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中元节烧纸时要留一沓不写名的“鬼票”给孤魂野鬼,
>这样它们就不会抢祖先的钱。>那年我偷懒没准备,
梦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站在床边:>“谢谢你的慷慨...”>她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脖子,
>“但我们要的...不止这些。”>惊醒后我发现脖子上有三道淤青,
>而枕边散落着三张印着“天地银行”的冥币,>背面用血写着:“明日此时,我来取你。
”---七月半的夜风,带着河岸的湿气和纸钱烧尽的焦糊味,钻进老街的每一个缝隙。
堂屋里,奶奶正颤巍巍地将最后一把纸元宝投入火盆,猩红的火舌舔舐着锡箔,
扭曲的光影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盆沿上,还压着一沓粗糙的黄纸,上面空无一字。
“囡囡,”奶奶没回头,声音被火焰噼啪声嚼得有些模糊,“这沓‘鬼票’,
是给路上没家的……烧完这些,他们就不闹,祖宗的钱才安稳。”我倚着门框,
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指尖飞快。朋友催着上线打游戏,
谁有耐心等那堆灰彻底凉透?盆里的火势渐弱,那沓无名的黄纸被奶奶郑重地放进火堆边缘。
晚风一旋,几片黑灰飘起,像疲倦的枯蝶。“看着点,烧干净了再用河沙浇灭,
千万不能用脚踩,记住了?”奶奶捶着腰,又叮嘱一遍。“知道啦,奶奶,您快去睡吧。
”我应付着,视线没离开屏幕上的厮杀。老人的脚步声蹒跚着消失在里屋。
盆里的火苗终于只剩下一点残红,明灭不定。夜风更凉了些,吹得后颈汗毛微竖。
游戏里正到关键团战,谁还顾得上那点规矩?我四下张望,老旧的电灯昏黄,
照着空荡荡的堂屋。省事吧。我拿起墙角的铁锹,铲起旁边预备的河沙,胡乱盖在灰烬上,
沙土淹没残火,发出轻微的嗤响。至于那沓孤魂野鬼的“买路钱”?早忘在了脑后。
几乎是跑回自己的小屋,反手锁上门,世界只剩下手机屏幕的光和游戏音效。窗外,
月亮被薄云遮住,透出一种浑浊的毛边。不知过了多久,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僵,
眼皮沉沉坠下。……好冷。不像夜间的凉,是一种粘稠的、能渗进骨头缝的阴冷。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上,雾气浓得化不开,四周影影绰绰有些极高的黑影,
像是歪斜的旧楼,又像是荒芜的土丘。脚下路面泥泞,每踩一步都微微下陷,
却听不见脚步声。寂静里,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前面雾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个轮廓,像是人,又轻飘得没有重量。它晃动着,靠近。冰冷滑腻的感觉,
突然缠上我的脚踝,低头却什么也没有。恐惧像冰水泼下,我猛地转身想跑,
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雾向两边分开。一个身影清晰起来。是个女人,
长头发黏在脸颊脖颈,暗沉沉的一片。她脸上……没有一块好皮肉,像是被什么碾过,
血肉模糊,一只眼眶空洞洞地凹着,另一只眼直勾勾地盯住我,嘴角却向上扯开,
露出森白的、过于密集的牙。她咧着嘴。
“谢谢你的慷慨……”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又尖又哑,贴着我耳朵响起。
那冰凉黏腻的触感猛地爬上我的脖颈!不是手,更像是某种潮湿腐烂的水草,
或者……浸透了冷血的烂布条。死死箍住,缓慢地收紧。窒息感瞬间袭来,肺叶灼痛。
“但我们要的……不止这些。”那只空洞的眼眶几乎贴上我的鼻尖,腐臭的气味钻入鼻腔。
我猛地弹坐起来,心脏像被疯狂擂击的战鼓,咚咚咚地撞着胸腔。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黏腻地贴在后背。窗外,月光惨白,屋里家具轮廓模糊。是梦。只是个噩梦。我大口喘着气,
试图驱散喉间那可怕的窒息余韵,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脖子——触感不对。
不是梦里的冰冷黏腻,而是皮肤上实实在在的凸起和钝痛。我猛地扭身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洒落。脖子侧面,赫然三道深紫色的淤痕,清晰地印在皮肤上,
像是被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狠狠掐过。每一道都肿起,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冰冷。我僵在床上,血液仿佛都冻住了,眼球涩涩地转动,
不敢置信地看向枕边——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素色枕套上,散落着三张纸钱。粗糙的黄纸,
边缘卷曲。正面印着拙劣的墨线图案和“天地银行”四个字。它们像是被无意遗落,
又像是被精心摆放。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屏住呼吸,
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撬起最上面那张。纸钱背面,触目惊心。
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歪歪扭扭地爬满了纸背,勾勒出几个字迹,
那颜色和铁锈似的腥气……是血。字迹狰狞地扎进眼里:“明日此时,我来取你。
”窗外的老槐树影子,被风吹动,枝桠猛地抽打在窗玻璃上。啪!一声脆响。像是敲门声。
好的,我们继续。---那一声“啪”像是抽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喉咙。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树叶沙沙的响动。
那槐树枝桠的影子,在窗帘上张牙舞爪地晃动,像极了梦中那只伸来的鬼手。
脖子上的淤痕灼痛着,时刻提醒我刚才那一切绝非梦境。我死死盯着枕边那三张冥币,
尤其是背面那行血字——“明日此时,我来取你。”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眼底,
冻僵我的骨髓。“明日此时……”我无意识地喃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能坐以待毙!我猛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下床,甚至不敢再回头看那枕边。
我一把拉开房门,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疯了一样冲向奶奶的房间。“奶奶!奶奶!
”我带着哭腔,几乎是砸着她的房门。屋里传来窸窣的声响,很快,门开了。奶奶披着外套,
睡眼惺忪,看到我惨白的脸和脖子上的淤青,她瞬间清醒,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囡囡?
怎么了?你这脖子……”“鬼……有鬼!”我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我没烧……没烧那沓鬼票……她来了……她掐我……还留下了这个!
”我把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三张冥币塞给奶奶,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奶奶接过冥币,
看到背面的血字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灰败,嘴唇哆嗦着,
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她枯瘦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造孽啊……囡囡,你真是闯了大祸了!”奶奶的声音嘶哑,“那是横死路的恶鬼,
怨气最深,沾上了就甩不脱!她这是标记了你,讨不到供奉,就要索命抵债!”“那怎么办?
奶奶,救救我,我不想死!”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瘫软下去。奶奶深吸一口气,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还有时间,天快亮了,阳气升起来她不敢现形。
但明天太阳一落山……我们必须在她‘来取’之前了结这段债!”她拉着我走进堂屋,
那里还残留着昨晚纸钱烧尽的烟火味。奶奶翻箱倒柜,找出积存的最好的金箔纸、银箔纸,
又翻出朱砂和毛笔。“快,跟我一起叠元宝,叠金砖,越多越好!要诚心,心里默念道歉,
报上你的生辰八字,求她宽恕!”奶奶的手飞快地动着,粗糙的手指此刻却异常灵活。
我哪里还敢怠慢,学着奶奶的样子,手指颤抖却拼命地折叠着。寂静的凌晨,
只有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和我们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每一秒都像是在滚油里煎熬,
脖子上的淤痕隐隐作痛,仿佛在倒计时。天光渐渐亮起,鸡鸣声远远传来。
但我们心中的寒意却没有驱散分毫。奶奶用朱砂在黄表纸上画着我看不懂的符咒,
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光是这些恐怕不够……横死之鬼,贪念怨气都极重,
她尝到了你的生人气息,普通的供奉难填其壑。”“那……那怎么办?”奶奶沉默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得用‘替身厌胜’的法子,但风险极大……若不成,
恐激怒她更早索命。”她找来了剪刀,让我剪下自己的指甲和一小缕头发,
又让我将指尖血滴在一个剪成的纸人上。纸人背上,用朱砂写上了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整个过程诡异而压抑,堂屋里弥漫着朱砂和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整整一天,
我们几乎滴水未进,不停地叠着元宝,制作着法事需要的东西。奶奶的脸色越来越差,
时不时看向窗外,计算着日头的高度。夕阳终于西沉,最后一丝余晖被大地吞没。
夜晚的阴影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整个世界。中元节的夜,再次降临。比昨晚更冷,更静。
连虫鸣都消失了。奶奶在堂屋中央摆好了火盆,
周围堆满了我们叠好的金银元宝和那厚厚的、写满名字的“鬼票”。
那三张染血的冥币被放在最上面,触目惊心。“跪下。”奶奶命令道,声音干涩。
我噗通一声跪在火盆前。奶奶点燃了符咒,扔进盆里,火焰腾起。
她开始用一种古老晦涩的语调吟唱,像是哀求,又像是命令,将元宝和鬼票一次次投入火中。
“四方游魂,八方野鬼,收钱散灾,莫缠生人……特定此女之债,由替身承受,拿钱离去,
莫再相扰……”火焰跳跃着,将奶奶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仿佛有无数影子在周围晃动。
她拿起那个写着我的名字、沾着我血肉的纸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
就要投入火中——呼——!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猛地灌入堂屋,吹得火盆里的火焰骤然压低,
几乎熄灭!盆里的灰烬疯狂旋转起来,扑打在我们脸上。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咯咯咯……一阵极轻极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
奶奶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死白。堂屋的电灯开始疯狂地闪烁,明灭之间——我看到她了。
她就站在门口,比梦里更清晰。满脸的血污往下滴淌,空洞的眼眶对着我,嘴角咧到耳根,
那笑容充满了怨毒和贪婪。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随时要扑过来。
冰凉滑腻的触感再次缠上我的脖子,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用力!
“嗬……”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用手去抓挠脖子,却什么也摸不到,
只有空气冰冷的窒息感。奶奶猛地将那个替身纸人扔进火盆,厉声喝道:“拿钱走人!
恩怨两清!”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下,吞噬了纸人。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我瘫软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辣地痛。门口的鬼影晃动了一下,似乎低头看了看火盆,
又缓缓抬起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怨怼。火盆里,
那三张染血的冥币竟然没有被点燃,在火焰中完好无损,背面的血字在火光下红得刺眼。
她抬起一只腐烂见骨的手,指向我,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声音直接钻进我的脑海,
冰冷彻骨:“……假的……”“……我要……真的……”话音落下,
她的身影在闪烁的灯光下骤然消散。阴风停止,灯光恢复了稳定,
堂屋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我剧烈的心跳声。奶奶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没倒下,
脸上彻底没了血色。盆里的替身纸人早已烧成灰烬。但那三张索命的冥币,
却依旧躺在火堆中,毫发无损。夜,还很长。距离子时,她“来取”的时刻,越来越近。
奶奶的身体晃了晃,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泛白。
她盯着火盆里那三张完好无损、仿佛被无形力量护住的冥币,
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没用了……”她嘶哑地吐出三个字,
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她不要替身,不要供奉……她盯死了你的生魂,
非要你的命不可了……”冰冷的恐惧像毒蛇,瞬间缠紧我的心脏,几乎要把它勒碎。
我瘫在地上,手脚冰凉,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脖子上的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比之前更冷,更像是有无形的指甲在慢慢抠掐。“不……奶奶,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
”我抓住她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去找人,找道士,
找神婆……”奶奶缓缓摇头,目光没有离开那三张冥币,
仿佛那是什么绝命的判书:“来不及了……子时快到,哪个高人能立刻请来?
就算请来……这怨念太深,沾了血契,外人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