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完美的假象林薇把杯子轻轻放在杯垫正中心,动作精准得像排练过。
杯垫上印着李哲公司的新logo,一个抽象化的鹰。李哲坐在对面,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无框眼镜的镜片上,一闪一闪。他没看林薇,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
“下周和张总打高尔夫,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李哲说,眼睛没离开手机。“嗯。
”林薇应了一声。她目光扫过咖啡馆窗外,一个路人正手忙脚乱地追被风吹跑的帽子。
“裙子选那条米色的,显得庄重。”李哲补充道,终于放下手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微微皱了下眉,可能咖啡有点凉了。林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指甲修剪得很完美,
涂着透明的护甲油。李哲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笑容标准,露牙八颗。“对了,
王太太上次夸你懂事,送她的丝巾她很满意。”“她喜欢就好。”林薇说。她声音平稳,
听不出情绪。服务生过来添水,不小心碰到李哲的椅背,连忙道歉。李哲摆了摆手,没计较,
但等服务生走远,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刚才被碰到的外套肩线。“晚上和刘局吃饭,
地方订好了,你六点前要准备好。”李哲看了眼手表,一款价格不菲的机械表。“知道。
”林薇回答。她拿起自己那杯水,喝了一小口,水温正好。李哲身体前倾,
压低了点声音:“这次合作很重要,刘局夫人也会来,你多陪她说说话。她喜欢园艺。
”“聊玫瑰还是多肉?”林薇问,语气里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别的。李哲没听出来,
或者不在意。“随你,别冷场就行。”他又拿起手机。林薇不再看他,转头继续看窗外。
那个追帽子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划了一下,
留下一条很短的水痕,很快消失了。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她没动。
李哲抬起头:“谁?”“可能是天气预报。”林薇说。李哲“嗯”了一声,
注意力回到手机上。“明天有个慈善晚宴,请柬我放玄关柜子上了。我们得露个面。”“好。
”林薇说。她端起水杯,把剩下的小半杯水慢慢喝完。杯子再次准确落在杯垫中央,
那只抽象鹰的正中心。李哲终于处理完信息,放下手机,舒展了一下身体。“走吧,
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动作利落。林薇也随之起身,拿起手包。李哲很自然地伸出手,
替她捋了一下其实并不存在的头发褶皱。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脖颈,皮肤接触的地方,
林薇感觉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完美。”李哲看着她,笑着说。不知道是说她的外表,
还是别的什么。林薇也弯起嘴角,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笑容。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
李哲步伐很快,林薇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的影子。阳光有点刺眼。
林薇微微眯了下眼。她的手包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她依然没有拿出来看。
2.崩塌与坠落电梯数字无声地跳动,从28层开始下降。
李哲对着光洁如镜的金属门整理领带,嘴角挂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弧度。林薇站在他侧后方,
手里拿着他的公文包,像个尽职的秘书。“见了刘局,少说话,多倒酒。”李哲没回头,
吩咐道。“明白。”林薇的声音平稳。电梯降到15层,叮一声停了。
进来两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人,带着一股油烟和汗味。李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往林薇这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外卖员大声聊着刚接的一个大单,语气兴奋。
狭小空间里充满他们的声音和气味。李哲的眉头越皱越紧。电梯终于到达地下车库。门一开,
李哲立刻大步走出去,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林薇快步跟上。走到车旁,
李哲却没像往常一样接过钥匙。他盯着手机屏幕,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怎么了?”林薇问。李哲没理她。他手指颤抖着拨号,把手机贴到耳边。电话似乎没通。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把手机砸了,但最后一刻忍住了,拳头狠狠砸在车顶上。砰的一声闷响,
警报器刺耳地叫起来。“操!”李哲低吼一声,终于看向林薇,
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暴怒,“出事了。”林薇没说话,等他继续。“那姓刘的王八蛋!
”李哲声音发颤,“他进去了!刚才的事!我们的项目……全完了!”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个项目,是李哲公司今年押上全部身家的赌注。“怎么办?”她听见自己问,声音有点干。
“怎么办?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李哲暴躁地拉开车门,又狠狠关上,“资金链断了!
全完了!”他像困兽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抓住林薇的肩膀,力道大得她疼得一缩。
“你!你去找张总!王总!找你能找到的所有人!必须弄到钱!马上!”他的眼神疯狂,
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林薇看着他,没动。“快去啊!”李哲咆哮,唾沫星子溅到她脸上。
林薇慢慢掰开他的手。“李哲,你冷静点。”“冷静?我他妈怎么冷静!”他猛地推开她,
掏出车钥匙,“我得走!我得离开这儿!”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机发出轰鸣。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车窗降下。李哲的脸扭曲着,扔出一句话:“你自己想办法回去。还有,
最近别联系我。”跑车发出一声吼叫,轮胎摩擦地面冒出青烟,箭一样射出去,
消失在车库出口的光亮里。留下林薇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车库,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响着。
她慢慢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屏幕亮个不停,
一个个名字跳出来,都是闻风而来打听消息的。她没接。只是拿出手机,
看着屏幕上李哲刚刚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发送于三分钟前。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断联。
保重。”警报器终于被人按停。地下车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林薇站直身体,
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汽油和灰尘的空气。她没哭,甚至没什么表情。
只是拎着那个昂贵的、此刻显得无比多余的公文包,一步一步,朝着出口的光亮走去。
脚步很稳。只是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3.深渊旁的“捡尸人”雨下得毫无征兆,
冰冷的雨水砸在柏油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霓虹灯招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林薇靠在一条窄巷冰冷的砖墙上,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脖领,她也没抬手擦一下。她刚从隔壁那家声嘶力竭的酒吧出来,
胃里烧得厉害,脑子里却一片麻木的空白。
旁边垃圾桶散发着一股馊啤酒和变质食物的酸臭味。一个身影晃进巷子,很高,
穿着深色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了下半张脸。他步子有点晃,
但眼神在雨幕和昏暗光线里扫过时,却异常清醒。他看见了墙边的林薇。他停下脚步,
上下打量了她几秒。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虽然湿透但还能看出质地不菲的裙子,
最后落在她空洞的眼睛上。“喂。”他出声,嗓音被雨声和布料闷住,有点哑,“还活着?
”林薇眼皮动了一下,没聚焦。他啧了一声,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抬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抬头。他的手指沾着雨水,很凉。“喝到位了?”他问,凑近闻了闻,“啧,挺冲。
”林薇没什么反应,像个人偶。“行吧。”他自言自语,松开手,
在她昂贵的裙子上随意擦了下手指,“算你运气好,碰上我下班。”他弯腰,
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把她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
把人半抱半拖地弄起来。林薇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头垂着,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架着她往巷子深处走,那里更暗,停着几辆蒙尘的旧车。“住哪?”他边走边问,
更像是在问自己,“算了,问也白问。”走到一辆黑色摩托车旁,他停下。
把她暂时靠在车身上,她软软地往下滑,他不得不又捞了一把。“站稳点,祖宗。
”他抱怨一句,从车座下拿出一个半旧的头盔,有点粗暴地套在她头上,扣带勒得有点紧。
他自己跨上车,发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暴躁。他把她拉上来,
让她趴在自己背上,抓住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他说。
摩托车冲了出去,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水浪。冷风混着雨水劈头盖脸打来,
林薇在颠簸中轻微地干呕了一下。前面的人似乎感觉到了,骂了句脏话,但车速稍微慢了点。
城市的灯光在湿滑的街道上流淌成一条条色带,模糊不清。他专挑小路骑,七拐八绕,
最后停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楼下。楼道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他熄了火,
把她从车上弄下来,几乎是用扛的,走进楼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他住在三楼。
掏钥匙,开门,一股淡淡的烟味和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混合着涌出来。他把她弄进屋,
顺手带上门。黑暗里,他把她放在一个像是沙发的东西上,她陷了进去。他喘了口气,
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昏暗的灯光亮起,照亮一个狭小但不算太乱的房间。
他脱下湿透的外套扔在地上,看了眼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女人,皱了皱眉。“麻烦。
”4.意料之外的“安全屋”头痛。像有台生锈的破拖拉机在太阳穴里突突地开,
碾过每一根神经。林薇猛地睁开眼,又被天花板上那盏劣质吸顶灯刺得赶紧闭上。
缓了好几秒,她才重新慢慢睁开。陌生的天花板,糊着一层有点发黄的腻子。灯没开,
但窗外天光透进来,勉强照亮屋子。她躺在一个硬邦邦的沙发上,
身上盖着件陌生的男式外套,有股淡淡的烟味和机油味。她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快,
脑袋里那台拖拉机立刻加速,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环顾四周。很小的屋子,东西不多,
一张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个半开的衣柜露出几件挂着的衣服。
地上扔着几个空啤酒罐。还算干净,但透着一种临时凑合的潦草。她低头看自己。
裙子皱得不像话,但穿得好好的。鞋脱了,摆在沙发边上。
手机和包放在旁边那张掉漆的木桌上。她摸索着拿过手机,按亮屏幕。上午十点半。
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一堆信息,她划都没划,直接熄屏。厨房水龙头没关紧,滴答,滴答,
敲得她脑仁更疼了。她扶着发木的脑袋,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关掉水龙头,或者找点水喝。
脚刚沾地,门锁咔哒一响。她瞬间僵住,心脏提到嗓子眼。门开了。
昨晚那个模糊的高个身影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他看见她站着,挑了下眉,
反手关上门。“哟,活了?”他把塑料袋扔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像是罐装啤酒。
“还以为你得睡到下午。”林薇没说话,警惕地看着他。他换了件干净T恤,头发还有点湿,
像是刚洗过。他走到厨房,拧紧那个滴答响的水龙头。世界瞬间清静了一半。
然后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隔空扔给她。“喝点。死我这儿更麻烦。
”林薇手忙脚乱地接住,冰凉的瓶子激得她一哆嗦。她确实渴得嗓子冒烟,犹豫了一下,
还是小口喝起来。水是甜的。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盒,里面是白粥,推到桌边。
“吃的。爱要不要。”做完这些,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一罐啤酒,啪地打开,
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抬眼打量她。“名字。”他问,语气像在登记。“林薇。”“哦。
”他反应平淡,“昨晚的事,记得多少?”林薇努力回想,只有一些闪烁的碎片:雨,
霓虹灯,冰冷的墙,引擎的轰鸣。“不太多。”她老实说。“挺好。”他扯了下嘴角,
不知是讽刺还是真的觉得好。“省得尴尬。”他指了指那盒粥,“快吃。吃完走人。
”林薇没动粥。她看着这个男人,他看起来不像坏人,但“捡尸”这个词像根刺扎在脑子里。
“你…为什么带我回来?”她问出口,声音有点沙哑。他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蠢问题。
“不然呢?留你在那儿等着被真***捡走?”他晃了晃啤酒罐,“我这儿虽然破,
至少没老鼠,也没人动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语气硬邦邦的:“看你那样子,
也不像自愿想跟谁走的。”林薇沉默了。她慢慢走到桌边,拿起那盒温热的粥,
塑料勺子挖了一点送进嘴里。米粥熬得很烂,什么味道都没有,但胃里暖和了一点。
他不再看她,自顾自喝着啤酒,看着窗外。屋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喝粥声,
和他偶尔吞咽啤酒的声音。一种奇怪的、沉默的安全感,在这个狭小破旧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至少,这里没有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和追问。也没有李哲。
5.虚假标签下的微光林薇把空粥盒扔进桌脚边的垃圾桶。塑料盒撞到桶壁,发出一点轻响。
那男人还看着窗外,啤酒罐见了底。他捏扁罐子,精准地投进同一个垃圾桶,哐当一声。
“吃完了?”他没回头。“嗯。”林薇站起来,“谢谢。粥,还有……地方。
”她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机,准备走。“等等。”他突然说。林薇停下,手指下意识收紧。
他转过身,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递过来。“打车钱。别又晕半道上。
”林薇看着那钱,没接。“我有。”他手没缩回去,嗤笑一声。“有?手机里那些催债的,
是给你发红包的?”林薇脸色白了一下。他听见了?昨晚她醉后说了什么?
还是那些电话短信的动静?“拿着。”他把钱往前又递了点,语气不耐烦,“算我倒霉,
好人做到底。”这话听着刺耳。林薇抿紧嘴唇,最后还是伸手接了。纸币被他攥得有点潮。
“怎么还你?”她问。他像是听到笑话,摆摆手。“拉倒吧。赶紧走,我补觉。”林薇没动。
她目光扫过这屋子,第一次认真看。墙角堆着几本旧机械杂志,桌上有个烟灰缸,
但里面很干净。床单是灰色的,铺得平整。和他“捡尸人”的名声,有点对不上。“看什么?
”他察觉她的目光,语气硬邦邦的。“你叫什么?”林薇问。他愣了一下,
随即扯出个玩世不恭的笑:“怎么?还想报答我?”“总得有个称呼。”“陈皓。
”他答得很快,像是无所谓,“走吧,林薇小姐。”他特意加重了“小姐”两个字,
带着点嘲弄。林薇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喂。”陈皓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她回头。
他不知从哪摸出个东西,抛过来。是个一次性口罩。“戴上。楼下王大妈眼神太好,
嘴也太碎。”他解释得别别扭扭,“别坏我名声。”林薇看着手里的口罩,
又看看他那一脸“快滚”的表情。她戴上口罩,拉开门。“那个水,”她突然说,
手指了指空矿泉水瓶,“谢谢。”陈皓没应声,只是挥挥手,示意她快走。门在身后关上。
楼道里还是那么黑。林薇慢慢走下楼梯。口罩隔绝了老楼里淡淡的霉味,
却好像残留着一点他屋里的烟味和机油味。王大妈果然在一楼门口择菜,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林薇低下头,快步走过。走到街上,阳光刺眼。
她摸出陈皓给的钱,拦了辆出租车。车开动了。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手机又在包里震动,嗡嗡响个不停。她没接。
只是把车窗按开一条缝,让风吹进来。脑子里那台拖拉机还在响,但好像没那么吵了。
她想起他递钱时别扭的样子,还有那个扔过来的口罩。“假好人。”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嘴角却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拉平。6.破碎灵魂的相互窥探第三天晚上,雨又来了。
林薇站在同一个酒吧后门屋檐下,没完全淋湿,但头发和肩膀湿了一层。她看着巷子口,
像是在等什么。一辆摩托车灯划破雨幕,精准地停在她面前。陈皓跨在车上,没摘头盔,
面罩掀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你这算讹上我了?”他声音被头盔闷着,有点失真。
林薇没说话,从湿漉漉的包里摸出几张崭新的钞票,递过去。“还你的。车钱,粥钱。
”陈皓低头看了看钱,没接。“算这么清?”“不喜欢欠人。”林薇举着钱,手很稳。
陈皓嗤笑一声,终于抬手把钱抽走,塞进外套内袋。“行,两清。你可以滚了。”他没动,
也没催她走。林薇也没动。雨点打在摩托车外壳上,噼啪作响。“你为什么不问?
”林薇突然开口。“问什么?”“问我为什么又来这里。”“关我屁事。”陈皓答得飞快,
“你爱去哪去哪。”沉默又降下来,只有雨声。“他不要我了。”林薇的声音很轻,
几乎被雨盖住。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说出来。陈皓顿了几秒。“谁?
那个让你哭成死狗样的***?”林薇嗯了一声。“好事。”陈皓评价,干巴巴的,“那种人,
早该扔了。”“我什么都没了。”林薇又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皓终于转过头,
正眼看她。雨水顺着他头盔往下滴。“所以你就来这儿,等着再被人捡一次?”他话里带刺,
“下次可不一定是我这种只收现金的。”林薇迎上他的目光。“你不是那种人。”“哪种人?
”陈皓像是被逗乐了,“林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外号叫什么?‘捡尸的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