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行线凌晨两点的城南路，只剩路灯还醒着。林砚的电动车碾过积水，

溅起的水花打在裤脚。混着之前蹭到的泥点，在深蓝色冲锋衣下摆晕出一片深色。

手机支架上的外卖软件还在机械地喊 “抢单大厅来新单啦”，

他却只盯着屏幕角落的 “最后一单”—— 锦绣小区 3 栋，肠粉加冰豆浆，

备注写着 “放门口，拍照发消息，勿敲门”。车把上的保温袋硌得手心发疼，

他却没心思揉。母亲下午发来的微信语音像根刺，反复扎在脑子里：“砚砚，

你爸昨天扛水泥腰又疼了…… 隔壁小周都当超市主管了，你就不能找个正经工作吗？

”风灌进衣领，带着秋夜的凉。可胸口更闷，像被湿冷的棉花堵着，连呼吸都要费力气。

他不是没想过 “正经”。去年考研失利时，他在这间出租屋里坐了一整夜。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 “未录取”，第一次觉得未来像团雾。现在二战，白天泡图书馆，

晚上跑外卖。赚的钱刚够填生活费的窟窿，

连支新中性笔都要省着买 —— 上次刷题把笔芯写空了，他愣是凑合用了三天。

到 3 栋楼下时，雨已经停了。林砚把保温袋放在台阶上，

镜头特意对准 “302” 的门牌号，又补拍了外卖单，才点开对话框。

顾客头像一片空白，昵称就一个 “心” 字。他敲下 “外卖放门口了”，手指顿了顿，

又加了句 “刚下过雨，台阶滑，拿的时候小心”。发完消息，他没多等，

跨上车往 12 栋赶 —— 那是小区最旧的楼，晚上没路灯，得摸黑走。

打开出租屋门时，隔壁的醉汉正砸着墙喊 “再来一瓶”，震得门框嗡嗡响。

楼上张婶的骂声混着孩子的哭声飘下来，尖锐得扎耳朵。林砚轻手轻脚关上门，

把冲锋衣挂在门后。雨水滴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印子。

折叠桌上堆着《考研英语真题》和《政治背诵手册》，二手台灯的暖光偏黄。

照在 “2025 年考研倒计时” 的便利贴上，字里行间都透着不确定。

他得定好明早六点的闹钟，赶在图书馆开门前占个靠窗的位置。林砚坐在桌前，

盯着真题上的阅读理解，脑子里却又飘回母亲的哭声。未来是什么样的？他还是不知道。

同一时间，3 栋 302 室的直播灯还亮着。苏络瘫在电竞椅上，

身上的黑色痛 T 大得能罩住半个身子。印着的动漫角色嘴角弯着，

可她的脸却没什么笑意。直播软件停在 “结束” 界面，在线人数定格在 1287，

比上周少了近五百。营收栏的数字更刺眼，连上个月的一半都不到。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猛地合上笔记本，像是在躲什么。指尖还残留着鼠标的温度，喉咙干得发紧。

刚才两个小时的直播，她特意压低声调，让声音听起来更温柔，现在说话都带着点沙哑。

桌上的台历圈着两个红圈：10 月 15 日是直播两周年，

10 月 20 日是她的 27 岁生日。两个日子挨得太近，像两座小山压在心上。

母亲昨天的电话还在耳边：“络络，别搞那‘网上说话’的活儿了，表姐给你介绍了公务员，

明天去相亲行不行？”她当时含糊着挂了电话，现在想起表姐的话 “主播是青春饭，

你能播到 30 岁？”，鼻子就有点酸。她不是没想过放弃。从互联网大厂辞职时，

她抱着 “找到能共鸣的人” 的念头开了直播。

这群叫她 “心络姐姐” 的 “络棒生”，是她这两年最珍贵的慰藉。

上次有个粉丝说 “听你说话，我就不那么孤独了”，她盯着那条留言，哭了好久。

翻外卖软件时，首页的炸鸡、烧烤让她没胃口。划到第三页，

“老城区肠粉店” 的字样跳出来，备注里能选冰豆浆。苏络突然想起刚才直播时，

有个叫 “砚” 的观众发弹幕：“深夜吃热肠粉配冰豆浆，超解腻”。

她当时笑着回复 “下次试试”，现在真的点开下单，心里竟有点期待。付完款，

她顺手发了条社交动态。配了张虚拟形象的截图 —— 浅棕色长发，细框眼镜，

穿着国风襦裙的 “心络” 对着镜头笑。她设置了 “仅粉丝可见”，

文案写着 “晚安啦，明天见”。手机亮起来时，苏络正揉着坐僵的腰。外卖到了，

发消息的人昵称是 “林”，附带的照片里，保温袋放在门口。台阶上的雨水还没干，

角落能看到一只沾着泥点的运动鞋。她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想起刚才的雨，心里软了一下，

回复了句 “谢谢”。起身去开门时，

苏络瞥见门把手上挂着的海报 ——“心络直播两周年倒计时”。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

上面的虚拟形象，和她刚发的动态截图一模一样。她取下海报，叠好放在桌上，

转身去拿门口的保温袋。肠粉还是热的，冰豆浆的凉意透过袋子传过来。苏络坐在桌前，

咬了一口肠粉，突然想起那个叫 “砚” 的观众。不知道他现在，

是不是也在吃深夜的宵夜？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窗户轻轻响。

12 栋的林砚还在对着考研真题发呆，3 栋的苏络刚喝了一口冰豆浆。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共享着同一片深夜的寂静，却还不知道，彼此的人生，

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有了交集的伏笔。

2 陌生人台风 “山猫” 的咆哮声裹着暴雨，撞得出租屋的玻璃窗嗡嗡作响。

林砚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房租催缴短信，指尖在 “1200 元” 的数字上反复摩挲。

这是他二战考研的第三个月，***外卖赚的钱大多填了资料费和伙食费。

手里的钱刚刚够三位数，连半个月房租都不够。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外卖平台的 “台风天补贴” 弹窗跳出来：“每单加 50% 配送费，

完成 10 单额外奖 200 元”。林砚盯着弹窗看了半分钟，

起身翻出压在衣柜底的黑色雨衣。帽檐边缘的胶条已经老化，他还是把帽檐压得低低的，

又在里面套了件旧保暖内衣。将手机塞进胸前的防水袋 —— 那里还能护住屏幕，

免得被雨水淋坏。“跑吧。总不能再跟他们要钱。”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雨衣领口，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着青黑，是长期备考加***熬出来的疲惫。

母亲昨天的电话还在耳边转：“你爸腰复查要花钱，你就不能找个正经工作吗？

”他咬咬牙拉开门，冷风夹着雨丝瞬间灌进来，呛得他猛咳了两声。电动车在积水中穿行，

雨衣下摆被风吹得缠在车轮上。林砚停在路边扯了三次，手指冻得发僵。

导航提示第三单的目的地时，他愣了愣 —— 又是锦绣小区 3 栋，

备注栏里 “心” 的昵称格外眼熟。订单是热粥配煎饺，附言多了行小字：“麻烦尽快，

胃有点不舒服”。到 3 栋楼下时，风势更猛了。林砚弯腰从保温箱里拎出外卖袋，

刚直起身，一阵狂风突然卷过。袋子从手里脱手，“哗啦” 一声摔在地上。热粥洒了满地，

白色的粥液混着雨水在水泥地上漫开，煎饺滚得四处都是。他蹲在雨里捡饺子，

手指碰到摔变形的粥盒，心里又酸又急。这单不仅白跑，要是被投诉，连之前的补贴都要扣。

他攥着皱巴巴的外卖袋，指节泛白，却没力气骂一句。此时他的心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你没事吧？这粥洒了也没法吃了。”一道女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带着点沙哑的暖意。林砚抬头，雨水顺着帽檐滴进眼睛，

他眯着眼看过去 —— 女生穿着件深灰色连帽冲锋衣，帽子拉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一只手还按着肚子，像是在忍疼。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这应该就是 “心” 的顾客。“对不起，我再去给您买一份……” 话没说完，

女生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纸币，递到他面前。“不用了，” 女生的声音很轻，

被风声裹得有点模糊，“这点钱你拿着，赶紧回家换件干衣服，别感冒了。”林砚捏着钱，

指尖被纸币上的潮气浸得发烫。他想拒绝，可看着女生按在肚子上的手，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谢……” 他低声说，把钱塞进雨衣内侧的口袋，那里贴着胸口，

能焐起点温度。他没再多说，也没问名字，甚至没敢再看女生一眼，转身就往电动车方向走。

跨上车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却又有点暖。

苏络看着外卖员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才松了口气。胃还在隐隐作痛，

可刚才递钱时的紧张感，倒让她忘了几分不适。她没看清小哥的脸，只记得他抹雨水时，

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还有他捡煎饺时，

小心翼翼怕浪费的样子 —— 像极了她刚毕业时，在大厂加班到深夜，

第二天交给顶头领导时那副模样。走进便利店，店员抬头看她：“这么大的雨还出来？

”“遇到个外卖小哥，挺不容易的。” 她笑了笑，没多说，径直走到货架前拿了罐热粥。

结账时，手机弹出外卖平台的消息，是 “林” 发来的：“实在抱歉，耽误您用餐了”。

她盯着消息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想发句 “你到家了吗”，犹豫了半天，还是关掉了页面。

毕竟只是陌生人。她提着热粥走出便利店，风还在吹，可心里那点因直播数据下滑的焦虑，

竟被刚才那短短几句对话冲淡了些。回到家，她把粥倒进碗里，

看着窗外 12 栋的方向 —— 外卖员应该住在那栋楼吧？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

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打开直播软件，

屏幕上 “10 月 15 日两周年庆” 的提醒跳出来。她深吸一口气，

点开了今天的直播策划案 —— 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吧。林砚回到出租屋时，

全身已经湿透。他脱掉雨衣，从胸口口袋里摸出那 20 块钱。纸币边缘有点软，

却没被泡烂。他找了张纸巾把钱包好，夹进考研真题的封面里 —— 不是为了钱，

是想记住这个台风天里，陌生人递来的那点暖。隔壁的醉汉还在砸墙，楼上的争吵声也没停。

他坐在折叠桌前，翻开真题，却盯着扉页里的钱看了半天。3 栋的那个女生，

胃应该好点了吧？他想。这个念头同样只闪了一下，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拿起笔，

在 “2025 考研倒计时” 的便利贴上又画了个圈 —— 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窗外的台风还没停，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两个同样在困境里的人，

隔在各自的角落。却又因为一场意外的交集，在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陌生的印记。

3 回响台风过境后的一周，锦绣小区的空气里还飘着潮湿的水汽。

林砚把考研真题摊在折叠桌上，目光却落在扉页里那张包着 20 块钱的纸巾上。

钱已经晾干，纸币边缘的褶皱却没平，像那天台风天里，

女生按在肚子上的、微微发紧的手指。他摇摇头，把注意力拉回真题上，可没过十分钟，

又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12 栋的窗户正对着小区的便利店，

玻璃上贴着 “新品胃药促销” 的海报，红底白字晃得人眼晕。周六早上六点，

林砚像往常一样去便利店买早餐。货架上的牛奶还带着冷链的凉气，他刚拿起一盒，

目光就扫到了旁边的胃药。和台风天里，他在女生脸上看到的苍白，突然重合在一起。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拿了一盒胃药。蓝色的包装盒上印着 “缓解胃痛” 的字样，

他捏在手里，指尖有点发紧。“我们只是陌生人，送药太奇怪了。” 心里的声音反复提醒。

他走到收银台，又把胃药悄悄放回了货架最里面。“扫码还是付现？” 店员一边问，

一边低头刷着手机。屏幕里传出温柔的女声：“大家早上记得吃早餐，别像我一样，

忙起来就忘了……”林砚的动作顿了顿。那声音有点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店员的手机屏幕上，一个戴细框眼镜的虚拟女生正对着镜头笑，

左下角的 ID 写着 “心络”。“原来这个主播叫心络。

” 他想起台风天在 3 栋楼下看到的海报，当时只觉得虚拟形象的眼镜特别，

现在才知道名字。店员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说：“这主播可温柔了，我每天都看她直播。

”林砚没接话，付了早餐钱就往外走。便利店的门 “叮” 地响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眼货架上的胃药，又想起那个穿冲锋衣的女生 —— 她的胃，应该好了吧？

这个念头像颗小石子，扔进心里就没了踪影。他提着早餐往出租屋走，

路上遇到邻居家的小孩，正蹲在地上捡漫画书。封面上的动漫角色，

和台风天女生冲锋衣袖口的图案一模一样。备考到下午，林砚觉得眼睛发涩，

便拿着笔记本到小区楼下的长椅上透气。秋风卷起落叶，落在他的书页上，

他刚想把叶子捡起来，目光就被 3 栋方向的身影吸引了。一个穿黑色痛 T 的女生，

正提着垃圾袋往垃圾桶走。女生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的脖颈很细，

身形有点像台风天遇到的人。林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盯着看了两秒，

又赶紧低下头 —— 怕被认出来，也怕自己认错。毕竟只是一面之缘。

他把注意力转回笔记本上，可笔尖在纸上划了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刚才那个女生的背影，

总让他想起那天雨里，女生递钱时的手 —— 指尖有点凉，却很稳。与此同时，

苏络刚倒完垃圾，就看到了长椅上的男生。深蓝色的冲锋衣搭在椅背上，男生低着头，

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侧脸的轮廓很熟悉。她往前走了两步，

目光落在男生的手腕上 —— 一道浅浅的疤痕，和台风天那个外卖小哥的疤痕，一模一样。

是他。苏络的脚步顿住了。她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只是陌生人，过多打扰反而尴尬。她悄悄绕路，往小区的另一条路走，

心里却想起那天他骑车消失在雨里的背影 —— 雨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单薄的鸟。

不知道他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直播数据的焦虑覆盖。她掏出手机，

点开直播后台，看着不断下滑的在线人数，轻轻叹了口气 —— 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晚上九点，苏络准时打开直播。虚拟形象 “心络” 坐在屏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