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总说：生了你真难，生了你真后悔，生了你还不如不生。爸妈还说：养了你真累，
养了你真作难，养了你还不如养条狗。爸妈凌迟我三千刀，我字字泣血说爱。三千刀后，
女儿已死，终遂了他们愿。爸，妈，如此这般，可还满意？
1.第一刀爸爸对妈妈说：“你又生不出儿子，怎么还不让我找别人生？
”妈妈：“生不出儿子又不是我的错，赶紧和你外边那个断干净。”爸爸：“她都怀了，
你赶紧答应离婚，这样对谁都好。”妈妈：“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孩子吗？
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说罢摔门而去。四岁的我，看着眼前暴躁抽烟的爸爸，懵懂。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妈妈回来了，爸爸去开院门，但进来的却是我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挺着肚子，不算大，一进门看到我脸色就变了，再几个房间找一通没找到妈妈，
抓起靠在墙角的啤酒瓶就开始往地上砸。啤酒瓶的碎渣溅了一地，我被吓得哇哇大哭。
有玻璃渣子溅到了我的腿上、脸上，好痛。我想让妈妈抱，妈妈不在。我想让爸爸哄我，
爸爸……泪眼朦胧中看到爸爸在笑。
对那个女人小心赔笑：“那个死心眼的怕养不起孩子就不离，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弄好。
”他听不见我哭了。他看不见我哭了。他……但他却是我爸爸。2.第十刀“呵，
我以为她多有本事呢，B 超看了也是个女孩，咋，不离了？”妈妈一边做着馒头，
一边嘲弄爸爸。“离啥离，麻烦，都是丫头片子，我这辈子算完了。”爸爸还是抽烟。
我被呛得难受，咳嗽。“咳咳咳，就知道咳，一点用都没有，滚出去玩。”我滚出去了，
堂屋的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第十八刀“上什么幼儿园？让她上幼儿园有什么用？
笨得跟猪一样，喂饱了就自己玩，屁都不知道放一个。”爸爸从纸盒子里往外磕着烟，
拿眼睛斜睨着我：“一个月还得几十块钱，都够我抽烟喝酒半个月了。
”妈妈好言相劝：“都五岁了，别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你能不让她上？说出去丢人，
虽说是个丫头片子，可好歹也得上学。”爸爸不耐烦：“上上上，让她上，
上得出息不出息那都是别家的人，也不知道女的上学干啥。
”第五十二刀“别人咋不欺负别人，咋就欺负你？”我妈揪着我的领子让我给人道歉。
明明是他们笑话我爸前天喝醉了睡到雪窝里差点冻死，
我妈又嚎又骂地把我爸从大院里拖回家。我就让他们不许说，他们偏要说，还说不和我玩，
我啥玩具都没有。可我妈不听，我妈朝着我***拍了两巴掌，打得我嗷嗷哭：“你还犯犟！
让你犯犟！你还撒谎！让你瞎讲！”“都七八岁的孩子知道啥！
自己和别人玩不到一起还往你爹妈身上铲屎，去，快给人道歉！”“他先说你们的！
”“那是不是你先上手挠的！”我妈拖着我到大院那几个孩子跟前，
又朝着我***拍了两巴掌：“我揍她了，你们看我打她了。”“孩子们别往心里去啊，
她年龄小，还是个孩子。”有个女孩嘟嘟囔囔：“她都给我手上挠出血印子了。
”我妈狠狠把我推到那女孩面前，我把右胳膊抬起来，袖子往上一撸递到那女孩儿跟前，
很冷：“你也挠她，挠回去。”那女孩往后躲，拉着旁边的女孩赶紧跑了，
其他孩子怕我妈抓着我让他们挠，也赶紧跑开了。我爸下班回家吃饭，
我妈在餐桌上眉飞色舞：“今天我们女儿把别人打了，给人手都挠花了，
我怕别人找上门理论，我先把她打一顿，再让别人挠她挠回去。
”“那帮小孩儿都不敢挠回来，回家他们找家长告状也告不了啥。”“孩子我也打了，
挠回来的机会也给他们了，他们自己不要的。”我爸哼了一声：“女娃就是女娃，
打架也就只能靠指甲。”3.第一百一十二刀大院儿里学前班下学自己回家，看到我妈在哭。
她坐在床的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哭。我脱了鞋上床，蹭到我妈跟前，把头靠她肩膀上，
用胳膊抱住她的胳膊，不说话。幼儿园里有同学哭，老师就是这么抱同学的。
我也被老师抱过，好温暖。可我的怀抱被我妈狠狠推开，我差点被推下床。
她吼我：“你咋那么没用！你咋不是个男孩！你要是个男孩我这辈子啥都有了！你出来干啥！
干啥！”我坐在床边，扶着床脚的栏杆，用手搓着铁锈，我不知道发生了啥，
我只是也在心里抱怨我为啥不是个男孩。她好像很恨我，搞得我也有点恨自己了。
她侧躺在床上面朝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手足无措，只知道抓着床脚的栏杆，
搓上面的铁锈。铁锈的颜色要再深一点的话，就像那次玻璃渣子在我身上开的花。
那年爸妈给了我很多刀，也给了彼此很多刀。但他们终于离婚了。第二百七十刀“妈，
我老师让我问我爸叫啥，要填表。”我小心翼翼问我妈。我妈在厨房给我烙馍，
没好气儿：“填啥填，就和你老师说你爸死了。”我站在厨房的门口，
搓着厨房有毛边的木头门框，怯懦着说：“我咋和老师说？真说他死了？
”我妈把手里用来切面团的菜刀狠狠往案板上一拍：“我让你说你就说！
你爸不听话你也不听话，你怎么和你那死爹一样！”她说着说着又哭了。
她哭着哭着又不哭了，抹了把眼泪催我吃饭。烙的馍有点糊，还很咸，
不知道是不是她走神多加了盐，还是眼泪落在了面团里。太咸了，我吃不下。
她看我磨磨蹭蹭的，把切好的烙馍卷起来往我嘴里塞：“小小年纪还挑食起来了，咸了咋了，
又不是毒药毒不死你！”说完扯了我一把：“一天天的，上个学净事儿，你也净事儿，
早知道就不生你了。”我不敢说话，咬了一口馍，眼泪滴在面汤里，弄得那天的面汤也咸了。
第三百刀我们从乡下厂区搬到了城里，住上了楼房。得益于我妈工作调动，
赶上了单位福利分房。可她还是不高兴。因为她离婚了。阿姨来看她，
她总说：“我一辈子要强，现在却让人看了笑话。”“我年轻时候长得也好看，工作也好，
和他刚结婚的时候也挺好，
就生了个女儿他就不跟我过了……”“他怎么那么没良心啊……”“他外边那个，
要生了吧……”“你说那妞妞，怎么就不能是个男孩啊，他说只要是个男孩，
全须全尾没那么聪明，
傻一点也没关系……”“你说我怎么那么命苦啊……”阿姨看到从里屋出来的我，
小声提醒她：“孩子都大了，别再说这些了。”我妈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眼泪，
擤了一把鼻涕：“她……她知道个屁，喂饱了就自己玩，出门就疯玩，啥也不知道，
跟个傻子一样。”说完她看了我一眼，像是给自己安慰：“还小呢。”是啊，我还小，
我才六七岁，上小学一年级。但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在小小的我身上，
已经活剐了三百刀呢。可我还是爱你们，我不想说爸爸死了，我不想妈妈你哭。特别是妈妈，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你能不能别再对我动刀子了。可惜，生活和婚姻把你逼成了刽子手，
你好像控制不住啊。4.第三百三十三刀同学借了我一支笔当天忘记还了，我妈不听我解释，
去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找同学要笔。说话阴阳怪气，还对全班同学说别借我的东西，
我家穷，怕借了不还。全班同学见我就躲，躲了半个多月。第四百五十刀学校要交钱，
我妈一边骂我，一边骂学校，一边骂我上学没用，一边从床底下藏钱的地方给我拿钱。
她把钱给我的时候让我好好上学。给了我之后又嗤笑说上了也没用。
第五百一十一刀我妈退休了，退休金只有两百块。她已经半年多没给自己买过东西了。
学校老师周一的时候说周末是母亲节，我节省早餐和文具钱，
抠了一周抠出来五毛钱给她买了一双短筒***。她在母亲节那天，
她骂了我一天浪费钱买没用的东西。第五百七十七刀我妈花十块钱给我买了一双特价运动鞋，
我穿了半个月鞋子泡水开胶了，鞋面也破破烂烂。她骂我脚上长牙了，根本养不起，
带我去买新鞋的时候买了大两码的，说我脚长得快，让我暂时穿厚袜子上学。后来天气热了，
我没办法脱掉厚袜子穿鞋，把脚捂烂了。她又骂我蠢。5.第七百刀我爸在外生的儿子死了。
他和那女的过不下去了，年纪又大了，想起来我妈这里还有个女儿。有孩子就算有个家。
退休了折腾不动了，他来找我妈复婚。我妈，答应了。
6.第七百二十刀他们领养了一个两岁男孩。
花了八千块从一个家里男孩子太多养不起的妈妈那里领养的。我妈感慨：“真的是旱的旱死，
涝的涝死。”说那男孩儿是我弟弟。第七百二十七刀他们给弟弟买从未给我买过的东西。
第七百三十八刀我爸说可算有儿子了，没血缘关系跟他的姓就好，那也比女儿强。
第七百五十刀他们要求十二岁的我处处让着弟弟，照顾弟弟，陪弟弟玩，
因为弟弟跟我爸的姓。可第七百五十五刀很滑稽。弟弟欺负我，
我爸我妈还是会生气：“啥地方的野崽子还欺负我家的种。
”他们把养了一年多的弟弟又送回去了，要回来了五千块。
第七百九十九刀我爸对我说：“看着你就来气，赚钱都没劲。
”第八百刀我爸对我妈说：“你也是，生了一个就生不了了。别人都能生，就你生不了。
你要是能生我当年也不离啊。”我妈瞥了我一眼：“那也不怪我，我也不想，要怪怪大妞，
毒得很，非要当独生女。”7.第一千刀“初中读完就别读了，早点工作。
”我硬生生挨了三十多刀，最后还是让我读高中了，因为我考上了重点高中。
第一千五百刀“高中读完就别读了，早点嫁人。”我又硬撑着挨了一百刀，一门心思提成绩，
可惜我智力一般，天天被他们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得头痛。这又是高考大省，
高考成绩并不理想。第一千六百刀“考一个破大专还想复读上本科，没那个命就别读，
浪费钱。”第一千六百零一刀“读不了书趁早上班或者嫁人，别在家当寄生虫。
”第一千六百零二刀“已经给你找到工作了，去一个作坊上班。一个月五百，好好做，
赚钱别乱花，拿回家爸妈给你存起来。”……我还是去复读了，
复读那天是挨的第一千六百六十六刀：“老子给你钱让你复读，免得你说你爹对你不好。
先说好，考不上本科就给我上班嫁人，别一天天的净事儿！”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自己，
安慰自己：“我爸只是觉得女子不如男。”“我妈只是觉得女人再强还得找男人依靠。
”“我要做强过男人的女子。”“我要做不依靠男人的女子。”“证明女子很好。
”“无人证明我去证明。”“证明我能行。”“证明我虽然不是男孩，但我也值得被你们爱。
”爸妈，你们只是被老观念蒙蔽了。你们只是不知道现在男女平等了。
你们只是不知道女儿也很好。等等我，相信我，我真的很好。8.高考成绩出来了，
我上了二本，成绩不算耀眼，但已经是小县城我家所在的家属楼那一个小区里，
当届成绩最好的学生。可我没迎来夸奖，迎来的是我爸的第一千八百刀：“考上了能咋样，
当了大学生最后还是给人家当媳妇，考上了也白瞎！便宜别人家。
”又迎来了我妈的第一千八百零一刀：“话不能这样说，
那本科文凭还是比大专文凭好找对象，结婚了生娃了也好辅导小孩儿。
”我说：“本科毕业好找工作，我还想考研，你们别现在就想着我嫁人。
”我爸烦躁起来：“上上上，不知道那学有啥好上的，你妈和我都是中学毕业，
不也都有工作没下岗？那工作干得也挺好。”“要我说你高中毕业上班就行，饿不死，
上个大学毕业了，工资一个月能多五百块钱？”我妈也劝我：“你爸答应你读大学就行了，
别还没去上学就想那么高，女硕士说出去都没人敢要。”我听着他们的话，顺从地挨刀，
不是不疼，是已经疼麻了。或许爸妈还是老观念，等我证明了自己，一切会好的。多年来，
我很少犟嘴，我乖巧听话，他们是我的爸妈，我对他们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爱他们。
十八年来，他们说过错话，办过错事，我是他们的老来得女，他们也就我一个女儿，
所以一定是爱我的吧？虽然他们闹过两次离婚，但那都过去了是吧？子女对父母，除了爱，
还有别的选项吗？9.大二，我往家里带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我人生第一场恋爱。
我爸：“太穷了，不行。要找就找隔壁小区那个做生意的，初中老跟在你***后的。
人高中毕业没读大学，现在做生意，一年听说有十万呢，我看那个行。”他跟我说了半天，
我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我摇头：“那身高才一米六，我都一米七了，不行，不行。
”“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他。”我妈及时送上来了第一千九百九十九刀：“你当你天仙啊，
人家咋了，就是因为你高，人家才看上你的，你还以为你上个大学多了不起一样。
”我急了：“我有男朋友！这不暑假带给你们看的吗？人现在还在外边宾馆住着呢，
你们这什么意思！”我妈：“反正我不答应。”我爸：“没咱家门口的知根知底。
”我摔门而去，带着男友回了学校。那年夏天，
第二千刀叫街坊邻居都知道老杨家生了杨大妞这个不孝女。
而第两千零二十二刀在大三开学一个月发生。
我妈背着我找到了我男友：“我妞说了一点都不喜欢你，她就是看中了你的好皮相，
觉得你长得还行，上次回家和我说让我在老家给她找个条件好的，她和你大学毕业后就分手。
”“我和她爸商量了一下，觉得她这样不好，就过来找你了，和你说一下，你们好聚好散，
也免得以后太难受不是。”我爸和我妈把我叫到学校外的宾馆，用连环刀活剐我，
刀刀狠辣：“你要是不和他分，我就绝食，我就死给你看！”这是我妈。
“你敢嫁到他家那小地方破城郊，让你爹妈找你都得百来块打车，我跟你讲，
彩礼我要三十万！陪嫁我一分钱都不返还！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这是我爸。
“你考虑清楚，嫁那么远，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让我们怎么办！”“你一点都不懂事，
就不能让大人省点心吗？再说我们看那孩子也就那样，以后闹矛盾了，
我和你爸帮你撑腰都难！”“我们这都是为你好！”好好好，又是为我好，
这二十年来打着为我好的名号，不知道剐了我多少刀。或许是三百，又或许是五百？
我被这句“为我好”***得想要发疯，我拉开宾馆的门，觉得身心都憋得慌。到了学校，
手机上我爸发的短信是第两千零三十刀：“别以为长大了翅膀就硬了，
你去和我说的那个相亲，你不嫁他家，其他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三十万彩礼！
”我妈给我打电话：“你可别那么不要脸地在学校和男生睡，
睡了到毕业相亲的时候小心人家不要你！”“我跟你讲，我这可是为你好，
我们这儿娶媳妇还都要干干净净的，不干净可没人要！”“女人，也就这点还值两个钱儿！
”在那一刻我还是个处女，但我真的想那晚上就睡了我男友。10.我去找我男友，
他却避而不见，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给他室友打电话，在电话里求了他室友好久，
他才终于在别人的劝说下答应见我一面。“你到底怎么了？”我急切地问他。
他把我妈对他说的话都说了。我如遭雷劈：“不是……我没说过那种话，你要相信我。
”他嘲讽不已：“杨大妞那是你妈！别人说的话我可以不信不听，但是你妈说的能是假的？
她不是你亲妈？”我无力：“是我亲妈。”他嘲讽的声音更大了：“你出去打听打听，
谁家妈会在学校这么说自己亲女儿的。”“再说了，你妈看起来可体面多了。不像你，
一直骗我。”我看着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想想我这会儿和他见完面，
晚上还得跟上去食堂帮工洗碗，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他们确实就给我交了个学费，
生活费说是要锻炼我让我自己赚。”“呵呵，杨大妞，你自己听听你说这话你信不信。
你妈穿的那个衣服，得好几百吧？”“你爸抽的烟，十几块钱一盒不算好但是绝不差。
”“他们体体面面的，怎么会把女儿塞学校里让勤工俭学？你是不是真的就像你妈说的那样，
看上我的皮相不说，还想尽办法让我帮衬你，从我这儿蹭钱花？”他冷笑着对我说，
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确实之前偶尔和他一起吃饭，都是他付的食堂餐费。我确实没钱，
一个月会和他一起吃一两次饭，每次占个十块八块钱便宜。我不知道他还在意这个，
我赶紧从口袋里掏钱，掏出了一百五，塞给他。他收了钱，
似乎也没想到我会把钱给他：“呵，这不是说拿就能从兜里拿出来一百五么，
我还真以为你家里穷，你没钱，你揭不开锅了。你倒是解释啊，你告诉我，
谁家有这么对亲生女儿的？”我一瞬间不知道从何解释，这怎么解释？怎么证明？
就觉得又憋屈又委屈，忍不住想哭。而他侧过头，想了想，
又说：“你要是有个弟弟我还能理解你，可你是你家独生女，我理解不了，我也信不了你。
”我拽着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走，在脑海里搜刮解释的词汇，
半天从嘴里只能冒出来一句：“我没骗你，我没说，
他们真的这样对我……”这话混着眼泪流到嘴里，
他却更厌恶了：“我没见过你这么不孝顺的人，你坑我就算了，
为了留住我你还在我面前说你爹妈的坏话，恶心死了。”他甩开我的手，回宿舍楼了。
我站在原地，只觉五雷轰顶。11.我记得，我妈一和我爸吵，我爸就说你吵个鸡儿的吵。
她见我爸不理她，就跟我诉苦，看似诉苦，实则是在软化吵架，表达不满。
我妈说：你爸钱没几个天天抽烟喝酒。我妈说：家里没钱我心情不好。
我妈说：大妞花钱太厉害了我愁得慌。我妈说：你看隔壁都买车了，
我们这都混了一辈子了连个车都没有。我妈说：我们穷，你爸也不想想办法多挣点钱，
天天过得紧巴巴的谁能心情好。我妈说：……我爸一直都当没听见。我妈还是一直说，
说穷就心情差，你爸和我离婚之后那几年穷日子我过怕了，你爸和我复婚之后，
因为你是个女儿，他觉得赚钱没意思，退休了也不挣钱，就靠俩退休金过日子。我们当然穷，
家里的一切吵架都是因为穷。洗衣机坏了，要吵架，因为没钱买新的，你爸又不愿意自己修。
交学费了，要吵架，因为家里存款不够，你爸又不想办法弄钱。放学回家晚了，要吵架，
因为你爸觉得你是个女孩儿，养也是给别人家养，赚钱没意思。我要去***，
所以你放学就得回家做饭，这样你爸遛弯回来，我下班回来，能吃上饭。
我妈一直这样跟我说，我以为我小时候我家吵架是因为没儿子。
他们复婚了之后还吵架是因为穷，我是个女儿，我爸不愿意退休后再找个地方上班，
我上学开销又大，我导致了家里的穷。是我导致了家里的争吵，我是家庭不幸的根源。
结果我男友……哦，前男友……刚刚说什么？说不信？说别家不是这样？说没听过这样的？
女儿不是家里的灾星？独生女会被好好养大？我迟钝的脑子搜索着被刻意忽略的东西。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好像是。爸妈退休有七八年了吧，退休金应该一直在涨。
物价是上涨了，可是因为生产力发展的关系，只有食物价格上涨，有些工业品价格不增反降。
退休金一定赶上了通货膨胀的速度。可还是在我面前哭穷。他们让我觉得，
供我读高中是大发慈悲，供我读大学更是大发慈悲，我感恩戴德，因此答应了不要生活费。
我爸的钓鱼竿越买越贵，虽然我不知道多少钱，但看着就不便宜。我妈买衣服越来越好看，
但却处处叮嘱我上学不要和人攀比，我们家穷，她穿两件好看的，是为了我的面子。
自打我上大学，她这两年总说：“家里得收拾了，免得到时候你嫁人别人看不起我们。
”她把家里重新装修，次卧给爸爸当养鱼房，小书房给我当卧室。“养鱼招财。”她常说。
“养女儿没用。”我爸常说。这些我一直以为没什么不对。哪有不是的父母，
父母给什么都得感恩戴德。何况从小到大，他们没让我饿过肚子。小时候吵架吵得再凶，
还是会记得泡个炼乳给我喝。离婚后没钱穷得发愁，我妈还是会想尽办法自己做馍馍给我吃。
他们气得再狠，没怎么往死里打过我，最厉害的一次也就是我妈心情不好扇了我一巴掌，
把我嘴角扇出血来。他们给我吃，给我穿，给我用，给我花，只是会因为各种心情不好，
莫名其妙地拿我撒气。这难道不是子女该承受的？！千刀万剐我会疼的，
可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罪有应得。可那个刚和我分手的男人告诉我：不是，不是的，
别家不是的。12.我在原地愣到天上下起了雨，愣到室友们到雨地里把我拖回去。
我都忘了怎么回宿舍的，我只知道有人从我衣柜里给我翻出来衣服，劝我换上。
有人拿毛巾擦我头发。劝我换上衣服的室友语气很温柔，她很担心地看着我，劝我别难过了。
不像我小时候，我妈总是粗鲁地从我身上扯下衣服，又烦躁粗鲁地给我套上。
给我擦头发的室友动作很温柔，她很细心地先擦我的后脖颈和发梢，
免得一会儿让湿头发又弄湿了衣服。不像我妈一直都骂骂咧咧地嫌我麻烦，