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砸碎我左腿膝盖的声音,又闷又脆。
“咔嚓!”
剧痛像爆炸的烟花,在我身体里盛开。我惨叫一声,整个人栽进没过膝盖的积雪里。
零下七十度。空气是固态的,吸进肺里,像在吞玻璃渣子。
“林晚,别怪我们。”
我最好的闺蜜徐曼,蹲在我面前,漂亮的脸蛋在风雪中冻得通红,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和贪婪。
她身上,穿着我省吃俭用买来的顶级户外防寒服。
“你也知道,这种天气,食物和衣服就等于命。我们……我们得活下去。”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楚楚可怜,“你放心,等我们到了安全区,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我死死地瞪着她,喉咙里因为剧痛和寒冷,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行了,别他妈演戏了。”她男朋友张昊,那个刚刚打断我腿的男人,不耐烦地走过来。他把我从雪地里拎起来,像拎一只破麻袋。
“快点,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了,我们得赶紧走。”
徐曼立刻收起眼泪,动作麻利地开始解我身上那件仅存的保暖内衣的扣子。
那是我们最后的御寒衣物。
我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张昊狠狠的一耳光。
“草,臭娘们还敢动!”
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们扒光了我最后一件衣服,又从我动弹不得的身体上,搜走了我背包里所有的压缩饼干和高热量巧克力。
那些,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从各种废弃超市里一点点搜集来的。
“晚晚,你最好了,你肯定能理解我们的,对不对?”徐曼把我的物资塞进自己的背包,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她站起身,挽住张昊的胳膊,两个人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准备去郊游。
他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风雪。
我***着身体,蜷缩在雪地里。断掉的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皮肤接触到极寒的空气,瞬间失去了知觉。血液流出,立刻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十年了。
我认识徐曼十年了。我把她当成亲姐妹。
极寒降临,我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她和她男朋友。我把最好的食物分给她,把最暖和的衣服让给她。
结果,换来的是断骨之痛,剥肤之寒。
原来,人心,比这零下七十度的风雪,还要冷。
恨意像野火,在我即将熄灭的生命里,烧了起来。
我不甘心!
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风雪更大了,像在演奏我的葬歌。
我的视线,被一片白色吞噬。
就在我意识即将坠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冰蓝色的,巨大无比的眼睛。
它就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瞳孔是竖直的,像两道幽蓝的裂隙,里面没有丝毫情感,只有属于远古掠食者的、纯粹的冷漠。
我的身体已经冻僵,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但我残存的意识,却因为这双眼睛的出现,前所未有的清醒。
风雪似乎都为它停滞了。
一个庞大到超出现实范畴的轮廓,从风雪中显现。
那是一头狼。
一头……山峦般巨大的狼。
它的毛发是纯白色的,与冰雪融为一体,每一根都闪烁着冰晶般的光泽。它的四肢粗壮如古树,利爪深陷在冻土之中,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让万物臣服的恐怖威压。
变异兽。
极寒降临后,我在废弃的城市里见过不少。
变异的野狗,体型堪比雄狮。变异的老鼠,凶猛得能咬穿钢板。
但它们,在这头巨狼面前,渺小得就像是蚂蚁。
这不是变异。
这是……神话里走出来的生物。
它缓缓地低下头,巨大的狼吻凑到我的面前。呼出的气息带着冰霜的寒意,却没有风雪的凛冽。
我能清晰地看到它鼻尖上凝结的冰晶,甚至能闻到一股……像是万年冰川深处散发出的、干净又危险的气息。
它在审视我。
像是在审视一块……即将入口的食物。
我应该感到恐惧。
但奇怪的是,我没有。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被活活冻死,还是被它一口吞掉,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心里,只剩下那焚心蚀骨的恨意。
徐曼,张昊。
我还没找你们报仇。
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巨狼的鼻尖,轻轻地碰了碰我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的意识。
不甘……吗?
一个古老、沧桑、不辨雌雄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我愣住了。
它……在跟我说话?
弱小的……生物。你的生命……即将终结。
那声音继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但……你的恨意……很有趣。
它的冰蓝色眼瞳里,倒映出我此刻的样子。
赤身裸体,断腿残躯,狼狈得像一条蠕虫。
可我的眼睛里,却没有绝望,只有不肯熄灭的火焰。
告诉我……你的愿望。
愿望?
我的愿望……
“我要活下去……”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巨狼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思考。
过了许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
以汝之魂……为祭品。
以吾之名……为契约。
从此刻起,汝为吾主,吾为汝刃。
汝之所愿,即吾之所向。
它的额头,裂开一道缝隙。
一滴冰蓝色的、如同宝石般的血液,缓缓渗出,悬浮在空中。
那滴血,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威严与力量。
它飘到我的眉心,轻轻地,印了上去。
轰——!
一股无法想象的、狂暴的冰霜之力,瞬间涌入我早已冻僵的四肢百骸!
那感觉,不像是拯救,更像是……彻底的毁灭与重塑!
我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被这股力量撕裂、碾碎,然后再用寒冰重组。
剧痛超越了之前断腿的千百倍。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的皮肤表面,开始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像一层薄薄的铠甲。
我那条断掉的左腿,在“咔咔”的声响中,被寒冰强行矫正、连接。骨骼、肌肉、神经……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风雪在我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那头巨狼,只是安静地趴伏在风雪中,看着这一切。
仿佛一位君王,在欣赏自己杰作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