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重逢在打折菜摊前十年了。张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生鲜区慢慢踱步。

他穿着定制西装，手腕上的表价值一套房。但他自己来超市买菜——助理总想代劳，

可他偏喜欢这烟火气。常璐先看见的他。她手里正捏着两把打蔫儿的青菜比较哪把更划算，

一抬头，就愣在了那里。货架那头的身影太熟悉，哪怕十年光阴打磨，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是张强。他变了，又没变。轮廓更硬朗了，眉宇间是沉淀下来的沉稳与成功，

早已褪尽少年青涩。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和从容，像一道光，让她不敢直视。她下意识想躲，

把手里捏出印子的青菜扔回摊位，转身就要走。“常璐？”他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

却像钉子一样把她钉在原地。常璐僵硬地转过身，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张…张强？

好、好巧啊。”张强推车走过来，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手里拎着的环保袋边角磨损得厉害。脸上有了细纹，眼神躲闪，透着疲惫和窘迫。

和他记忆里那个明媚骄傲、让他痴迷又心碎的姑娘，判若两人。“是啊，好巧。

”他语气平淡，像遇到一个不怎么熟的旧同学，“好久不见。”“是…是啊，好久不见。

”常璐的手指绞着环保袋的带子，指甲剪得很短，没有光泽。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一身行头她虽不识品牌，却知价值不菲。“你…你来买东西？”“嗯。”张强点头，

视线扫过她空荡荡的手指，“一个人？”常璐的脸瞬间烧起来，***辣的。“啊…嗯，

一个人。”她慌忙转移话题，几乎不过脑子地问，“你呢？你…你挺好的吧？

听说…听说你发展得很好。”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多么酸溜溜。

张强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还行。”他没接话，也没反问，就那么看着她，

看得她无所遁形。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生鲜区的冷气吹得常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恨不得立刻消失。“我…”她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逃离。“还在原来那家公司？

”张强忽然问。他记得毕业时她嫌弃他找的那家小公司，说她要去更大的平台。

常璐的脸更白了，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早…早没在了。后来换过几家，现在…现在没上班。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蚊子叫。“哦。”张强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常璐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甚至能闻到张强身上淡淡的、充满成功男人的气息，

和她自己身上超市里沾染的混杂气味形成可悲的对比。“我听说…”她鼓起勇气，声音发颤，

“你…你自己开公司了？上市了？”她是在同乡群里零星看到的消息，每次看到都心如刀绞，

迅速划过，不敢细看。“嗯，运气好。”张强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常璐的心狠狠一抽。运气好？当年那个被她骂没出息、窝囊废、给不了她未来的穷小子，

如今轻描淡写地说“运气好”就成了上市公司老总。而她呢？她当初选择的“光明未来”呢？

肠子都悔青了。这个词像毒蛇一样窜上来，咬噬着她的五脏六腑。“那…真好，恭喜你啊。

”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谢谢。”张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一个常璐不认识的奢华品牌，但那份量感和光泽刺痛了她的眼。“我还有点事。

”常璐猛地抬头：“啊，好，那你快忙！”张强点点头，推着购物车，从她身边擦过。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客套的“再见”，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他走得干脆利落，

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货架尽头。常璐还僵在原地，手里死死攥着那个破旧的环保袋。

周围嘈杂的人声、推车的轮子声仿佛都消失了，

她只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后又死寂下来的声音。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那一丝昂贵的香水味。她缓缓低下头，

看着摊位上那些被打上黄色打折标签的蔫儿菜叶。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混在菜叶的水渍里，消失不见。她错过了。永远地错过了。02 当年的选择十年前，

大学城那家廉价的烤串店。“分手吧，张强。”常璐的声音很冷，比桌上的冰啤酒还冷。

张强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他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为什么？璐璐，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努力的吗？我刚拿到offer，虽然起点低点，

但我一定…”“一定什么？”常璐打断他，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一定让我陪你住一辈子合租房？挤一辈子地铁？吃一辈子地沟油烤串？

”“我不会让你一直过这种日子！”张强急切地保证，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画饼谁不会？”常璐嗤笑一声，“张强，现实点。你那个工作，一个月几千块？够干嘛的？

在这城市买个厕所都要攒十年！我等不起，我也不想等！”“那你想怎样？”张强声音沙哑。

“田波说了，他爸能给我安排进他家的公司，坐办公室，工资是你两倍。”常璐扬起下巴，

提到田波时，眼里有光，“他还能马上给我租个一居室，不用再跟人合租。你呢？

你能给我什么？”田波。那个开着改装车、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社会青年。

他追了常璐很久，出手阔绰。张强的心沉到谷底：“璐璐，田波他不是真心对你的，

他就是…”“是什么？”常璐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至少他能给我现在就能摸得着的东西！你呢？除了空头支票还有什么？爱情？

爱情能当饭吃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感情抵不过现实！”常璐几乎是吼出来的，

引得旁边食客侧目，“张强，我跟你在一起看不到未来！我受够了这种穷日子！你放过我吧！

”她说完，抓起包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张强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桌上还有她喝了一半的啤酒，烤串滋滋冒着油，却再也勾不起丝毫食欲。

周围的声音嗡嗡作响，他却只觉得一片死寂。多年感情，青梅竹马，

厮守一生的誓言…在所谓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就因为当时他没钱，没背景，

找不到一份“配得上”她的“好工作”。他被判了***。原因：穷。那天晚上，

张强喝得酩酊大醉，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最后是室友把他拖了回去。

他在出租屋里躺了三天，像死了一样。第四天，他爬起来，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憔悴狼狈的自己，狠狠给了自己一拳。然后，他开始疯狂投简历，面试。

不再挑肥拣瘦，只要给钱多，什么苦活累活都干。他进了之前那家被常璐鄙视的小公司，

玩命工作。别人干八小时，他干十六小时。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不懂就学，不会就问。

他脑子里就憋着一股劲。一股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的劲。

一股要让那个嫌他穷的女人后悔的劲！日子在忙碌和压抑中飞逝。他听说常璐果然跟了田波，

很快住进了新公寓，朋友圈里晒着新包包和新手机。他咬着牙，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工作上。

项目完成得漂亮，老板开始赏识他，给他更多机会。一年后，他攒了点钱，又借了些，

和两个志同道合的同事一起出来单干。租不起写字楼，就在居民楼里租了个三居室当办公室。

创业维艰。他们挤在一起，吃泡面，熬夜到天亮是家常便饭。被客户拒绝，被同行打压，

资金链差点断裂…多少次濒临绝望。最难的时候，他站在天台上，吹着冷风，

真想一跃解千愁。但他没有。他想起常璐那句冰冷的“你放过我吧”。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得活出个人样来！凭着过硬的技术和一股狠劲，他们的小公司竟然慢慢站稳了脚跟，

接到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渐渐有了起色。第三年，他们搬进了正式的写字楼。第五年，

公司规模扩大了一倍。第七年，引入了风投。第十年，公司成功上市。敲钟那天，

张强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闪烁的灯光和掌声，内心却异常平静。十年。

他从一个被嫌弃穷酸的毛头小子，变成了身家亿万的上市公司总裁。他成功了。

可那个曾经让他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给她看的人，早已消失在人海。

他几乎快要忘了她的样子。直到今天。在弥漫着生鲜和消毒水气味的超市里，

那个苍老憔悴、拿着打折菜的女人，和记忆里那个明媚决绝的身影重叠。如此陌生，

又如此讽刺。03苍白的辩解常璐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手里的环保袋勒得手指生疼，可她浑然不觉。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超市里那短暂又漫长的一幕幕。张强每一个平静的眼神，

每一句淡漠的问候，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她心上。他甚至没有刻意表现出什么。没有炫耀，

没有嘲讽，没有居高临下的同情。就只是…平静。那种彻底放下、彻底无视的平静，

比任何报复都让她难受。他成功了。而且成功得如此耀眼，如此彻底。

上市公司老总…那是什么概念？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财富和地位。而她呢？

常璐推开那扇老旧防盗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狭小的单间，

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几乎再无他物。墙上有些地方墙皮已经脱落。

她扔下环保袋，瘫坐在冰冷的床边。眼泪再一次决堤。怎么会这样呢？她和田波结婚后，

确实过了一段看似风光的日子。不用工作，住着不错的公寓，买一些以前舍不得买的东西。

但很快，田波就腻了。他本性暴露，吃喝嫖赌样样来，回家要钱，不给就打。他爸那个公司，

管理混乱，没几年就败得差不多了，根本没什么班可上。她闹过，哭过，求过。

换来的只有拳脚和更恶劣的对待。她不敢告诉家里人。当初是她死活要嫁给田波，

和父母大吵一架，说他们不懂爱情，说田波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她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拖了几年，田波勾搭上另一个更年轻的女人，

干脆利落地把她踹了。没给她留下任何东西，除了一身的伤和债。她好不容易离了婚，

出来找工作时却发现自己毫无竞争力。大学毕业后的黄金几年她完全荒废了，

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年龄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只能打点零工，

服务员、收银员…租最便宜的房子，吃最便宜的食物，勉强糊口。前几天，

连那份超市收银的工作也丢了，经理嫌她动作慢。她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今天去超市，

是想买点最便宜的打折菜，对付几天。却偏偏…遇到了张强。他那么成功，那么意气风发，

仿佛岁月的打磨只让他更耀眼。而她，已经被生活磋磨得面目全非。

巨大的悔恨和羞耻几乎将她淹没。

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张强…如果她陪着他一起奋斗…那今天站在他身边，

享受这一切的是不是就是她？这个念头像毒瘾一样啃噬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她猛地抓起手机，屏幕裂了都没钱换。她颤抖着手指，翻找着。她记得几年前，

有老同学拉过一个微信群，张强好像也在里面，虽然他从不说话。她找到了！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简单的风景照，名字就是本名。她点开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要么是屏蔽了她，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发。她盯着那个头像，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