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乱作一团。
萧煜被紧急抬回寝宫,呕出的鲜血染红了龙袍。我握着他冰凉的手,浑身发冷。
“毒性不是解了吗?”我厉声问太医令,“为何会这样?”
太医令战战兢兢:“陛下似是急火攻心,引发余毒反噬...”
急火攻心?因为那幅画?
画像已被收起,但画中内容刻在我脑海:母亲与先帝亲密相拥,题字“永结同心,煜儿为证”。
若萧煜是先帝与母亲之子...那他与我不就是...
“不会的...”我喃喃自语,“母亲绝不会...”
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清儿,若有一天你发现母亲并非完美之人...记得,我永远爱你。”
当时只当是寻常遗言,现在想来...
“小姐!”春桃慌张跑来,“刘太妃...殁了!”
我猛地起身:“什么?”
“冷宫传来消息,说太妃听闻相爷死讯,突然癫狂大笑,然后...咬舌自尽了。”
接连的变故让我头晕目眩。父亲死了,太妃死了,唯一的线索...
“太妃可留下什么话?”
春桃压低声音:“太妃死前一直重复一句话...'同心玉佩,血色真相'...”
同心玉佩?难道是指母亲那对玉佩?
我急忙取出自己的玉佩,对着烛光仔细察看。白玉无瑕,唯有凤眼处一点朱砂似的红痕。
以前只当是天然纹路,现在想来...
“取匕首来。”
“小姐?!”春桃惊恐。
我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朱砂处。奇迹发生了——血珠竟被玉佩吸收,凤眼渐渐泛起红光!
随着红光流转,玉佩内侧浮现细密字迹!
“苏氏有女,云英未嫁。帝星偏移,龙凤呈祥...”
字迹到这里模糊不清,唯有最后一句清晰可辨:
“双子同心,天下归心。”
双子?难道...
我猛地想起萧煜那枚玉佩!那枚与我一模一样的玉佩!
“陛下那枚玉佩在哪?”我急问宫人。
宫人慌忙寻找,却回报:“陛下随身佩戴的玉佩...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可能!
我冲回寝殿,在萧煜衣物中翻找。终于在内衬暗袋里,找到那枚玉佩。
手指颤抖着将血滴在上面。同样的事情发生了——龙睛泛红,浮现字迹!
“萧氏有子,天命所归。凤栖梧桐,龙潜深渊...”
最后一句同样清晰:
“双子同心,天下归心。”
双子同心...难道我和萧煜是...
“不可能...”我踉跄后退,“这绝不可能...”
若我们是双生子,前世那些情愫、那些纠缠、那些刻骨铭心的遗憾...
都成了悖逆人伦的笑话!
“小姐!”太医令突然惊喜道,“陛下醒了!”
我急忙扑到榻边。萧煜缓缓睁眼,目光茫然。
“婉清...”他虚弱地伸手,“那幅画...”
“是假的!”我急声道,“定是有人伪造离间!”
他却摇头,眼中满是痛楚:“是真的...母妃临终前说过...朕非她亲生...”
如惊雷炸响!我跌坐在地,浑身冰凉。
原来他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朕害怕...”他艰难地握住我的手,“怕你知道后...会离开...”
眼泪模糊视线。我想起前世他那些反常的举动:莫名的疏离、刻意的冷漠、还有那句醉后的“本该叫你一声师妹”...
原来都是因为...
“陛下!陛下!”李公公突然慌张跑来,“宗正寺卿求见,说...说有要事禀报!”
萧煜勉强撑起身:“宣。”
宗正寺卿捧着玉牒疾步而入,面色凝重:“陛下,臣清查玉牒时发现...良妃娘娘生产记录有疑!”
他展开玉牒:“记录显示良妃娘娘诞下双子,但其中一子标注'夭折'...笔迹却是后来添加的!”
双子!果然!
“还有更蹊跷的。”宗正寺卿压低声音,“臣查到当年接生嬷嬷的遗物...中有苏云将军手书!”
我接过那封泛黄信笺,母亲熟悉的字迹刺目:
“双子降世,天命难违。不得已送走一女,托付苏相。惟愿他日兄妹相认,再续血缘。”
兄妹...
信笺飘落在地。我怔怔看着萧煜,他也怔怔看着我。
兄妹。原来是兄妹。
难怪前世他若即若离,难怪他宁可我恨他也不肯靠近,难怪我死后他跪了十年...
不是爱而不得,是悔不当初!
“退下...”萧煜突然厉喝,“全都退下!”
宫人慌忙退散。寝殿内只剩我们二人,死寂无声。
良久,他缓缓下榻,走到我面前。
“现在你明白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朕前世不敢爱你...”
我抬头看他,泪眼模糊:“所以那些风雪夜...那些'舍不得忘'...都是因为...”
“因为愧疚?”他接话,眼中突然涌起滔天痛楚,“婉清,你当真以为...只是愧疚?”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十年如一日地痛!不是因为兄妹伦常!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再次涌出。
“陛下!”我慌忙扶住他。
他却推开我,踉跄走到案前,提笔疾书。
“朕要改律法。”他声音决绝,“废除同姓不婚之制!”
我震惊:“陛下不可!这会动摇国本...”
“那又如何?”他转身看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偏执,“这一世,朕绝不再放手!”
“可我们是...”
“不是!”他猛地打断,“玉牒可改,律法可废!只要你我...”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喧哗。禁军统领周将军疾步而入:“陛下!百姓围堵宫门,说...说陛下悖逆人伦,要...”
要什么,不言而喻。
萧煜面色冰冷:“谁散播的谣言?”
“是...是从宗正寺流出的消息...”
宗正寺?方才只有...
我与萧煜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
“传宗正寺卿!”萧煜厉喝。
然而回报却是:“宗正寺卿...悬梁自尽了!”
又一条线索断了!
萧煜跌坐椅中,苦笑:“他们真是...算无遗策。”
“陛下...”我轻声问,“您可知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他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那前世...
“朕重生回来后,改变太多事情。”他揉着额角,“对方的行动也完全变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这一世许多事与前世不同。
“但有一点没变。”他忽然抬头,目光锐利,“对方的目标始终是你。”
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唯一能牵制朕的软肋。”他轻轻抚过我的脸,“也是...唯一能证明朕身世的人。”
身世...那双子玉佩...
我突然想起父亲临死前的话:“小心...玉佩...”
难道玉佩还有秘密?
我再次取出两枚玉佩,并排放在案上。烛光下,龙凤双眼泛着诡异红光。
“陛下可曾试过...将两枚玉佩合在一起?”
萧煜一怔:“没有...”
我们小心翼翼将两枚玉佩贴合。严丝合缝的瞬间,红光暴涨!
玉佩竟自动旋转起来,发出嗡鸣!随着嗡鸣声,玉佩表面浮现出一幅微缩地图!
“这是...”萧煜凝神细看,“皇陵地图!”
地图指向皇陵深处某个密室,标注着四个小字:
“真相在此。”
我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决意。
“朕要去皇陵。”萧煜起身,“现在就去。”
“我陪陛下...”
“不行!”他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要一起去!”我坚持,“陛下刚解毒,万一...”
“婉清。”他突然捧住我的脸,额头相抵,“听朕一次。若朕三日内未归,你就...”
就用虎符调动禁军,铲除所有可能威胁你的人。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我懂。
就像前世他为我挡箭时没说出口的爱意。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等你三日。”
但心里想的却是:若三日后你不归,我就去皇陵寻你。生死与共。
萧煜连夜秘密出发。我守在空荡的寝殿,坐立难安。
次日黄昏,春桃突然慌张跑来:“小姐!宫外流传一份***...说陛下并非先帝亲生,而是...而是废太子遗孤!”
我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
废太子遗孤?那与我们兄妹之说岂不...
“***何在?”
春桃递上一份染血帛书。字迹癫狂,内容骇人听闻:
说当年良妃与废太子有私,生下萧煜后谎称是先帝之子。先帝发现后处死废太子,良妃也因此自尽...
“荒唐!”我气得浑身发抖,“陛下容貌与先帝如出一辙,怎可能...”
话未说完,我突然怔住。
想起那幅画:母亲与先帝亲密相拥...“煜儿为证”...
想起萧煜与先帝相似的眉眼...
想起母亲将孩子托付给父亲...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萧煜真是先帝与母亲之子?而我才是...
“小姐!”又有侍卫来报,“在宗正寺卿府中发现密道,通往...通往冷宫!”
冷宫?刘太妃住处?
我即刻带人赶往冷宫。在太妃寝榻下,果然找到一条密道。
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画像——全是母亲与不同男子的画像:有先帝,有废太子,甚至有...我父亲!
而最中间那幅画,是母亲怀抱两个婴儿,落款日期正是萧煜生辰。
画上题字:“双子弄璋,天命无常。不得已送走一女,惟愿平安。”
所以...我们真是双生子?
但为何***又说...
“小姐看这里!”春桃突然惊呼。
密室暗格中藏着一本日记,是刘太妃手书:
“...良妃那个***,竟敢与废太子私通生子!好在陛下明察,处死奸夫...可惜让那孽种活了下来...”
孽种?指萧煜?
但下一页内容更骇人:
“...原来那孩子是先帝的!良妃好狠的心,竟让先帝亲手杀死自己儿子废太子...还好云儿送来证据...”
云儿?母亲?
我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先帝驾崩前终于知道真相,欲立那孽种为太子...本宫绝不允许!幸好有林太医相助...”
日记到此中断。后面被人撕去了。
我跌坐在地,脑中一片混乱。
所以萧煜到底是先帝之子,还是废太子之子?
母亲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小姐...”春桃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萧煜回来?可他若在皇陵找到更可怕的真相...
突然,一个侍卫满身是血冲进来:“小姐!皇陵...皇陵塌了!陛下...陛下被困在里面!”
我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备马!”我抓起虎符,“调集禁军,救驾!”
什么兄妹伦常,什么天下非议,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在那里。
生死关头,我终于明白:无论前世今生,无论血缘为何,我的心早已做出了选择。
皇陵深处,萧煜,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