没发出声音。他手里的体检报告，突然重得拿不住。手术费，不多，

就我们俩一个月的工资。林晓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但你说，钱都给你妹妹准备装修了，

一分也动不了。她转回头，目光直直看向他。所以张浩，你告诉我。这钱，

我是拿来给你妹妹装修婚房，还是拿来给自己做手术？雨点重重砸在窗户上。

张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妹妹。他像抓到救命稻草，立刻接起。喂？小萌？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哭腔的抱怨。哥！那家装修公司又涨价了！非要全款才肯动工！

明明说好今天打钱的，怎么还没到啊？我男朋友家都在催了！这婚要是结不成，

都怪你！声音大得连一旁的林晓都听得清楚。张浩下意识地侧过身，压低声音。

小萌你别急，哥正在想办法，很快，很快就有钱了……林晓忽然伸手，拿过了他的手机。

按下了免提键。小萌，我是嫂子。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语气立刻冷淡下来。哦，

嫂子啊，我哥呢？我跟我哥说钱的事。你哥的钱，就是我的钱。林晓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所以，以后用钱的事，直接跟我说。小萌在电话里嗤笑一声。

跟你说？跟你说有用吗？还不是得我哥点头？我哥说了，他的钱就是给我用的，

你们结婚前就说好的！张浩想去抢手机，被林晓躲开。张浩，林晓看着自己的丈夫，

眼睛一眨不眨。你是这么承诺你妹妹的？结婚前就说好，你的钱，都归她用？

张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我不是……晓晓，你听我解释，那时候情况不一样……

电话那头，小萌的声音变得尖利。哥！你怕她干什么！你当初怎么说的？

你说娶个媳妇回家就是帮我们管钱的！现在倒好，她还想霸着钱不给了？

我这婚还结不结了！林晓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小萌，你听好。

从今天起，你哥的钱，你一分也拿不走了。因为，她停顿了一下，

看向面如死灰的张浩。我们要离婚。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张浩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惊骇。你……你说什么？林晓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桌上。

我说，我们离婚吧，张浩。她站起身，走向卧室。你和你妹妹，过去吧。

张浩愣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几秒钟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臂。

不……不行！我不同意！晓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手术！

我们明天就去做手术！钱我马上拿回来！他的声音因为恐慌而变调。

我这就给小萌打电话，说钱不给了，一分都不给了！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

手指颤抖着找号码。林晓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太晚了，张浩。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的承诺，我一个字都不敢信了。她轻轻抽回手臂。

从今天起，我的收入，不会再交给你了。张浩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

不交……不交也行！你自己留着！都好！但离婚……不能离，晓晓，

我们不能离婚……他挡在卧室门前，眼圈通红。我爱你啊，晓晓，我不能没有你……

林晓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也黯了下去。爱？她极轻地笑了一下。

张浩，你的爱太贵了。我付不起。她绕过他，走进卧室。门，轻轻关上了。没有锁。

但张浩站在门外，像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他第一次发现。这扇他每天进出的门，

原来这么沉重。他抬起手，想敲门。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客厅里。只有雨声，敲打着沉默。

2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着妹妹两个字。张浩盯着那光亮，没动。

震动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卧室门依然紧闭。他最终拿起手机，按了静音。

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这次是微信消息连续弹出来。哥！！！怎么不接电话！

装修公司老板说再不打钱就换别人了！男朋友家说下周末必须看到转账记录！

你不管我了吗？！爸妈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他们的！每一个感叹号都像砸在他心上。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他走到卧室门前，停下。抬起手，

又放下。晓晓。他对着门缝，声音沙哑。我们……谈谈好吗？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钱我不打了，真的，我发誓。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明天我就去银行，

把钱转回来。我们去做手术，好不好？依旧是一片寂静。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他的手机又震了。是他妹妹发来的一张图片。点开看，是一份购房合同封面。哥！

合同都签了！就等款到了！你难道要看着你妹妹违约失信吗？

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他猛地关掉屏幕，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像个烫手的山炭。

他滑坐在地，背靠着卧室门。我知道你听得见，晓晓。他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我错了。这五年，委屈你了。沙发上，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他妹妹直接发来的语音消息。他不想听。但客厅太安静，语音自动播放了。

带着哭腔和愤怒的尖利女声刺破空气。张浩！你是不是男人！被个女人拿捏成这样！

当初要不是你答应把钱都给我用，我能答应你娶她吗？现在倒好，她骑到你头上来了！

我告诉你，这钱今天不到账，我就去你公司找你领导！语音播完了。

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卧室的门锁，轻轻响了一下。很轻微。但张浩感觉到了。他猛地回头，

盯着门把手。晓晓？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门开了。林晓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旧笔记本。纸页已经泛黄。你妹妹说的，是真的吗？她问，

声音平静得可怕。什么？张浩一时没反应过来。娶我之前，你答应她，

你的钱都归她用？林晓翻开笔记本。所以我不是被娶进这个家的。

我是被‘买’进来的？用一个承诺：你的收入，永远优先给你妹妹？

张浩的脸色瞬间惨白。不……不是那样，晓晓你听我解释……林晓把笔记本递到他面前。

翻开的页面上，是五年前的字迹。张浩的亲笔字。承诺书三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本人张浩承诺，婚后所有收入优先用于妹妹张小萌的生活、教育及婚嫁所需。

妻子林晓须同意此安排，不得异议。最下面，是他的签名和日期。

就在他们领证的前一周。张浩看着那页纸，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妹妹发给我的。林晓淡淡地说。十分钟前。她说，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

张浩猛地站起来。她胡说！这不是真的！这承诺书早就作废了！他伸手想去抢那笔记本。

林晓避开了。作废？她翻到下一页。是另一份手写记录。密密麻麻的数字。日期，金额，

用途。2020年3月，2万，妹妹买包。2021年1月，5万，妹妹旅游。

2022年7月，10万，妹妹买车首付。……最近的一条，是上周。20万，

妹妹新房装修。每一笔，都对应着他们生活中缺失的某一部分。这就是你说的作废？

林晓看着他，眼里没有泪，只有彻底的冷。张浩，我们离婚吧。不是气话。

我是认真的。张浩僵在原地，看着那本他早已遗忘的账簿。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照亮他惨白的脸。雷声滚滚而来。3雷声在屋顶滚过。

张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烙铁。

这不是……我早就撕了那份东西……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你撕了你的那份。

林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妹妹那份，她保存得很好。她翻到最后一页。

指着角落的一个指纹印。她还按了手印，让你保证。张浩，你保证过。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张浩额头上的冷汗。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林晓的手臂。林退后一步，

避开了。你听我解释，晓晓，那时候情况特殊……多特殊？林晓打断他，

举起笔记本。特殊到，需要白纸黑字写下来，你的妻子‘不得异议’？

她的手指点着那四个字。指尖微微发抖。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必须接受所有条件的摆设？张浩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手机又在沙发上震动起来。

屏幕持续亮着。妹妹的名字不断闪烁。像永不停止的警报。张浩没有回头去看。

他的目光终于从笔记本上抬起，看向林晓。那份承诺书……是爸妈去世第二年写的。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雨声盖过。小萌那时候刚上大学，情绪很不稳定。

她总觉得……全世界都抛弃她了。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保证，让她安心。

林晓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动容。让她安心的方法，就是牺牲我？不是牺牲！

我当时想的是先稳住她，以后……以后？林晓轻轻笑了一下。以后的五年，

每一笔钱，都按这个承诺书执行了。她翻着那一页页记录。甚至，执行得更好。

张浩哑口无言。手机停止了震动。一条新微信弹出来，自动显示在锁屏界面。哥，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这就把承诺书拍给你领导看看！

看你还有什么脸在公司待下去！张浩猛地回头，看到那条消息。脸色瞬间惨白。

他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字。小萌你冷静！别乱来！消息发送失败。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被拉黑了。他急忙拨号过去。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他一遍遍重拨。结果都一样。完了……他喃喃自语，

瘫坐在沙发上。她真的会干的……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晓合上笔记本。所以，

现在你担心的，是你妹妹要去找你领导。而不是，我们之间的事。张浩抬起头，

眼里布满血丝。那是我工作了十年的地方！晓晓！

如果领导看到那个……我的前途就全毁了！林晓看着他。看了很久。张浩，

你的前途很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是吗？她轻轻按了下自己的小腹。这个手术，

可以等。你妹妹的装修，不能等。你的前途，不能等。只有我，可以等，是吗？

张浩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脸。不是的……手术不能等，我知道……

他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银行！现在就把钱转回来！他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口冲。

等等。林晓叫住他。他回头，眼里有一丝希望。晓晓？你的工资卡，

早就被你妹妹绑定了她的手机银行吧？林晓轻声问。你确定，你能转得回来？

张浩僵在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钥匙。金属齿陷入掌心。生疼。4钥匙从张浩手中滑落。

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僵在原地，背对着林晓。肩膀微微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