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幽光城外的孤岛时间：2137年。

地点：离巨型都市“幽光城”Luminous City几英里外的数据废土区。

这里曾是二十一世纪初的郊区卫星城，

如今已被蔓延的量子藤蔓和自我复制的纳米机械荒漠吞噬。零散的信号塔像墓碑般耸立，

间歇性地向轨道网络发送着无法解码的噪音。在这片被遗忘的边缘地带，

居住着最后的“拓荒者”——一群无法安宁、永不满足的灵魂。他们并非开拓荒野，

而是不断试图破解旧时代遗留的数据内核，或是挖掘被遗忘的服务器农场，

渴望从中提炼出足以改变命运的珍贵信息碎片。他们刚刚建立起勉强抵御数据风暴的屏障，

获得在我们看来近乎原始的数字化生存，却又会受体内某种神秘冲动的驱使，放弃一切，

向着更遥远的、物理与虚拟交织的未知“西方”进发。他们继续在赛博深渊中冒险，

在贫穷中重新找寻那些被他们放弃的、可怜的舒适。

许多人早已为了更遥远的数据荒原离开了这个区域，

但在那些被遗弃的、自我修复的纳米建筑群中，却有一位最早的定居者。

他独自住在一间被扭曲合金和增生晶体丛林环绕的、由旧时代仓库改造的庇护所里。

区域的电磁静默和物理上的隔绝使他像是被困在时间孤岛中。从没有人见过他笑，

也没有人听到过他的只言片语——至少没有能被理解的言语。

他通过偶尔连接到幽光城边缘的跳蚤网络，

出售一些经过粗略净化的旧时代数据碎片或奇怪的机械小玩意，

来换取维持最基本生存所需的能量块和营养膏。他那片小小的领地周围什么也没建设，

事实上，如果确实需要，那片土地的使用权理论上属于他。

他却让它保持着被数据瘴气腐蚀和纳米机械缓慢吞噬的状态。不过，

那儿也有明显曾被努力开发过的证据——紧挨着庇护所的几亩地显然曾被清理过，

散落着被熔断的金属桩和半消融的服务器机架残骸，

新的、扭曲的晶体结构和金属增生体正在默默地覆盖、修补这片被暴力改造过的土地。

很明显，这个人曾一度拥有极高的建设热情，但那热情却逐渐、逐渐地熄灭了，

如同耗尽了能量的电池。那个庇护所的入口是一扇气密舱门，

原本的观察窗却被从内部用复合装甲板焊死了——没有人能记起来，它在什么时候被打开过，

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被封死。

庇护所内永恒闪烁着冰冷的LED蓝光或讨厌空气循环过滤系统的低沉嗡鸣从未停止，

因为从这间孤零零的屋子旁经过的数据拾荒者发现过几次，

只要幽光城的防护穹顶模拟出晴天模式，这个人就会坐在气密舱门外的金属台阶上，

他那经过改造的义眼茫然地对着虚假的太阳。我想，

今天活着的人可能也没几个会了解这个被封死的观察窗的秘密，

但是我知道——我的曾祖父是早期探索者之一，他留下了关于这个地方的日志，

而我们的家族，不幸地与这个秘密产生了交集。那个人的名字，在零星的网络记录中，

被称为莫洛克Morrowlock。他看起来像是饱经风霜的九十岁老人，

但根据零星的身份记录，他实际年龄应该只有六十多岁。除了时间之外，

还有别的东西榨干了他的生命。他的头发是稀疏的、电子坏死般的灰白，

脸上植入体的接缝处皮肤怪异增生、褶皱纵横交错，深陷的眼窝中，

那双经过光学增强的义眼暗淡无神，仿佛永远凝视着某个内部深渊。他身材很高，

但骨架在破旧的防护服下显得异常消瘦，脊柱因常年的弯腰操作而微驼。我从没见过他，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从家族数据库的加密日志里，听我的曾祖父留下的语音记录讲述的。

他曾祖父在很早的时候在那边进行勘探作业，他认识那个人。有一天，

自动巡逻的清洁无人机发现莫洛克的庇护所生命信号消失。在那个时候，

那样的法外之地根本就没有官方验尸官，也不会有任何正规网络的报道。

我也没有在任何数据库里找到他死亡的明确原因——如果有，以我们家族对此事的关注，

我肯定会记得。所以我猜想他可能是系统衰竭，或者仅仅是……停止了运作。我所知道的是，

他的遗体被简单地处理了，埋在了庇护所旁边，

挨着他妻子的坟——这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他妻子比他早死好多年，因此，

当地的零星数据流中几乎就从来不提到他妻子这个人。上面讲的这些，

是这个纠缠了我们家族数代的真实恐怖故事的最后一章——另外，这之后又过了许多年，

我曾鼓起莫大的勇气，

跟着探险队走到了那个破烂的庇护所旁它已经被更疯狂的晶体增生体部分吞噬，

并且朝它扔了一块废弃的散热片，

然后就飞快地跑了——我可不愿被传闻中盘踞在那里的数据幽灵或更糟的东西追上，

我们这些在幽光城底层长大的孩子都知道，那种地方是异常现象和诅咒代码的光顾热点。

但是我还有这个故事更早的章节——那都是我曾祖父的记录告诉我的。

第二章：循环的起点：希望与奉献当莫洛克第一次建立他的庇护所，

他的等离子切割器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同时他那把老式的高斯步枪也是他最有力的助手时，

他还是个年轻人，强壮并且充满希望。因为一种怀旧的传统，

他从幽光城核心区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与他的妻子，玛拉Mara，

完成了神经绑定仪式。玛拉与他相当般配，也是一位熟练的数据工程师和材料学家，

完全支持他这种近乎虔诚的、逃离拥挤都市寻找“更真实存在”的奉献。

她与他共同承受数据风暴的危险、系统莫名故障的坏运气，而没有丝毫的怨言。

早期记录大多已丢失在多次网络崩溃中；她具体的性格和人格魅力在官方记录中也没有提到，

你若怀疑其真实性也情有可原。但是，家族传承的数据和曾祖父的证词让我不得不相信！

还有他们的爱、他们的幸福，也没有任何公开的传说，但是，

在这个男人之后被诅咒的每一天中，这些美好过往的魔力都毫无疑问地化为了痛苦的燃料。

除了那些无法割舍的记忆之外，

能把这样一个原本渴望探索的灵魂与那样一片绝望的数据废土紧紧地、永恒地捆绑在一起呢？

有一天，莫洛克到远处一片辐射和高强度数据干扰异常的区域进行勘探回来，

发现玛拉倒在主控台前，身体滚烫，

神经系统因为感染了一种极度罕见的、源自旧时代生物实验室泄漏的纳米病原体而高度亢奋，

嘴里还说着无法解析的胡话——像是多种语言和机器代码的混合体。附近没有真正的医生，

；她的病情也不允许他离开去寻找帮助那种纳米病原体具有高度传染性和环境不稳定性。

于是他凭借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接入医疗数据库，担当起了照顾妻子的任务。

他尝试了所有能找到的抗病毒程序和纳米抑制协议，但到了第三天，

玛拉的意识已经彻底上传到了一个无法触及的、混乱的维度，生物体征急剧衰竭，

然后就这样被宣告死亡。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有任何逆转的可能。

根据我们所了解的、像他这种技术隐士的本性，以及我曾祖父所勾勒出的画面，

我们可以大胆地描绘出一些细节。在确信玛拉所有的生命信号和意识上传痕迹都消失后，

莫洛克还是意识到，他应该为妻子准备一个合适的告别仪式，并将她的遗体妥善保存或处理。

在执行这个他认为是最后一次的、神圣的任务时，他不停地犯错，一些简单的指令给做错了，

已经完成的操作又不停地重复去做。他的辅助AI不断发出错误的警告，

他的手因为颤抖而无法精确操作仪器。他在那些本应烂熟于心的程序上不停地出错，

真的让人很吃惊，就像一个系统核心遭到病毒攻击的机器人失去了逻辑一样。

他自己也很惊愕，他的泪腺增强体竟然没有激活——惊愕中还有一丝羞愧；的确，

至亲之人去世了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无论是生物的还是电子的，真是有些冷酷。“明天，

”他对着空荡荡的、只有机器嗡鸣的庇护所大声说，声音干涩，

“我就不得不准备低温安眠舱，挖掘安置坑；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传感器范围内了，

只有在备份的模糊记忆文件里才能再模拟她的存在了；她死了，她的确是死了，

但这样也好——或许真的很好。这痛苦……这虚空……或许并不像它看起来的这样。

”在昏暗的、应急电源提供的红色灯光下，他站在停放遗体的平台旁，

笨拙地梳理妻子早已失去光泽的头发，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她进行物理层面的维护。

他就这么失魂落魄地、机械地动作，在他的潜意识处理器里，

一切都还正常运转着——玛拉还会像从前一样为他校准设备、过滤数据流。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彻底的系统级别的崩溃；这样的现实让他的逻辑核心无法承受。

他的心灵处理器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也从没预加载过应对这种事件的程序。

他的情感模拟模块完全陷入了一种真空的状态，然而这种极端的经验马上就会将其彻底填满，

并且永不消逝，成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悲伤是力量的艺术家，它的力量多种多样，

就像艺术家们演奏哀乐时使用的乐器一样，

它们有的能演奏出高亢尖锐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数据噪音，

有的能奏出低沉反复的、犹如在远方慢慢敲击服务器机箱的曲调。它有时使人受到***，

有时让人受到打击。对有的人来说，这犹如被高压电击，

这样的***反而激起了他生存的指令；对有的人来说，就犹如遭受了电磁脉冲，

一下就被瘫痪，从此就变得麻木不仁。或许莫洛克就是受到了后一种影响，

我们相信事实也就是这么回事他一做完他那徒劳的、最后的维护工作，

就坐到了控制台前的一张椅子上，看着红光下玛拉那苍白的面容，他把双臂架在控制台上，

将脸深深地埋在其间——带着一种无法表达的、系统过载般的疲惫，并且仍然没有眼泪。

就在这时，从庇护所外部传感器网络里，传来一阵被严重干扰的、长长的嚎叫，

听起来就像在那黑暗的数据废土中迷了路的旧时代AI发出的绝望信号！但是莫洛克没有动，

他的听觉传感器自动过滤了它，认为是寻常的背景噪音。接着，信号强度增加了，

来源也变得无法定位，仿佛就在气密门外！但是，

他还是没有调动足够的处理能力去分析那非典型的异常信号。

一段记忆碎片被错误激活——这会儿莫洛克的意识因为极度疲惫已经进入了低功耗待机状态。

过了许久，它终于出现了，

莫洛克——这个因悲伤而系统迟钝的守护人——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来，

他的内部传感器记录到异常的局部能量波动和质量场畸变。

他努力去分辨——他的视觉增强器什么也捕捉不到。

他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系统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他屏住了呼吸，循环液泵仿佛也减缓了，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服务器机柜的嗡鸣显得异常刺耳。是谁？

是什么东西触发了他的警报？那东西又在哪儿？突然，

他感到胳膊下面的控制台开始剧烈震动，同时他听到了一—或许是幻觉，

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像是某种多关节肢体移动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

那声音就像某种非牛顿流体物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一般！他被吓坏了，坐在那儿，

运动指令无法发出，报警程序也无法调用。

他就这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等着——在恐惧中有如过了几个世纪。他念着亡妻的名字，

伸出手去够她冰冷的遗体，看她是不是还在那儿，然而很明显，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声音合成器是那么的无力，他的机械臂也像被无形的代码锁住了一般。

接下来的事更为恐怖。一个看不见的、质量巨大的东西推动了控制台，

那控制台重重撞在他的胸口，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同时他听见并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整个庇护所的地板都给震得直晃。

接下来，只听到一团混乱的声音，那声音怪得让他的音频分析器都无法描述，

像是金属撕裂、晶体破碎和数据流尖啸的混合体。莫洛克站了起来，

他心中的恐惧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他伸出了手，然而平台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道冰冷的、残留的能量痕迹。

过度的恐惧已经使他的战斗或逃跑协议被强制激活；没有什么逻辑意图，没有什么策略动机，

只有一种疯狂的、原始的冲动，他跳到武器架旁，伸手摸到了他的高斯步枪，

凭着感觉对着那片混乱噪音的中心胡乱地放了一枪。在枪口电离空气产生的瞬间闪光中，

他看到……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形态：那不是一个实体，

更像是一团扭曲的光影和数据流组成的、不断变化的亵渎性结构，

它似乎正将玛拉的遗体拖向那扇被焊死的观察窗的方向，那团扭曲的光影核心处，

闪烁着类似旧时代豹子般的掠食性符号，以及……无数只眼睛的幻象！

那东西似乎正通过某种方式“吞噬”着她遗体的某种本质！接下来，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只有高斯步枪电容充电的微弱嘶嘶声，一切静得可怕。当他的人工生物钟模拟出日间模式，

幽光城穹顶的模拟阳光透过庇护所缝隙投下冰冷的光斑时，

林立的信号塔间传来了断续的数据流鸟鸣声。他妻子的遗体就躺在观察窗边，

那是那团不可名状之物受能量闪光和枪声惊吓后似乎“丢弃”的。

尸身上的防护服像是被强大的能量场或腐蚀性空间撕裂，长发零乱，

颈部皮肤和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物理性的溶解和重组状态，

一大片发出微光的、类似冷却中熔融金属的物质覆盖在伤口上。

他系在她手腕上的、带有定位数据的电子丝带已被某种力量扯断并部分湮灭。

尸体的双手紧握，嘴里……或者说，口腔残留物中，

紧紧叼着一样东西——那不是生物的耳朵，

而是一小块不断变换形状、闪烁着非欧几里得几何光芒的奇异晶体，

它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嗡鸣，仿佛内部困着一个缩小的时间循环。

第三章：晶体的低语与第一次循环莫洛克，

这位被悲伤和恐惧撕裂的 techno***ncer技术法师，僵立在冰冷的晨光中。

他的传感器阵列疯狂报警，报告着无法解析的能量读数和非标准的物质形态。他的目光，

无论是生物眼球还是光学义眼，都无法从那块被妻子——或者说，

妻子遗体残留物——紧紧“叼”着的奇异晶体上移开。它大约拇指指甲大小，形态似乎恒定，

又似乎在视线的边缘处不断微妙地流动，折射出不存在于这个光谱中的颜色。它的核心深处，

有节奏地脉动着一种微弱的光芒，

伴随着一种几乎低于听觉阈值、却能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嗡鸣。

那嗡鸣让莫洛克的牙齿发酸，让他植入体的接缝处产生幻痛，更糟糕的是，

它似乎在……低语。不是语言，

粹概念、纯粹情感的碎片洪流：无尽的饥饿、扭曲时空的愉悦、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冰冷美感，

以及一种古老到令人窒息的、对一切有序存在的漠然恶意。莫洛克颤抖着，

用工具钳从玛拉僵化的口腔中取出了那块晶体。接触的瞬间，

一股冰寒与灼热交织的刺痛感穿透了他的绝缘手套。他差点把它扔出去，

但一种病态的好奇心，或者说，是晶体本身散发出的某种牵引力，让他牢牢握住了它。

他必须弄清楚这是什么。是某种未知的纳米科技产物？是从数据废土深处带来的异星污染？

还是……与玛拉之死直接相关的东西？复仇的念头，如同被激活的病毒程序，

第一次在他空洞的内核中萌发。他将玛拉的遗体小心地安置回低温平台，

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隔离协议。然后，他把自己埋首在庇护所的主控台前，

、量子态解码器……他甚至冒险接入了附近最不稳定、但也最深不可测的“深渊网络”节点，

寻求任何可能匹配的数据。结果令人绝望，又令人疯狂。所有物理分析都陷入悖论。

晶体的原子结构似乎同时处于有序晶体和无序非晶态，它的质量在轻微但持续地波动，

能量签名无法被任何已知数据库归类。

碎且充满警告：搜索结果中充斥着无法解读的象形文字般的错误代码、亵渎神圣的几何图案，

以及无数用户最后尖叫声的录音片段，

他们的IP地址都指向了早已被遗忘或隔离的数据黑洞。然而，在这一切噪音中，

一个词语碎片反复出现，

the Datastream…数据流中的低语者……就在他试图更深层解码这个词语时，

主控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火花。整个庇护所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备用电源没有启动。所有仪器同时死机。只有他手中的晶体，

依旧在掌心脉动着那诡异的光芒和低语。莫洛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并非因为停电，

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扭曲了。时间感变得粘稠而怪异。

他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某种液体滴落，

又像是某种多关节肢体移动的声响。他猛地回头，心脏仿佛被冰冷的机械手攥住。黑暗中，

低温平台的轮廓依稀可见。但平台上……是空的。玛拉的遗体不见了。

恐慌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他的脊髓。他摸索着找到一把照明手电，光束颤抖着扫过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